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刚才在囧境之中还希望能得文和玉的帮助，可如今想来，多了他来也不过是在两人之间的关系上多添上了一道沟壑罢了。这么想着，也不客气地吐露了心声：“文大将军这是什么话？你在我的身边何须察言观色，只要身姿矫捷、武功高超便可。”

在宁一凡对文和玉的定位中，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站在对立面的武官，而是一个忠心耿耿保护自己的人。这里的言外之意就是不需要文和玉如何的机关算尽，只需要把握好尺度，在自己的范围内做好本职工作即可，只是今天的情况看来，文和玉很明显将他说的话全部置之脑后，所以不能不好好地提醒他一下。“女相说的是。”

文和玉并不再多添什么辩解，心中在揣测宁一凡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思。并非是不说，而是择不到好的时机说。虽然自己和文和玉正在慢慢地磨合，但是宁一凡分明可以十分清楚地感受到，来自于这个男人的，深深的恐惧和提防。慕容寻宇说的没错，如今的陶千莲就像是飘荡在风中的风筝一般，若完全靠思绪而去，只能随风飘摇。从前在药谷中的时候，明羽还算是是掌握在他手上的，虽然两人有诚信之约，但好歹有互相掣肘的地方，如今呢？陶千莲不过是身在宁一凡的阵营中，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疑心，此后的种种就不在掌握中了。这么想着，文和玉的唇齿之间泛起了一丝薄凉的意思来。他想到在药谷中看到的陶千莲，一双远山娥眉在夜色的掩映下显得分外的英姿勃发。通身都显露出英气来。宁一凡眼角的余光扫射在了文和玉的脸上，倒是生出了一些疼。当年他舍命救自己，如今却自己将仇怨一点点地加上去。只是这么想着，又为自己刚才的被跟踪心生怨恨，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坦白一部分心肠来——“你为何会在那里？”

宁一凡的话言简意赅，跟聪明人说话是不需要力气的，他可以弄明白你所有想要弄明白的地方，若是他有所闪避，就代表了其中的私心。宁一凡的眼神落在了文和玉慢慢变得冷峻起来的脸庞上，察觉到了他的气韵中掺进了淡淡的凉意。“女相当真想知道？”

文和玉说着已慢慢转过身去，两人这个时候已经到了郊外的一处凉亭中了，鉴于现在的情况，不能直接回了客栈，索性就在外面将事情讲清楚。宁一凡深知自己的秉性，他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与文和玉有了芥蒂，此后的茫茫长路该怎么走呢？这么想着，已款款坐在凉亭的栏杆上，他的轻功是极好的，轻轻一跃，已经将那翩跹的身姿扶摇其上。“没错。”

一言半语之间直抒胸臆。文和玉沉默片刻，双手扶在冰凉的围栏上，眼睛里头落入了整片的湖池。他淡淡地说道：“因为我要让五大长老分崩离析。”

有晚风慢慢地吹拂过文和玉的脸庞，宁一凡静默地看着他那被风吹拂而起的风袍。发带上落下残缺的花瓣，眉眼之间尽是文和玉独有的，决然的表情。“哦？”

宁一凡没有想到文和玉会这么直接地将他的心思说出来。其实细细想去，文和玉的想法不切实际。他一个大将军，为什么要关心部落的事情？只是此时此刻的宁一凡总不愿意用这样的心机去揣度他罢了。“女相是觉得我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吗？”

文和玉淡然一笑，手中已经紧紧攥着，现在断不能说，完颜若是与慕容寻宇连势，后果不堪设想，也不算是不相信吧，只是若要强说了去，多少有些牵强。这么想着，只是在面庞上留下一丝丝的淡然，“当初你侍奉于我的时候，我已经说过，必要以诚相待。”

宁一凡的双手在面前交叉成了一定的弧度来，宁一凡的这双手上沾染了太多的血，同时也救了许多人，在行善与杀人之间总有犹豫留存，只是对于文和玉这种人来说，杀人于猜忌该是更简单一点的事。文和玉点了点头，宁一凡说的不错，当初是立下了生死相随的誓言。只是宁一凡对什么事都看得透彻，与其将所有的因果都隐藏得干干净净，还不如露出了一两个缝隙来。他淡然道：“若我今天不说，女相该疑我，所以我还是老实交代好一些。”

说着便是用手轻握住剑柄，他熟悉了药谷中冰凉的冷气，如今在小镇中，反而觉得空气中含着让人恼怒的温热了，周遭的皮肤好像被什么网罗细细地包围住一般，无法逃脱。宁一凡点了点头，并不拒绝了他的这番猜测。和聪明人江湖与听聪明人讲话都有一个好处，就是能省下许多的时间来。“我跟着的人是西凉秋玲，不是女相你。”

文和玉的声线中没来由地暴露出了杀气，宁一凡全身的神经在这一刻都被揪紧，这么说来，文和玉早就知道了西凉秋玲的行踪，可是之前的几天为什么都是按兵不动？这么想着，嘴角已经慢慢地泛起了一丝清凉：“我还以为我跟你说清楚了，我们不能惹事。”

虽然带着一丝戏谑，但是已经是实打实的震惊了。文和玉慢慢地站起身子，清风拂过他的衣衫，传来了淡淡的薄荷味道。一声叹息慢慢地在宁一凡的耳边响起，就好像是蝴蝶翩跹之间却又不得不感叹风尘捉弄的无力感。“女相，这件事情虽是我在挑事，但是细细想去，却是在扫除隐患。”

文和玉的唇齿之间慢慢地泛起了淡淡的笑意来，他慢慢地沿着亭子的四角慢慢地走着，感受着风从自己的脚旁慢慢地翻卷而过。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在捉摸起宁一凡的心思来了？若不是为了保全宁一凡的性命，又何必这般卑微？这么想着，将刚才认真想好的说辞全部道出：“其实西凉秋玲自从那一战败之后，并无心思跟踪我们，老三不见踪影，他的伤势不甚严重，所以仍想有反败为胜的机会，若是今天没有遇到女相在那里，我与他之间也会有一场激战。”

说着，轻轻地扫去了飘落在自己面前的落花，脸上有些痒痒的。宁一凡细细想去，部落的人从来都是来去无踪，当初陶千莲不愿再追，就是为了少惹事，因为就算是五大长老之间也未必能够全然捕捉到对方的踪迹，更何况是他？文和玉此举实则没有道理。按照文和玉赶尽杀绝的性格，有这样的做法也不难，只是……宁一凡的眼神轻轻地扫落了文和玉的全身上下，他当真说出了全部心思？为何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得这般凑巧？这么想着，指尖慢慢地在佩剑上来回摩挲着，有些许的冰凉之感。“女相仍是不信？”

文和玉的眉毛轻轻一挑，落下了淡淡的寂静。“我何曾不就不信你了？只是如今你在西凉秋玲的面前露了马脚，我们此番又该何去何从呢？”

说话间，宁一凡已经将双脚慢慢地蜷到了一处，这个亭子虽是木质的建造，但是并不能遮挡住底下湖水的侵蚀，不过是稍微站了一会儿，就能感受到从湖底慢慢渗透上来的冰凉了。文和玉想了片刻，说道：“这一点女相完全不用担心，西凉秋玲并没这样好的本事，刚才我已经将他完全打压制住，如今没有了老三，他无论如何都活跃不起来了。”

文和玉当然有自己的思量，从小镇离开后，再过三天的路程他们就可以到达庸国都城，到了那个地方，城中就有了宁一凡可以调遣的人员，他们就更不能做出什么动作来了。这么说着，眉眼之间慢慢地萌生了些许的自信。宁一凡细细看去，竟发现文和玉自信的样子更加阴险，大概是有了自信的充盈，所以也没之前的防备。“如此说来，我可以高枕无忧了？”

说着便是将双脚完全地放在了亭子的椅子上，那水汽已经完全地浸润了宁一凡的脚尖，他难以忍受空气中的湿气，一时之间觉得难受了起来。“女相吉人天相，这一路上的牛鬼蛇神避之不及。”

文和玉说着眉眼之间慢慢地拂过宁一凡似笑非笑的脸，有风慢慢地拂过两个人的脸颊，若不是有这冰凉的氛围，文和玉倒是很想与宁一凡畅谈人生。宁一凡的眼神漫过来眼前的湖水，能从宁静的湖面上感受到风荷的气韵，宁一凡细细地听着，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宁一凡的话语冷冷的，但文和玉已经完全明白了宁一凡其中的意思了。他的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周遭的环境，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若是一定要说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大概是此处的蛙鸣要要更加频繁一些。“女相可是听到了什么声音？”

文和玉说着，已经慢慢地退到了宁一凡的身边。交战之时，只有两人腹背受敌的状态才最是安全。宁一凡的双脚慢慢落在地上，手中的佩剑发出了叮当作响的声音，宁一凡的佩剑有感受风险的能力，若是他也躁动不安，可见其中的隐患不可谓不深。一阵风突然从两人的耳边吹过，似乎是有一阵乌鸦的声音从头顶上倏忽而过。宁一凡腰间的佩剑停了躁动不止的状态，文和玉的断红绸也不似之前处在这般剑拔弩张的状态了。“刚才一定有人经过，你可能猜测出其中的关窍来。”

宁一凡慢慢地抓住了栏杆，他的身姿矫健，便是一个健步，已经轻轻点着水面飞跃到了高处，他的佩剑终于还是出鞘来。文和玉只看到空中闪过了一丝亮闪闪的白光来，便是一阵巨响，整个水面翻涌起滔天的水花来。好深厚的功力，即便是文和玉这样轻功了得的人都要感叹一句，宁一凡的手握在剑柄上，完全没有颤抖，反而是稳稳地将它往空中一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