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名。文化课分数只比她低了几分。出分数的那天青橘沉默了好久，一家人围在桌前谁也没有开口打破沉寂。直到她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其实我早就猜到了。”

这是事实，自高二开始她的成绩就像过山车一样起伏不定，虽然她一向自诩写作能手，可她老是审题错误。所以，她的语文成绩一直不太稳定。好的时候作文可以拿五十六七，坏的时候偏题作文一律三十六分处理。更何况，她的英语成绩一直是个累赘。“复读吧。”

青山同志说，青橘想了很久，点了点头。同年7月6日，青橘拖着行李箱在青山同志的陪伴下坐动车到清源一中报名复读。在雒城高铁站，她刚刚准备走进4号车厢，突然有个人叫住了她的名字。青橘回头。在人流里看见了那个两年不见的人。他比以前更成熟了，穿着一身黑色短袖，提着行李从3号车厢出来。青橘愣了愣，即便人群嘈杂，人来人往，可她还是听清了詹杭的声音：“你最近还好吗？”

她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推搡着上了车厢。她再回头去找寻那个人影时发现他依旧站在原地。雒城站，是她的出发地，也是他的目的地。动车缓慢启动，青橘的微信收到了一条消息。是詹杭的。他说：会好起来的。青橘望着那条消息，一直到手机黑屏也没有回复。是啊，会好起来的。踏进复读班的第一天，青橘收到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是一双高跟鞋还有一只长臂猴玩偶。没有署名，寄件地址是临阳高中。青橘不知道那是谁寄来的，在那所学校里已经没有值得她纪念的人和物，除了那棵听了她不少心事的橘子树。总不能是橘子树吧。青橘封存了那双高跟鞋，封存了那只玩偶，删除了所有的娱乐软件，投入到了复读的行列中。在那段时光中，青橘没再想起过徐幼珉，也没想起过临阳高中的图书馆，万山书城的自习室，足球场上的橘子树，剪碎刘海的学委，走廊上挂着的成绩排名表。除了沈艺，似乎所有关于雒城那场悄然绽放的花季都被她忘了。在那个独自为伍，一切都是迷茫，承载了无穷压力的时光里，有个人用着陌生的电话号码在每一次节日给她发来祝福的消息。“中秋快乐。”

“国庆快乐。”

“元旦快乐。”

对方不厌其烦，青橘看着那个陌生的号码，她觉得应该是她在某个节假日成了某个店的会员，这个店逢年过节总会送上祝福。甚至这个号码送出了他的高考叮嘱。在6月6日的那天，号码的主人给她发了一条消息。晚上早点休息，不要紧张。准备好准考证、2B铅笔，0.5mm签字笔，不要紧张。橘子花开了，未来很美好。看到那条短信的时候青橘愣了好久，是谁！曾经她总以为对方是她不认识的陌生人，可高考祝愿提到橘子花的一定是认识她的人。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可青橘却始终没有勇气打电话过去。8号的那天下午，随着高考铃声的响起，青橘最后看了一眼答题卷，然后从容不迫地起身，收拾东西离开考场。她在清源一中待了一年，这一年里没再想起过往的不愉快，可她到底还是不快乐的。走出考场后她松了一口气，望着天边的白云她突然哭了。清源一中是文科考点，这一次很幸运她是在自己的学校考试。青橘走在人群的最后，行李箱早早地收拾好了放在门口的保卫室，走进保卫室她却突然看见在她的银色行李箱上放着一束用柑橘包的花束，上面包着绿色的青橘，点缀着含苞待放的白色栀子。她微微一愣，她刚想问是谁的花，目光就瞥到了花束上的卡片。TO青橘毕业快乐。流动的人群喧闹无比，闷热的下午莫名烦躁，可青橘却突然无比清醒。她此刻像是被人扯住了头皮，她颤抖着声音问：“叔叔，这花是？”

“没注意唉，是给你的吗？”

青橘看着上面的字迹，闷闷地应了一声。是给她的。她突然想起，在去年的夏天，她报名复读班回到雒城的一天。那天清晨下着小雨，沈艺打了一通电话让她去临阳高中的足球场。她一脸迷茫，但还是如约而至。然后在那个早晨，她穿着短袖短裤，看见橘子树下有个穿着黑色短袖的男生撑着一把透明雨伞，怀里抱着一束柑橘包的花。他说：“青橘，恭喜你，离开了这所学校。”

他没说毕业快乐，因为他知道青橘高考分数并不理想，在未来的一年，她还是中学生。青橘看着行李箱的花束，默默拾起，然后翻开了那个一直给她发消息的陌生号码。她打了过去，电话响了三声以后被一个陌生男生接起。对方问还在问“你是谁？”

青橘却陡然清醒，这个号码也许并不是她想的那样。也是从那天起，那个号码再也没有给她发过消息，似乎陌生号码的出现只是为了一路守护她复读，而今目的达成，他也自动从她的世界消失。青橘报了一所南方的大学，选的是自己心心念念许久的汉语言文学专业。送她离开的那天，一生要强的青山同志在安检口望着青橘的背影偷偷抹泪。直到看见大厅里的显示屏显示MU5854正在登机，青山同志在叹了一口气转身。这是詹杭与青山同志的第二次见面，似乎是觉得眼熟，他问：“你不是青橘的同学吗？”

詹杭点了点头，他说他本该是今晚的航班，因为天气已经延误到第二天清晨了。事实上没人知道他原本该中午起飞的，可在朋友圈看见青橘晒出了航班行程后毫不犹豫改签了。从来没人知道他站在背光的地方为了能够见她一面费了多大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