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清清的话语一出口，秦佩芳愣怔住了，她原本的叫骂卡壳。但紧接着，她怒极反笑，隔着一扇高大的门，也要抬手指向纪白染，仿佛这样就能把她厌恶的人捏死。“你以为你是怎么回到纪家来的，没有我的允许，你早就被赶出去了！”

纪白染眼皮都懒得抬起，她抬起纤细的手，目光停留在自己圆润完满的指尖，上面还隐隐约约能看见几个未曾彻底痊愈的疤痕。有学握针得来的，也有被人硬生生用铁签戳出来的。五年前她险些在疯人岛身死，却连罪魁祸首的一句歉意都得不到。不过她也不需要了。纪白染的面颊上沾染了几分笑意，她显然不把秦佩芳所说的话放到心里，说话时的语气还是那样平缓，似乎世界坍塌都无法使她惊慌。“我当然知道，因为纪家需要两亿的资金，舍不得像是交易一样，把他们宠爱的养女送到厉家。”

她一字一句说得极其缓慢，却清晰无比。秦佩芳只觉得脸颊一阵滚烫，甚至恍惚间隐约有着痛感，像是被人狠狠地给了一个耳光。分明无声，却又好似万分响亮。“难道你觉得没有我们，你现在还能够站在这里，享受荣华富贵？”

纪白染无声轻笑，眼中的鄙夷自然而然流露出来。她之所以活到现在，靠得不是她所谓的把亲生女儿当成草芥的父母。而是她至今在医院里，没能清醒过来的奶奶。纪白染的目光淡然，从秦佩芳身上一扫而过。使得她脸颊生疼，不甘和愤怒也在心中熊熊燃烧。“我说错了吗？纪白染，你到底有没有长心，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你的父母？”

她自以为用所谓的亲情来压迫，至少在厉家，纪白染会低头认错。“所以呢？我给你们的时间够多了，既然这么委屈，那就回去吧。”

出口的话不带攻击性，却字字句句都戳在了纪震铭的心口上，几乎是捏紧了他的命脉。纪震铭的脸皮都在不断地抽动，他意欲开口再劝说几句，可一对上那双不带丝毫温度的眼眸，念头立马打消。这个白眼狼，是真的不会顾念纪家产业的死活！他的心刹那间凉透了，但也只能转身看向纪云溪，面对一向宠爱着的养女，也是头次没了好脾性。“还不快滚回去？”

纪震铭的怒气随之一并倾泻而出，他怎么看都觉得纪云溪不顺眼。本来好好地一张牌，现在不仅脸颊溃烂，还学不会跟纪白染套近乎拿好处。真是多年来的心血，尽数烂在了手里！纪云溪的神情满是不敢置信，她浑身都在止不住地剧烈颤抖。“你怎么这么对女儿说话，她……”秦佩芳护女心切，可话才说到一半，迎上纪震铭充斥着不耐的目光，余下的竟是全部咽了回去。饱受宠爱的纪云溪，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她满眼皆是不甘与震撼，却改变不了疼爱她的纪震铭。“你听不懂话是不是，让你快滚回去！”

纪震铭见她呆愣在原地，又是一声呵斥。在秦佩芳的反复细语安抚下，纪云溪不情不愿地拉开车门，刚要踏上去，就听见那清澈宛如银铃般的声音响起。“你把车坐回去了，我们怎么去医院？”

纪白染出声问话，脸上看不出丝毫恶意，却又实在让纪云溪心中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若是企图还击，这棉花打上去也轻飘飘，将她气得几乎要忍不住当众嘶吼。意识到这是厉家，纪云溪双手紧紧攥住，她尖锐的指甲狠狠戳在掌心，活像是把纪白染那修长如天鹅的脖颈捏在手掌里。总有一天，她要亲自断绝了纪白染的生机。纪云溪隔着算不上遥远的距离，她目光和纪白染对上，半分不隐藏她的恨意和恼怒。她很快低垂了脑袋，往一旁退了几步，这样忍让的举动，让秦佩芳心疼得好似被人攥住。“妈妈对你保证，一定会让你加倍还到纪白染身上。”

秦佩芳上前攥紧了纪云溪的十指，略带冰凉的触感，让她更是对受了委屈的宝贝女儿怜爱不已。好一出母慈女爱的大戏。纪白染脸上的神情满是讽刺，但是再疼爱也会为了金钱让路。她迎着纪家人充斥着忿忿和仇怨的目光走来，好似事不关己，每一步都走得怡然自得。秦佩芳按捺着心中的怒焰，落座在纪白染的身侧，她板着那张画上浓妆的脸，活像是纪白染亏欠了她。“染染啊，今天公司的琐事太多，爸爸来晚了，你千万别心里不舒服，爸爸跟你道歉。”

比起秦佩芳和纪云溪，身为一家之主的纪震铭，显然更加能伸能屈，眼看威逼不行，说出口的话就越发带着浓烈的慈父意味。“纪先生自重。”

纪白染简短几个字，听得纪震铭险些没能维持住脸上亲和的神情，他特地让司机开了最为昂贵的那辆加长林肯来，为的就是能把纪白染彻底围堵住。人的心怎么也不可能坚不可摧，他就是要从薄弱处着手。“你奶奶一直看重着家族的产业，现在纪氏集团难上加难，那两亿你看什么时候能拿出来？”

纪震铭才装了刹那的慈父，本性就再度显露出来，狐狸尾巴高高翘起。她的目光只落在了紧闭的车窗上，连接话都不愿。“那两亿你是想私吞了？”

秦佩芳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这白眼狼回应，本身就近乎压不住的怒气，这回是彻底失控。“我养你到这么大，你眼睁睁看着……”她的话还不曾说完，纪白染蹙起眉头，不耐地偏头看了过去。“你好聒噪。”

还敢反过来训斥她了！秦佩芳双眼好似往外喷出火焰来，她的叫骂都已经蔓延到了唇边，手臂却被纪震铭碰了碰。她未出口的话只好尽数咽回去。车子飞速行驶，路却跟印象中的有差异。纪白染立时觉察到了，她并未出口拆穿，反而放任纪震铭的计划得以实施。将计就计的念头，在她的脑海中缓缓升腾着。回忆起安排的秦佩芳，眼中闪过几丝快意，她冷哼出声不再言语，将脑袋偏得很彻底。似乎只要目光触及到纪白染，就让她浑身难受到仿佛百万蚂蚁在身上啃咬。车子停下了，车门外却不是医院，而是纪氏集团！“还不下车？”

秦佩芳出声催促，她几乎是恨不得立时飞奔到公司大楼内，眼看纪白染一动不动，越发急躁起来。“你是木头啊，让你下车！”

她恶狠狠地上前，就要拉住纪白染的手腕，把她扯下车去。秦佩芳的手还没能碰到那看起来吹弹可破的肌肤，忽然猛地一阵抽痛，闪着银光的针扎在了她的手臂上。“啊！这是……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