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师教书自然是很好的，但她去我家家访的时候，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也没听明白是个啥意思……总之呢，她言谈间对我爱人很不友好，偏偏我和我爱人跟齐老师从无交集。所以我才要打听打听齐老师以前的事情，看看是不是我们啥时候无意中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陈怀川说话的时候，杨林一直在认真倾听，除了眼神偶有闪动，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一直都是笑呵呵的模样。等到陈怀川说完了，他才忽然站起来，朝着陈怀川和徐兰深深鞠了一躬：“我先替她向你们道个歉，我今天就跟你们去徐家村见见她，看能不能把她叫回来，以免以后再给你们添麻烦。”

“行，那就麻烦你了。”

陈怀川没推辞，一口答应下来。这时候饭菜也上来了，杨林却告辞了，说是要回去准备准备，等会儿直接去徐家村等他们。既然话说清楚了，陈怀川也没强留他，杨林又一跛一跛地走了。王嘉明出去送他，回来以后却是阴着一张脸，气得咬牙骂人：“我表哥还在替那个女人说好话，人家哪儿没嫌弃他？那就是个爱慕虚荣的死女人，她就是看上了我表哥粮油站的工作和那五百块钱的彩礼！这样的女人娶回家，就是祸害！”

“处对象这种事情，跟穿鞋一样，鞋大鞋小合适就好，你表哥心里乐意，你也就别说这种话了。”

陈怀川劝了几句，想了想，却又加了一句：“再说你表哥不一定还会和她结婚。”

“我表哥都替她道歉了还不是想和她结婚？”

王嘉明不明白这是个什么道理。徐兰也不明白，她也眼巴巴地看着陈怀川。陈怀川看着媳妇儿眼巴巴看着他的样子，想起了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狗，也总是这样看着他，眼睛里倒映着他的影子，好像全世界只有他最重要。他眼底就浮现出宠溺的笑意，抬手揉了揉媳妇儿的脑袋：“假如现在王嘉明跟我说，你找她麻烦，你猜我信你还是信他？”

“你……肯定是相信我。”

徐兰迟疑片刻，说出了猜想。陈怀川很不满意：“这还用得着想？我肯定相信你，因为我们才是过一辈子的人，不可能别人说你不好，我立刻就信。更别说替你给他道歉，我只会问他为什么要惹到你！”

原来如此。徐兰心头豁然开朗，是啊，正常人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替自己爱人揽下错误？人都是护短的好吧！杨林完全没有要护着齐娟红的意思，但她男人可是护着她的，徐兰偷偷一想，心里美滋滋，眼神更加亮闪闪。唯独王嘉明整个人都不好了，心酸，牙也酸，忍不住哀嚎：“川哥，好歹咱俩也混了这么些年了，我咋就成了别人？你讨好嫂子可别拿我做筏子呀！你这是重色轻友！”

“闭上你的嘴，吃饭，我媳妇儿和你谁更重要，我希望以后你心里有个数。”

陈怀川白了王嘉明一眼，直接把话挑明。王嘉明：……气死人了，这是欺负他没媳妇儿，故意酸他？这特么就是把他当一个明晃晃的大灯泡，来照亮他们夫妻感情的道路！吃了中午饭，王嘉明觉得自己总算是解脱了，迫不及待地和小两口告别，和陈怀川约了二月底出发去县里买种子，就窜入人群中三两步就不见了。去县里买种子，肯定不是给生产队买，那就应该是陈怀川在外面忙活的“投机倒把”活动吧？徐兰心里很好奇，但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问。上辈子她从来没问过，陈怀川也从来没跟她说过。陈怀川转头看见徐兰欲言又止的模样，心口忽然就跳了一下，很明显地有点儿心疼。是不是他对媳妇儿还不够好，才让媳妇儿连话都不敢随便和他讲？想了一下，陈怀川主动开口解释：“我之前出去做了点小买卖，和嘉明搭伙的时候多一些，眼下各个村子空着的地都要种玉米下菜苗了，我们准备去县里买一些优质种子回来卖，月底可能要出去个两三天。”

至于媳妇儿会不会嫌弃他是个不务正业的二流子……应该不嫌弃吧，媳妇儿看起来挺喜欢他的。陈怀川默默地安慰自己。徐兰看不懂他的神情，但也能感觉出来这气氛有点儿不对。她鼓起勇气挽上了陈怀川的手臂，干巴巴地回应：“你放心去吧，家里我会照看好，在外面吃好喝好，别亏待自己。”

陈怀川猛然抬头，眼睛倏然间亮的吓人：“兰兰，你不嫌弃我不务正业吗？”

“我嫌弃你干啥？你出去做买卖，风里来雨里去辛辛苦苦，都是为了咱家能过上好日子，为了养活我和两个孩子，咋能是不务正业？”

这是徐兰两世为人最真实的感受，她此刻说出来尤为坦然。陈怀川的眼眶却一下就红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因为他是男人。可此刻，他却是个有人疼有人体谅的男人！他能吃苦能挨骂，却不曾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这要不是在大街上，陈怀川真恨不得把媳妇儿紧紧搂在怀里一直不撒手！可惜现在严打，社会风气很严肃，大街上搂搂抱抱很容易被人举报。陈怀川把徐兰的手攥在掌心，吸了吸鼻子：“媳妇儿，走，逛街去，今儿你看上啥我给你买啥！”

热闹的集市上，徐春霞已经买了一堆油盐酱醋，只可惜卖布的太少，都是一些碎布头。要想买整块的好布，得去百货商店里拿布票买，可是刚过完年，大家都扯布做新衣裳，谁家能剩下布票？好在吃奶的孩子虽然长得快，但做衣服也用不了多少布，徐春霞打算买点儿碎布头回家拼拼凑凑给孩子做个罩衣算了。等她挑好了碎布头，抬头望望天，太阳都跑西边去了。“徐兰这小两口还来不来啊？”

徐春霞站在通往徐家村的路口嘀咕，结果一转眼就看见陈怀川骑车带着徐兰过来了。等人走进了，徐春霞一看自行车前面挂得满满当当的东西，眼睛当下就着火了；“好家伙，你们俩这是准备再结一次婚？咋不把商店搬空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