空气顿时凝滞了好一会。“怎么不继续加价了？”

项红彩满脸激愤盯着凌雪芸。凌雪芸摆手，“好，你赢了，珊瑚簪是你的。”

项红彩笑逐颜开，拍下八百两银票，“剩下二百两晚些项府差人送来。”

她拿起簪子当即戴上，与她身上的石榴色裙子相得益彰，踏步转身，皆是少女的热烈张扬。凌雪芸低垂下脸，假装失意。项红彩哼了一声，趾高气昂地离去。“今日托凌大小姐的福，发了笔横财！”

珍掌柜捧着银票，笑得嘴都合不拢。凌雪芸葱指轻点柜台，“珍掌柜，你只是嘴上谢谢的话，我要伤心了。”

珍掌柜上来赔笑，“哪里的话，这些首饰你随便挑，我白送你一件！”

“那就却之不恭了。”

凌雪芸拿起翡翠手串，“就这个好了。”

珍掌柜眯了眯眼，亲自拿来锦盒装好手串，点破道：“其实你本来想要的就是这个吧，不过是看项家小姐来了，知道她会和你抢，临时改拿了珊瑚簪。”

毕竟项红彩带走簪子时，她眼里一点都不心疼，摆明是耍了项红彩一通。凌雪芸笑而不语，身旁的杏儿嘲笑道：“项家小姐就是外强中干没脑的，随便刺激几句就上钩了，我这袖子里根本没有千两那么多的银票，只有二百两，剩下的是些零散纸张而已。”

凌雪芸提醒杏儿出去别得意，免得被人瞧出端倪，又回头找茬。接着主仆二人便离开了珍霓坊。“对了小姐，你今为什么在江公子面前说谎？”

杏儿买了串糖葫芦，跟在凌雪芸身后，边吃边问。长街熙攘，河岸旁杨柳依依，文人雅士在河上泛船弹琴论道，靡靡之音传来，与市井的嘈杂相融，具是烟火气。凌雪芸敲了敲杏儿的脑门，“你啊，怕不是吃东西吃傻了，要不是说谎寻个由头跑了，还不知要被他绊在哪儿多久。”

杏儿更奇怪了，“小姐，你不喜欢江公子吗？”

“本小姐为什么要喜欢他？”

凌雪芸正色反问。“啊这……感觉人人都喜欢他，他又对小姐处处关照，我还以为小姐会芳心暗许呢。”

凌雪芸难得冷哼一声，“人人都喜欢的不一定就是好的，总之你记得这样的人咱们惹不起，也别妄想他能当上凌府的姑爷。”

杏儿噗嗤笑出声，“人人都喜欢的却不好，难道人人都怕的那个就是值得喜欢的人了？”

凌雪芸脚步忽地一顿，又继续往前走。杏儿无心的话，在她心中激起涟漪，前世的魏玠就是人人都怕，但他骨子里忠君为民……“江公子小姐不喜欢，咱们府上还有位秦公子，小姐为了他多次去东院，小姐喜欢他吗？”

凌雪芸忙捂住杏儿的嘴，生怕被什么人听见，四周看了看，没有熟悉的人影才放心松手。“胡说什么，那位也是咱们惹不起的人物，总之……总之别妄想，躲得远远的就好。”

杏儿点了点头，糖葫芦都吃完了，剩下根木签在手指间晃。“怎么，还想吃？想吃就去买。”

凌雪芸笑道。身旁是一面豪华府邸的后墙，院内满墙枝蔓绕墙而出，结出红的紫的花，一缕阳光刚好映在凌雪芸如玉的脸上，明艳璀璨，杏儿一时看呆了。这样漂亮的小姐，这样轻声软语纵容她一个下人随便吃。杏儿心都要化了，不急着去买，凑到凌雪芸身边问：“小姐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好了，前些日子不是还嫌我吃得多说我来着？”

凌雪芸点了点杏儿的鼻子，“哪里是嫌你吃得多，是怕你吃得多又杂，伤胃坏了身体。”

“好，我这就去买。”

杏儿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走向闹市中心。凌雪芸叹了口气，其实杏儿是在意的，在意前世的她说的那些话。人总是会言不由衷，分明心是好的，说出来的话却会伤人。幸好她重新回来了，这一世，她要学着对关心的人再柔软一点。等杏儿回来后，凌雪芸带着她进了米粮店，给了二百两银子给店家。“如今一斗米市价15文，我想将二百两尽数用来买米。”

店家大吃一惊，把银票推了回去，“小姐，咱们店小，目前总的库存也不够二百两的，下月的米，得到月底才拉来。”

“我清楚，这二百两的米我并不是立刻要，而是知晓店家宅心仁厚，想与你长期买。”

凌雪芸不急不缓解释。“此话怎讲？”

店家来了兴趣。“可否进一步商量。”

四周店铺伙计和买米的行人络绎不绝，店家便将凌雪芸引到会客室，下人送上来一盏茶。凌雪芸轻抿了一口，是寻常的龙井茶，口感清新幽香。放下茶盏，她从袖中拿出一张清单，解释道：“这是镇上一些受战争灾害户无壮丁，只余孤儿寡母老人的人家，一共四十七户。我想每月每户送十斗米，让他们不至于忍饥挨饿死去。”

店家摸了摸胡子，拿出算盘算账，“二百两银子，刨去平时米价浮动，足可买一万三千斗米，每户人家一个月十斗米，算下来可保这些人家两年三个月有米吃，小姐人善仁义，在下钦佩。”

“掌柜的谬赞了，小女子只是想尽些绵薄之力，还有我想再加一条规矩。”

“请讲。”

凌雪芸起身，看向窗外，有三五成群穿着打补丁衣服的孩子跑跳疯玩。“我并不希望这些帮助让他们养成懒惰的想法，我只能帮一时，帮不了一世，所以这些人户暂时有吃的生活时，这些米可以暂存在米铺，等有朝一日真真到了危难时刻再来取用，掌柜的你觉得我这个想法可行吗？”

店家笑着点头，认可。凌雪芸并不是白麻烦店家，另贴补了二两银子。一切交代完毕，凌雪芸出了米粮铺，目光又落到不远处那些跑玩的孩子身上。前世她匆匆离世，肚子里的孩子尚未成型，也不知在她死后会托生在什么人家。现在她买米行善，是为了那不能出世的孩子积德，希望他重新托生在好人家，一生平安顺遂。凌雪芸看得出神，忽然听见耳边一道怒喝，烈马奔蹄，急汹汹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