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倾的目光不再是涣散的，意识彻底聚拢，她目光定定地看着刘语，说话的声音很沙哑，但是情绪是平稳的。刘语听得出来是时倾平时里的那个语气。可看着时倾的脸，刘语还是满脸的担忧：“时总助，您，哭了。”

“是么？”

时倾也有些吃惊刘语会突然这么说，她松开自己抓着刘语胳膊的左手，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脸。从左手上传来的湿热触感，让时倾眸光微闪。自己醒来前的那关于母亲安慧若还有时源广都存在的梦，真实得、压抑痛苦地让她真的哭了。“刚才做了个很长的梦，有点难过。”

时倾朝刘语微微一笑，给自己的泪容做出了解释。“幸好醒了。”

刘语也冲时倾露出大大的笑容，希望以此让时倾立刻从梦里的难过走出来：“没事的，时总助，只是梦而已。”

是么？真的只是梦么？时倾心里默默地问着自己。那个接连的梦，真实得让她有了疼痛感，甚至一度让她觉得自己在大火里死了，那个梦里，是她的重生。时倾闭了闭眼，在睁开的时候，瑞凤眼恢复了清明，她看着还站在病床边没有要坐回去意思的刘语，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陪我？是秦总让你来的么？”

在那个废弃电子零件厂的厂房里，大火浓烟的猛烈冲击下，时倾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散去的时候，她始终记得，有人从外面进来，来到她的身边，将她打横抱起。那一双漆沉深邃，带着疏冷的目光，像及了秦臣郁所独有的。如果最初，时倾可能会觉得真的是自己的幻觉，可现在刘语就在这里。“秦总？不是呀。”

只是时倾没有想到，在她笃定了心里所想的一问，却看见刘语目光露出几分迷茫后，摇了摇头说出这么一句话。时倾跟着一怔：“不是秦总让你来的？”

“不是的。”

刘语如实地回答：“是于小姐给我打了电话，问我有没有时间，之后我才知道时总助您，又住院了。我其实才来一会儿的，这边一直有个护工在，因为快晚饭的点了，我让她先去吃饭。”

“原来是这样。”

时倾嘴里这么应着，可脸上一双远山眉皱起，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心里，她更是十分惊讶。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晴宝让刘语过来。“时总助，您觉得怎么样？”

刘语虽然刚才一来，就先去咨询了一下医生，医生倒是说时倾人是没什么大碍的，随时都会醒。但是她刚才在时倾的病床前坐了这么小半个小时，正好低头看了十来分钟的手机消息，就听见时倾说了个“不”，然后睁开了双眼。一开始，刘语还被时倾目光的涣散、尤其一脸的泪容吓了一跳。这不，刘语刚才就打算赶紧去把医生喊过来，可被时倾拉住了。虽然时倾一开始的异样已经没有了，刘语还是谨慎地再问了一次：“要不要我现在就去喊医生过来？”

“好，那就辛苦你了。”

时倾其实原本倒不是想马上见到医生，可一想到自己醒来前那个奇怪的长梦，她还是觉得有必要现在就见见医生。“那我马上就去。”

刘语一边说着，一边快步从病床前离开，出了房门外。时倾偏头看了一眼还吊着瓶的右手，慢慢地自己从病床上坐起来。过程有些慢，不过时倾倒是没有感觉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她瞥了一眼左手边，自己的手机还有一串钥匙扣都放在床头柜上。将手机拿过来，时倾点了几次屏幕，发现都没有动静，再按了按开机键，发现手机依旧黑屏，看样子是没有电了。原本，她还想着给于晴打个电话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否知道些什么。可现在，手机是不能使用了。无奈，时倾只得将手机重新放回床头柜上。她闭上眼睛，开始慢慢复盘自己所记得的那些。可不管她怎么想，时倾发现，对于她被浓烟呛得失去意识后，除了隐约对上秦臣郁那双漆沉深邃的眼睛后，再也想不起来什么了。反倒是梦里有关母亲安慧若的那张满面泪容的画面，始终挥之不去。那时候的母亲，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立在山岸尽头处，她的身后是汪洋大海，残阳如血，刺目而惊心。仿佛天地间的所有，只剩下母亲安慧若一个人，那样的悲伤和绝望，就那么将母亲吞噬。时倾清晰地感觉到心口处传来的闷窒，她眉头皱得更紧了，空出的左手下意识地捂上心口，揪紧了身前的衣服。关闭的病房门被打开，动静声一下子将沉浸在难受中的时倾拉了出来，她倏地睁开双眼。是刘语带着医生过来。时倾松开皱起的眉，牵着唇想要露出一抹微笑。可嘴角笑容的弧度才扬起，目光触及刘语和医生之后再闯入她视线的那一抹身影，时倾立刻抿紧了唇线，笑容荡然无存。四目相对，萧融清楚地看见时倾脸上顷刻间消失的微笑，无框眼镜后的那双桃花眼沉了沉，竟也和她一般相似地，将唇抿成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