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锦仿佛做了个梦。起来时，沈母早已经不再身侧，她换了身衣裳，宋家人倒是热闹，早早地便已经准备好了热水，“阿锦姑娘起来了，洗漱一番，就可以去前厅吃饭啦。”

他们倒是热络的很，全然没有半点生疏。沈云锦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不过这种事情，总归是会习惯的。她应了声，转而又像是想起什么，“我娘呢？”

“七姑娘已经去用餐了，就等您了。”

沈云锦想起昨夜之事，也不知究竟是她在做梦，亦或者是真的，不过母亲看上去是真的很难过。“阿锦姑娘，是不是水太烫了？”

“不，很好的。”

她有些心神不宁，随便梳妆打扮了一番，人呢便先出去了，这会儿天色还早，沈母却早早地坐在餐桌上，几个人都在等她，倒是让沈云锦有些羞涩。“大舅舅早，娘早，哥哥早。”

“你也早呀，赶紧坐下吃饭吧。”

沈云锦坐在沈轻舟的身旁，食不言寝不语，这是宋家的规矩。沈云锦眼神偷偷地瞄了眼沈母，又很快垂下眼帘。“阿锦，你这是在做什么？”

沈轻舟很小声地　问道：“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娘看，她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咳咳。”

宋谨言故意咳嗽了声，似乎是在提醒两人，偏偏沈轻舟十分不自觉，在这个时候还不忘问道：“舅舅，你是不是嗓子不舒服？”

沈云锦真是要被他打败了，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食不言寝不语。”

这顿饭吃的倒是并不畅快，沈云锦心里有心事，自然也没有多少胃口。昨夜她听到母亲的哭泣声，可是问话之时，却没有等到任何回应。母亲只是背对着她睡下，根本没有理会。今早起来又没有看到母亲的身影，沈云锦心里面还是挺意外的。她不知道母亲究竟是为了和离的事情难过，还是因为别的，总之状况有些不对劲。吃过早饭后，宋谨言准备出门，沈云锦却先拦住了他，“舅舅，说好今天带我去看苒表哥的。”

“怎的这么着急，就算想见他也不急在片刻。”

宋谨言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话虽这样说，眼底却藏不住心思。“苒表哥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自小两人关系就很好，若昨日能下床，绝不会不见他们的，只怕现在的状况比以前更糟糕了。“阿锦！”

沈母着实有些不快，她明知道宋苒现在的情况，还特地多问一句。沈云锦回头看了母亲一眼，没有犹豫又转过身来，“舅舅，带我去见见他吧，我想苒表哥也会很高兴见到我们的。”

不透光的屋子里，满是药渣的味道。藏青色的床帘遮掩了里头的光景，只听到轻声的咳嗽还有急促的呼吸声。宋谨言叹了口气，不敢再进去，他只怕再等不了多少时间，这孩子就会再也醒不来。“是爹来了吗？”

宋苒哑着声音，将床帘稍稍掀开了些，见到沈云锦又立刻将床帘放下。“苒表哥，还记得我吗？”

沈云锦脚步往前了几分，宋苒的声音越发清晰。“阿锦，你怎么来了？”

他说话也是虚弱无力，几乎是从嗓子眼儿里憋出几个字。沈云锦靠近了些，却听到宋苒的声音，“你就站在外面吧，怕是会吓到你。”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受伤，却也不想让沈云锦瞧见他如今的模样。年幼时他也同旁人别无二致，只是七岁那年不小心摔下悬崖，虽说被树枝挂住捡回这条命，但当时尖细的枝条曾穿过他的心脏，自那时起他的身体便每况愈下，直到今日几乎已经是苟延残喘。“苒表哥，你不想见，我不为难，能不能将手伸出来？”

“阿锦？”

“苒表哥，你最疼我了是不是？”

沈云锦撒起娇来，宋苒也不好拒绝，他伸出手腕，细瘦的腕处青筋遍布，苍白异常，只剩下皮包骨。强压下心头的痛楚，沈云锦抬手为他诊脉。“阿锦，你会医术？”

“略知一二。”

沈云锦诊断一番后，方才发现，宋苒的体质远低于常人，脉象虚浮，心跳的频率也十分缓慢，加之常年在密不透风的屋内，更是难以让身子骨恢复。以寻常医术而言，宋苒体弱，自然不宜吹风受寒，但也恰恰如此，反倒是让他的体质越来越虚弱。宋谨言站在门外，或许是为了给他们一些独处的空间，又或者是因为他并不想看到自家孩子那样虚弱无力的样子。他倚着门窗，岁月并未在他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只是沉淀了时光后更显尊贵，唯独眼底的那抹神伤让人无法忽视。隔了一会儿，沈云锦从屋内走出来。“见过你表哥了？”

宋谨言装作轻松的模样，“他如今这样，不能再像是以前陪你了。”

“舅舅，能不能让我为苒表哥治疗？”

宋谨言以为自己听错了，“阿锦，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想治好苒表哥，舅舅可愿信我？”

宋谨言不禁失笑，“阿锦，我知道你关心他，不过你也该知道，你苒表哥的身体，就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

整个燕国的名医都看了个遍，竟是没人能够治好他的病，更何况是沈云锦，她一个闺阁中的小女子，哪里会这些。宋谨言也只当她是关心则乱，方才胡言乱语。“阿锦，你先回去歇着吧。”

“苒表哥的身体若继续消耗下去，只怕活不过半年，舅舅当真不愿相信我吗？”

宋谨言抿着唇脸色苍白，此刻哪里还能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这件事他之前就已经知道，但此刻被沈云锦戳穿，心中难掩悲伤。“舅舅，我有办法只好苒表哥。”

“罢了，”宋谨言失望的摆摆手，“我已经不想让苒儿无端再承受那些痛苦，往后的岁月，便只是如此就好。”

沈云锦当然知道宋谨言再介意什么，可宋苒是她的亲人，沈云锦断不会让他受尽这样的苦楚。“舅舅放心，我绝不会让苒表哥受苦，至于他的病，我定是要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