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之路并没有因为楚穆烟的反抗而变得更加容易，相反，因为那次的出手反抗，几个狱吏围绕着她的周边人物更加苛刻起来，动不动就大声呵斥，甚至动手相向，无时无刻不在挑战着楚穆烟的底线。“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说了少交头接耳，老头子你是不是聋啊！”

远远瞧见狱卒又拿着鞭子面色不善地来了，楚穆烟连忙往前坐了坐，将那老人与他的小孙子护在身后，肢体碰触时，还偷偷塞了一块馒头到那孩子手里。这老人是秦家之前的管家，忠心耿耿，没想到如此年纪竟然也被牵连流放，身体状况此刻早已危在旦夕。秦管家忙不迭感激的接过，塞到自己几代单传的小孙子手里，那小孙子也不嫌脏，几口便迅速将馒头吞咽了下来，如同久久没有吃过肉的狼崽子。“你们他娘的要反啊是吧！”

那狱卒走近了，问都不问，拧着脸，抬手就将极粗的鞭子当头挥下，楚穆烟神色一凛，抢在他落下时赤手握住了鞭尾。“差不多行了。”

尖刺横入皮肉，划拉出一道又深又长的破口，鲜血沿着她瘦弱到苍白的掌中顺缝流出，坠进土里，鲜艳地烧进地心。狱吏一见有些犹豫，似是有些怯畏。秦管家一见血瞬间慌了，连忙扑上来去掰她的手，浑浊的泪一行又一行，填满了他脸上沧桑的沟壑，“小姐，快松手啊！老奴只是一个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你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姐，不值得……”“金尊玉贵？嗤。”

楚穆烟放下鞭子，看着自己掌心的鲜血，抬眸望去，只见崔姨娘扭着身子从那狱卒的身后钻了出来。同是流放家眷，这位崔姨娘倒是手段了得，没有几日便翻身取了木枷，与狱吏们食宿一般，甚至还戴上了一只品相不错的水玉簪子。想想就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一朝翻身做主人，她尾巴简直快翘上了天，昂着头洋洋得意的说着风凉话，“秦家早就没了，一个下堂无颜妇，还说什么尊贵，真是让人笑掉大牙。我说秦管家，你可看清楚，若不是她，咱们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呸，倒霉胚子。”

楚穆烟闭目无视对方，丝毫不管她每日的跳脚与抱怨，心里则暗暗计算着他们离京的时间，半月，不过几十里地，也不知道了边疆会是何时。怪不得古代那么多流放之人死在路上，颠簸流离，一路上狱吏不是打就是骂，整日送来的饭菜不是酸就是馊，口上还总是不干不净的，能健康活到目的地的只怕才是王者。楚穆烟能忍，可这群妻儿老小却不能，眼见着一群人声音越来越弱，疲惫不已，脸颊上还泛着异常的红晕，楚穆烟十分担忧。“呦，这是怎么了？”

崔姨娘惊道，“莫不是得了疫？”

楚穆烟睁眼看去，只见秦管家的孙子突然倒在了地上，脸颊上通红一片，口中还不停的说着胡话。“狗剩，狗剩你怎么了？”

秦管家慌乱道。众人连忙围了上来，楚穆烟推开人群上前查看，估摸着是发了热，可这荒郊野岭的，哪里有药？一旁的狱吏看见这边围了不少人，一鞭子抽了过来，“谁准你们聚堆的？”

“军爷，这孩子得了疫。”

一旁的崔姨娘连忙说道，眼中带着点恐慌。古代疫病传染极快，几乎令人闻风色变。“什么？快，把他扔出去！不，将他就地烧了！”

狱吏脸色一变，竟是要将狗剩直接扔在荒郊野岭，一把火烧了了事，根本没有半分治疗的意思。“等一下，”楚穆烟连忙拦住，“这不是疫病，这只是普通的发热。”

“你知道什么？他脸颊通红还说胡话，肯定是疫病，不将他扔出去，咱们都得死！”

一旁的崔姨娘信誓旦旦道，众人连忙慌得后退一步。将狗剩扔在这里，这简直就是任由这么大的孩子死亡，与害命有何不同？眼看着狱吏拖起狗剩就要扔出去，胡伯死死的抱着自家孙子，涕泗横流。“别，求求军爷，我孙子没病，我孙子真的没病，求求军爷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喧闹哭叫声吵得楚穆烟原本就头痛的额角更加痛了几分，她揉揉太阳穴，看着众人嘶吼推搡。“住手，我能治疗，”楚穆烟打断了他们的动作，表情坚定，“给我一晚上，一晚上他好不了，我跟他一起死。”

狱吏这才一愣，衡量了一下，终于还是将狗剩扔回了楚穆烟怀中。一旁的崔姨娘避之不及，眼中尽是惯有的嘲讽与不屑，心下却喜得不行，只扔下了一句，“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死，丑人多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