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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宁要讨饭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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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先时一直低着头,所以也没认出这侍女的身份,听她说她主子有请,立马就战战兢兢起来,脸色也跟着有些发白。看这侍女的衣着打扮,就知她口中的主子绝对非富即贵,可自打来了京城,陈氏跟着徐蛮也见了不少人,她是怕了这些所谓的权贵了。“这位姑娘,你可是找错人了,我们只是寻常百姓,怕是不认得你的主子.”侍女笑了:“夫人不必害怕,我们主子您方才是见过的。”

陈氏这才抬头看她,脸色也好看了些。徐蛮也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低呼了一声:“是太子妃娘娘?”

侍女颔首,又伸出手指在唇边比了比,示意他们莫声张。徐蛮忙点头,拉着她娘和弟弟随着侍女一道去见太子妃。此时太子妃正端坐着愣神,一旁的大宫女碧兰不敢出声打搅,但却觉着今日的太子妃分外奇怪。若说先时出面为几个平民主持公道是出于储君妃公正严明的立场,那么如今私下召见他们便令人很是费解了。不多时陈氏领着一双儿女进屋,太子妃赐了坐,又让人上了热茶和点心,十分的平易近人。待陈氏与孩子都慢慢放松下来,太子妃才将先时未曾还给她们的放妻书递给陈氏。陈氏恍然记起,先时搜身的时候蛮儿将她们两人的荷包都翻了出来,原来那时放妻书被太子妃拾了去!她好不容易平复的一颗心此时又高高悬起。“夫人不必紧张,本宫只是想知道,你与徐侍郎可有干系?”

太子妃并非多此一问,不过是想证实心中所想。陈氏不安的攥着袖子,看了看两个孩子,一时不知该不该直说。徐蛮没有给陈氏任何回应,而是一副天真纯然的模样,一面吃着茶和点心,一面好奇的环顾着厢房。太子妃不以为忤,反而觉得她这般直率的反应实在有趣。见姐姐装傻,徐敏行不好再当个隐形人,遂对着太子妃拱手行礼。“不敢欺瞒娘娘,我娘本是徐侍郎的发妻,如今他们业已和离,往后却是没什么干系了。”

徐敏行这番话说得言简意赅,且一句徐闻的不是也没提,可懂的人自懂。太子妃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连她身边的两个大宫女碧兰和碧秀也是对视一眼,俱是一副一言难尽的神情。“本宫本无意打听家事隐私,可此事却已算不得寻常家事了,本宫这才特意过问一二,也是想弄清楚其中原委。”

太子妃本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不去淌这趟浑水,然而她如今却来过问了,其实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陈氏自不会想得太深,可徐敏行却想到了。果然阿姐每走一步,都不会无的放矢。“太子妃娘娘,我们都是乡野出身,也不大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您若有话只管问,我们肯定知无不言。”

此时徐蛮终于开口说话了,她有一把又甜又糯的嗓音,说起话来自带一股子娇憨气,让人生不出半点反感。太子妃微微一笑,大致看清楚了,这母子三人里真正当家的竟是这个小姑娘。虽有些心眼,但情绪大多写在脸上,倒不讨嫌。“本宫素来知晓徐侍郎的正妻乃是左都御史家的千金,却从不知他还有一位姓陈的夫人。这其中可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陈氏大不愿意回想以前的事,却还是强忍着苦楚将一肚子心酸往事告知了太子妃。太子妃听罢不胜唏嘘,眼里也流露出些许不忍之色。碧兰和碧秀只当这等故事,话本子里戏台子上才能见得,却不料堂堂户部侍郎,竟也有如此不要脸的一面。“陈夫人,你这半辈子当真是殊为不易。只是这般和离,是否有些草率?”

太子妃不太明白陈氏到底是怎么想的,毕竟站在她的角度,付出所有供养丈夫科举求学,为他生儿育女,侍候公婆,眼看着熬出头了,却将正妻之位拱手相让,如今更是带着儿女净身出户,她图什么?“太子妃娘娘,民妇出身微寒,也没什么见识。既抗争不过徐闻,也斗不过谭氏,徐家的后院容不下我们母子,民妇只想带着两个孩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说到谭氏,太子妃又想起了今日的见闻,也算对陈氏有了几分理解。那谭氏为何非要攀诬她,想来无非是想泄私愤罢了!可笑的是,谭氏一个后来者,面对原配不仅没有半点心虚,反而如此猖狂恶毒,可见徐家的家风是何等不正。“既是徐侍郎停妻另娶,夫人就没想过上告?”

太子妃失言了,可这话既说出来她也不打算收回。陈氏被太子妃这一问给问住了,脸上不禁烧得慌,嘴里嗫嚅道:“是我蠢,我下不了这个决心,我对他还抱着幻想和期待,把孩子们都给连累了.”自他们从庄子里逃出来,蛮儿就不止一次劝她去告,这么大的把柄在手里,徐闻就算是有通天的手段,想清清白白摘出来也难。可她有太多的顾虑,太多的软弱,太多的可笑的念想.太子妃心里虽不赞同陈氏的软弱,可想到她的处境也只能叹道:“本宫能理解夫人的想法,世间又有几个女子狠得下心肠与自己的枕边人对簿公堂。”

陈氏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点头说是。太子妃看向一脸担忧的看着陈氏的徐蛮和敏行,这两个孩子样貌生得好,还带着一股子聪明劲儿,倒像是随了徐闻。“你们两个就没想过留在徐家?须知跟着你们父亲,往后的前程怕是比不了的。”

徐蛮的眼睛很亮,黑是黑白是白,仿佛不含半点脏污的欲望,她伸手握住陈氏的手,认真的答话:“回太子妃娘娘,我们乡下有句话叫‘宁要讨饭娘不要做官爹’,我跟阿弟是娘豁出命生下来的,我爹不要我们,他还会有别的妻儿,可我娘没有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说着又看向敏行:“我们以后也会很有出息,让娘过上好日子,对不对?”

敏行看着姐姐的眼睛,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他迎着徐蛮的视线低哑的应了一声。陈氏已经泣不成声,太子妃亦动容了。“好一个宁要讨饭娘不要做官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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