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姨妈此言，傅长宁早就预料到了，她一点都不慌张，转过身来对着宋姨妈深深的一笑。“宋姨妈说的正是，喜鹊飞来屋中是因祖母归来喜气盈胜，突如其来的就倒在地上，一定是因有什么与喜气冲撞了才会如此。”

听了傅长宁的话，老夫人想了想，抬头正巧看着淡白色素服的宋姨妈和郑清婉，眼色露出一丝了然来。郑清婉眼看傅长宁一步步的把矛头拉到自己和娘身上，站出来行礼道：“祖母的院子时时都有人看着，这只喜鹊是飞来房中后死的，还是有人故意丢的，难道没人注意到吗？”

要是下人说没有看见，就算傅长宁巧言善辩也没用，宋氏今日依旧是要倒大霉。这喜鹊是娘抓进来的，会有人看见才怪。闻言，傅长宁嘴角含笑，深深的看了郑清婉一眼。老夫人不满地望着周围的丫鬟婆子。看守院子的管事陈妈妈上前道：“回老夫人，方才奴婢出院子迎接您的时候，眼角撇见一个紫黑色的影子呢，结果一转头，又没看见了，料想定是喜鹊进屋了。”

本来抱定了主意的郑清婉看着眼前明显睁眼说瞎话的陈妈妈，面上略带着点试探道：“妈妈，你余光一见就确定是这只喜鹊飞进来了，莫不是看花了眼？”

陈妈妈转过来，眼角带着鄙视，口中话语铿锵：“表小姐，奴婢平日里管着老太太院中大小事务，在奴婢眼皮子底下几乎没犯过错，若是不相信，尽可以再拉其他人问问。”

她顺手点了一个二等丫环笑水，目光严厉的问道：“现在表小姐不相信我的话，你是今日值班看着门口的，你看到喜鹊飞进来了吗？”

笑水垂着头道：“回老夫人，奴婢在门口是瞧着喜鹊飞进来的，心里和大小姐一样觉得这是个好兆头，想着今日老夫人回来，喜鹊飞进来定然是福禄双全的意思，便没有阻拦，请老夫人恕罪。”

她说着就跪了下来。眼看其他人的证词都偏向宋氏那一方，宋姨妈望着陈妈妈和笑水，厉声问道：“你们睁眼说瞎话，这喜鹊真的是自己飞进来的吗？莫要违背自己的良心！”

傅长宁微垂着头，宋姨妈也好意思说良心两个字。她故意将死雀丢进祖母的房里，才是真正的良心被狗吃了。宋姨妈的架势十足，脸色也异常的严肃，可是屋中没有一个人被她吓到，目光反而更为轻视。要知道，老夫人的院子就是宋氏也不能轻易插手的。这里的丫鬟婆子们在傅府，比其他同等的丫鬟婆子有脸面一些，最是会看衣做人。她们早就暗地观察宋姨妈母女穿着一般，又知道她是个投奔府中来的亲戚，心里便存了轻视。此时对她们还出言喝斥，当即心中就不舒坦。陈妈妈更是一把就跪了下来，老脸上挂着委屈。“老夫人，若是老奴一个人看到也就罢了，可笑水也见到了，这就证明老奴没有撒谎。”

“本来喜鹊飞进来就是好事，为什么有人应要说成是故意丢进来的？莫非是想要施个下马威给奴婢们看？”

“奴婢受点委屈也就罢了，可是老夫人的福气是真真的，不能让人辱没了去。”

她是老夫人的陪房，这么多年在院中的地位也就仅次于王嬷嬷。对于两人的说法，老夫人当然选择相信自己人。望着宋姨妈和郑清婉越发觉得她们不顺眼，本来就是两人戴着重孝冲撞了她的福气，还硬要栽赃他人。“事情是怎么回事，我已经清楚了。陈妈妈，笑水你们两个起来吧。”

老夫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眼里冒着冷冷的光芒扫过宋姨妈和郑清婉。若不是念着宋姨妈曾经救过她，她实在很想大骂两人一顿。宋姨妈一百个清楚这死喜鹊绝对不是飞来的，因为这是她在路途中偷偷买来的，掐死后再丢进屋中的。原想着陷害宋氏，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惹得老夫人是越发的不喜她们。这和她的初衷背道而驰，宋姨妈还要张口辩论，郑清婉一把拉住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她才咬着牙愤愤的收了声。事到如今，她还能怎样？这些下人向着宋氏，一口咬定早有喜鹊飞了进来，她百口莫辩，总不能说出喜鹊是她故意丢进来的。那不是打自己的耳光吗？宋氏果然阴险，刚才在大门口做的那副姐妹情深的样子，其实背后早和下人串通好了做假证！还有那个傅长宁，一只死鸟她也能靠着一张嘴说成是福气！真是尖牙俐齿，无耻至极，不愧是宋氏的女儿。想到这里，宋姨妈强吞满腔的怒气，目光怨恨地望向傅长宁，正好遇见少女一双幽深如雾的凤眸含着笑意看过来，明明是和柔的笑意，在宋姨妈看来总觉得眼底含着深深的讽刺。对于这种不痛不痒的怒视，傅长宁根本不在意。郑清婉的确是聪明的，可惜到底没在几百号人的大宅门当过家，不懂得做下人的心理。若是今日真被确定喜鹊是宋氏丢进去的，不仅宋氏要受罚，在院子里服侍的她们都会安上一个失职之罪，起码要打上二十大板。反过来，若本来是好兆头，因被某些人冲撞了才死的，她们最多被训斥一顿。两厢利益比较之下，不需事前串通，下人都会选择保护自己的那一种说法。从宋姨妈丢出死雀那一步开始，她就在给自己挖坑。这种心里明明知道别人说了假话，却偏偏不能辩解的滋味，一定是不好受吧。傅长宁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愤怒的宋姨妈和一脸柔弱眼底却隐怒的郑清婉。你们愤怒吗？不，现在还只是刚刚开始呢。上一世她们母女倚仗的是祖母，又有宋氏的包容，还有她替她们说好话，才能入傅府居住，从而站稳脚步。若这一世这些依仗全部都没了，她们又会变成怎样呢？她真的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