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劭喉结上下一滚，哑声道：“当真。”

徐蛮拍了下手，十分激动的拽着他往大案边走：“口头上说了不算，立个字据！”

裴劭沉默了一会儿，咬着牙说：“改日我便让老祖宗上门提亲！”

徐蛮：“.”裴劭忍笑凝视着突然笑不出来的小祖宗，真挚而诚恳的道：“放心，许诺你的事我绝不抵赖，定会早日让你当上燕侯夫人。”

陈氏从后头出来，乍一听到这句话，心差点没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天老爷，蛮儿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她跟燕侯都到这一步了，她这个当娘的竟是半点不知道，这死丫头真是翅膀硬了！徐蛮也是没想到，一句口头婚约，最后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每每试图从裴劭口袋里掏点好处，都被他拿这话抵回去不说，甚至还要把自己后半辈子给搭进去？她忽的想起那日裴臻说的话，说他已经将他们之间口头定下的婚约一事告知了裴家老太君，所以裴臻那日才会特意来素心斋，一是受裴劭的嘱托来捧场，二是竟拿她当准弟妹来考察裴劭这厮真不是在开玩笑啊，他是真打算把亲事提上日程啊！徐蛮揉了揉心口，觉得呼吸有点不畅！夜里陈氏问起她跟裴劭的事，徐蛮头疼不已。上回应付徐敏行那套说辞不太能打发得了陈氏，徐敏行虽不好糊弄，但做弟弟的又能拿阿姐如何？而且他又是对徐蛮的真面目有些了解的，知道她的厉害，自不会担心她吃亏。陈氏就不同了，毕竟当娘的最是在意儿女的婚姻大事，况且以陈氏如今草木皆兵的性子，哪里真敢让徐蛮去高攀裴家。徐蛮掐头去尾三分真七分假的编了个故事，却照旧把陈氏吓得不轻。“什么？那日你竟将他窝藏了一路？”

徐蛮差点没笑出声，她娘这是拿裴劭当钦犯呢？竟还用上“窝藏”这个词了！见她还敢笑，陈氏白着脸，伸手在徐蛮额头上点了点：“你这丫头怎的如此胆大包天，就不怕出了事将咱们一并连累了！”

说着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口中喃喃道：“怪道说燕侯三天两头往咱们这儿跑，又岂止是你救了他家祖母和阿姐的缘故，竟是因着还有这么一茬！我可真是糊涂，竟把你纵得不知道轻重了！”

陈氏心地虽好，却也有妇人自私的一面。无伤大雅的小事，她自也愿意伸一伸援手，帮一帮他人。可若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她是万万不敢冒险的。她看来连燕侯都要小心应对的人，他们这些无权无势，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又怎么招惹得起？徐蛮不觉得陈氏这么想有什么不对，毕竟她骨子里比陈氏更自私，只是她的自私在于，行事之前会衡量这个险值不值得冒。“不过是护送他一路罢了，能有多少危险，眼下咱们不是好端端的么？”

徐蛮不想在已经做过的事上多纠结。陈氏见她这般没心没肺，难得生出点怒气来：“你却不想想，若真有个什么，你还来得及后悔么？”

这件事上，徐蛮确实是擅自决定，没有完全考虑到陈氏和敏行的安危，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心虚，于是就躺平任陈氏念叨了。徐敏行有意让无法无天的阿姐受点教训，也就一直旁观着没说话，然后踩在徐蛮即将耐不住要爆发之前开了口。“娘，燕侯乃是国之柱石般的人物，在边关百姓心中他更是战神一般的存在，有他在若是狄族来犯，也需多掂量掂量。若他当真有个闪失，于大周于百姓来说是多大的损失？阿姐此举虽冒险，却可谓是十分高义，换做是我也会这样做的。”

陈氏恼的是徐蛮不顾他们安危，却并没有否定她救人的立场。敏行这样条分缕析的劝她，她也提不起气再责怪徐蛮，毕竟女儿此举也并未造成什么实际的灾祸和困扰。“娘不懂什么国家大义，娘只想咱们一家三口能安安生生的，燕侯的命再金贵，也比不上你们两个在娘心里头的分量。”

陈氏伸手把徐蛮搂在怀里：“蛮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本没有错。但是娘希望你日后不论做什么事，都先想着咱们一家人的安危。”

徐蛮本来已经被念叨得有些不耐烦了，可陈氏这个拥抱和温柔的叹息，一瞬间便抚平了躁动的心绪。“娘，我记住了。”

感受到女儿难得的顺从和乖巧，陈氏慈爱的抚了抚她一头缎子似的乌发。陈氏松开手后，徐蛮从她怀里起身将将坐好，便听陈氏幽幽的问：“你实话告诉为娘，你是不是早就看上燕侯了，才决意助他的？”

陈氏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她生的女儿她最是清楚，这丫头打小就好颜色！那裴劭生得那般出众，若是她再年轻个十几二十岁，只怕一颗心也要丢在他身上，更别提正值花季的少女了。“是了，若非是你心系于他，以你的性子也断是不肯去冒险去搭救他祖母和他阿姊的。”

徐蛮险些从凳子上跌下来，一双猫儿瞳里满是惊讶和不悦。她早就看上裴劭？扯什么淡！一旁的徐敏行忍不住轻笑一声，换来徐蛮愤慨的瞪视后，他又低下头借喝茶来掩饰唇边的弧度。“娘，可是他上赶着要履行婚约的，你怎么不说是裴劭他看上我了呢！”

陈氏一言难尽的看着徐蛮：“他堂堂燕侯，能看上你啥？看上你吃得多，看上你脾气差，还是看上你睡觉磨牙？”

徐敏行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咳又不敢猛咳，倒把他一张清俊白皙的脸憋得通红。徐蛮绷着脸，气得捏紧了小拳头：“您可真是我亲娘！”

陈氏并不是妄自鄙薄，在她眼里她的闺女自是千好万好，可人也总得有自知之明啊！她的蛮儿样貌确然是不错，手段么也有几分厉害之处，可是单是如此，也不足以让燕侯给瞧中吧，凭他的家世相貌，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再者裴家那是他们能高攀得起的？“蛮儿，你可别太当真了。那样的人家，咱们做梦都不敢去高攀的！娘是怕你将来吃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