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唐没有再说话。江忆知道他不过是太痛苦了，如果这份痛苦能推给别人一部分那在自己会不会好受？她觉得不会，她觉得刘唐也不会。只不过人们都需要用一些不合理又卑劣的理由去宣泄自己的情感，把苦按捺在心里自己消化苦痛的人几乎不会有。刘蕾的父亲看着刘唐再次淡漠的开口，“我们还是一家人。”

江忆看着中年男人拄着拐杖推开扶住他的助理，自己倔强踉跄的往外走。没有回头。江忆看着男人微微佝偻的身影，想到刘蕾曾在一个醉酒的夜晚笑得绚烂，眼底没有分毫笑意的看着她，嘴巴微微张开又闭合，只说了一句话，“我爸大概也是爱我的吧。”

她没有安慰刘蕾也没有接这句话，说出来的人已经有答案，就算是回应也该是这句话里的人亲口回答。站在男人面前的时候江忆面色如常，微微欠身，“叔叔好，我是......”“我知道你。”

男人表情没有任何讶异，江忆注意到他的眼珠有些浑浊，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浑浊。听她说完刘蕾说的话男人神色甚至都没有任何变化。江忆已经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男人混厚的声音传来，“我女儿，有没有给我留下什么东西？”

她楞了一下，但还是如实的摇头。男人忽地笑出声，离开前给江忆留下一张名片，“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打电话找我。”

男人微微侧身坐进豪车的后座离开。江忆看着车离开的方向，回想刚刚那个有些苍老的男人不合时宜的笑。她痛苦的一心求死的女孩，那些人也该承担这份失去的苦痛。他们都是害死她的凶手之一。周围的人也都陆续散去，沈敏学意味深长的看过来几眼但也随着人群离开。刘唐蹲在墓前，把花放下。江忆走过去把怀里的花下。把包里的信封拿出来递在刘唐面前，“她留给你的。”

刘唐接过信封，还是默不作声。“她希望我能亲自交到你手里，看不看随你，怎么处置也随你。”

说完她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女孩笑颜如花。她总觉得女孩还在，只是不在她的眼前身边，存在于她以后每一天的相思里。江忆看了好几眼，她想把女孩的样子狠狠印在脑子里。转身，看到陈生步履匆匆的赶来，带着刘蕾最爱的玫瑰。陈生看到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沈淮拍拍陈生的背。江忆注意到陈生握住花束的手很用力，青筋凸起。她总会在某一个场景里出神，观察每个人的行为习惯以此分析他们在想什么，或是想要做什么。这也是她逃避现实环境的一种方式。江忆不想待在这儿，不仅仅是这个场景要让她不停的回想刘蕾最后离开的艳丽，还有最后的苍白......还有不断往她的大脑里灌输刘蕾已经去世的信息。人们相遇不为相逢，为别离。每一场别离都不会是结束的美好谢幕。刘唐看到陈生并没有惊讶，两个人也没有任何交流。江忆注意到刘唐的手腕有一道很重的淤青，陈生也似有若无的撇过刘唐的手腕。她没有在意到自己一直目光呆滞的站在原地，脸色也惨白的可怕。沈淮刚刚看着她走向刘蕾的父亲以为她要做什么，还没来得及跟过去，男人已经离开。剩江忆在原地愣愣的看着车离开的方向。走回来之后江忆也一直呆呆的，目光死板到他担心她随时会昏倒。刘唐和陈生并肩站着谁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江忆把花束放在墓碑上，抚了抚照片转身走到沈淮面前轻轻开口，“走吗？”

“好。”

两个人坐在车里，沈淮也没有立刻发动车辆。是他们之间习以为常的静默。江忆看着卖花的奶奶，仔细地给花束上洒水保持鲜花的新鲜度。“养花也很辛苦啊。”

沈淮没想到她会发出这样的感叹，原本他已经在想要怎么转移她的注意力。他越来越觉得自己不了解她。以前哪怕是两个人没有什么实质的交集，甚至没有几场像样的对话。但他总有一种盲目的自信，觉得自己很容易就能看穿她，看穿她的痛苦，伪装......没有快乐，他几乎没有再见过她快乐。或许是他从未了解过她，是他过于自负了。觉得只要自己愿意随时都能在她周围护她周全。“不是吗？”

许是没有听到回应，江忆语气加上疑问又问了一遍。看向沈淮的眼神没有什么波澜，一潭死水到眼底。让人不知道她究竟是想让别人附和她这句话，还是只想有人能说句话。“你想种花吗？”

沈淮回看江忆认真的发问。“我养不好。”

“不试试怎么知道。”

“那可以种玫瑰吗？”

江忆看着不远处陈生和刘唐的身影回应。她听到沈淮答好。她看着两个站在墓碑前的两个男人想，究竟是奋力追求最后没有圆满结局的失去更痛？还是把人伤到骨髓甚至因他而死的失去更痛苦？她不知道答案，最近几天脑子一直处于超负荷的运转状态，她只觉得很累。离开真的就是解脱吗？那为什么她试着离他更远，试着离痛苦发源地更远，但是都没有任何解脱。只有真正意义上的生理死亡才算吗？沈淮看着江忆出神也没有打断她。她不好受他知道。一直到天完全黑下来。卖花的奶奶已经收摊了，刘唐和陈生爱站在原地。“我们走吗？”

许是一下午没说话江忆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想去哪儿？还是回家？”

江忆楞了一下，不知道他说的回家是哪个家。“我想去沈家......我是说我有话想对吕思说。”

“要不然明天再去？你几乎一天都没吃东西。”

沈淮是想她最近几天情绪波动过大，怕她去了再被刺激。“我想今天，可以吗？”

车里没有开灯，但是沈淮还是看得到江忆看向他时眼睛里闪着的光。他突然很想知道那光晕里有没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