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墨北没有立时应声，他的眸色越发深邃。纪白染更是神情骤然转变，她仅仅是听声音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是云玉清！他出尔反尔的场景，适时在纪白染的脑海中映现。“星辰在你手上？”

纪白染毫不犹豫，她一想到那句话中的深刻含义，心中的怒意就全然压制不住。云烟偷拿她的药方，意欲占为己有。云玉清则是对厉星辰下手。听筒另一侧的云玉清听到这声音，先是愣怔了两秒，旋即带着十足傲气轻笑几声。“不知道厉太太考虑得怎么样了？只要你松口，上次我说的话，就还能算数。”

他仍旧在探究纪白染医术的来历，不仅仅是因为这医术的神奇，更是对这门医术的志在必得。云玉清不会放过任何让云家的地位有所提高的机会。厉墨北闻言连视线都不曾偏移，他似乎掌握着全局，一切都在他的手中。“什么条件？”

他不曾废话半句，也对云玉清这样的人拿捏极准，精准将云玉清的盘算捏在掌心。为了星辰的安危，他甘于现在主动退步。只是他的退步，希望云家对于接下来要承受的一切，也能心中有数。听筒那头寂静片刻，是颇为夸张的笑声。“不愧是厉家掌权人，就是干脆利落。”

云玉清的话音顿住，传来指尖轻敲桌面的规律声响，暴露了他正在思索的事实。“EA的合作项目，帮了厉先生这么大的忙，分一杯羹我想算不上过分，就拿三成吧？”

他的话里还是笑意，光听出口的话语，就好似看见了戴着金丝边框圆镜的强势霸道的身影。纪白染紧蹙眉头，她甚至不愿再听半句。本以为厉墨北会拒绝这样的无理要求，却意外见他连神情都不曾变更半分。“可以。”

简洁而又干脆，先前还打算推拒的项目，被厉墨北连一丝迟疑也不曾有过，径直答应了下来。云玉清煞有其事地哀叹一声，话语里竟是真的裹挟了几分懊悔。“早知道你连不愿谈下的EA合作都能退让，我就应该朝你要厉家的三成股份，真是可惜。”

话里话外的得意与惋惜，听得纪白染连连蹙眉，她强压住心绪，才没有在此时开口言语。几句话后，得知厉星辰已经在送回厉家的路途中，厉墨北连余下的客套话都懒得再听，直接将电话挂断。“把EA的合作书送到书房。”

厉墨北沉声对着管家吩咐。凝视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纪白染的目光又落向跌坐在地的云烟身上。此时的云烟，那高悬着的心总算落下，她脸上尚且还显露着泪痕，就止不住内心的得意与张狂。犯错了又怎么样？只要身后是云家，那么她这辈子都不会被厉墨北甩下！“把人带下去，等会儿和云家的车一并离开。”

厉墨北的口吻像是对待无用的物品，云烟面颊上染着的得意又刹那间湮灭，反而又覆盖上满满地难堪。“厉先生，既然我叔叔他……”嘴里的话还梗在喉间，云烟对上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眸，求情的话就好似卡壳般，半个字都吐不出。她的鬓角顷刻间被冷汗浸湿，可又想到先前那么多年的努力，似乎要尽数随流水逝去，云烟内心的不甘像是蚂蚁般在不断啃咬。欲念胜过了她的恐惧，云烟暗自在腿上狠狠掐去，疼痛致使她的眼眶刹那间泛起红晕。“厉先生，我知道这次怎么解释都没用了，但我……我是真心希望你的毒素能解开，这么多年也一直在为此努力。”

云烟边说边哽咽，她企图用多年来的苦劳，来换取厉墨北的丁点儿怜悯，甚至把偷取药方险些害死厉墨北，刻意一笔带过。“云小姐可真是无比努力，成功地将毒素拖延了这么多年，硬是丝毫好转也没有。”

纪白染将话说死，她此刻对云家的观感差到极致，一寸脸面都不愿给云烟留。“你！”

云烟气恼不已，脑中早已经把她刚才的窘态忘得一干二净，甚至因为叔叔天降般的解围，满心满眼都是傲慢与得意。可她尾巴都翘起的下一瞬，厉墨北的目光和管家对视了刹那。“云小姐，还请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

管家立时接过了话茬，周身弥漫着属于厉家掌权人直系手下的气势，一摆手就命人把云烟给钳住。眨眼间的功夫，云烟已然被拖拽到了门口。“厉先生！厉先生我真的……”话音喊到一半，管家又是挥手，绣着暗纹的手套从保镖手上摘下，径直塞到了吵嚷不断的云烟嘴里。随着房门开启又迅速关闭，屋子恢复了难得的寂静。厉墨北面沉如水，他一言不发，沉默得让人无端心里发慌。“星辰失踪这件事，想必你也觉得跟云家脱不了干系。”

纪白染直言不讳，触及到她的逆鳞，丁点儿脸面和余地都不愿再留，甚至向来好似小绵羊般语气柔软的她，此刻说出的话带上了十足的戾气。引得厉墨北对她侧目，只是却不像新婚当晚，眼神中的探究消散得干净彻底。“不止。”

似乎是心情极端糟糕，厉墨北此刻多余的话半个字都懒得出口，他的话音落下，管家的身影再度出现，手上还拿着一份深黑色的文件夹。厉墨北接到手中的同时，他眼中似乎有转瞬即逝的凛冽与狠绝划过。“厉家也参与其中。”

怪不得辛如影会在那时过来，又仿佛是无尾蛇般灰溜溜离开，原来这才是她的手段。厉家的目的还是达成了。纪白染的心中微沉，按照辛如影这样难以预料的行径，她实在难以保证不会在疏忽之下，被狠狠地算计进去。偏偏现在厉家几个有号召力的高层，也站在辛如影那边，不好把事全然做绝。“怕了？”

厉墨北问得直接干脆，紧接着就是他的嗤笑，充斥着了然，也带上几分让纪白染感到陌生的轻蔑。“现在想要远离厉家这个沼泽，你还有机会。”

他说出这话时，连自己都不曾觉察到，轻握文件夹的手不自觉攥紧分毫，似乎在违背他的意志。“我既然坐上了厉太太的位置，就绝不会拱手让人。”

纪白染答得更果断，澄澈的双眼似乎散发着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