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古朴的阁楼里，一蓬头垢面的老者正一手拨着颊边的散发，一手拿着放大镜，端详面前十余寸高的青花缠枝蝶舞瓶。昏暗的环境中瓶身表面散发淡淡荧光，老者面上欣喜，越看越是爱不释手。这玩意儿据说是从外邦送入我朝的稀罕物，师祖她老人家一定喜欢。正这么想着，敲门声传来。老者被扰了兴致，有些不满，扬声问道：“谁啊？”
掌柜小心翼翼在门外请示道：“林老，有位姑娘也看中了奇珍阁里那株鉴回草，她……”不等掌柜的话说完，林老便不耐烦地回应道：“没有！鉴回草就只有一株，已经没有了，谁再看中都没用！”
休想让他把到手的好瓶子再掏回去！门外，掌柜抬手擦擦额角的汗，硬着头皮道：“那位姑娘托我给您捎句话，她问您要不要月令花。”
掌柜深知林老脾气火爆，话一说完，他已经做好林老一说滚、他就马上回去的准备。结果，面前紧闭的屋门被从里拉开了，露出林老刻印着几道深深沟壑的脸。“你刚才说什么？月令花？”
掌柜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前襟被揪住逼问。“你再说一遍？”
掌柜结结巴巴道：“是、是一位姑娘，她提出要用月令花置换鉴回草，让我来、来问问您的意见。”
林老得到确认，略显浑浊的老眼一亮，急问道：“那丫头现在在哪？她当真有月令花？”
掌柜愣愣点头：“她是这么说的，人现在就在奇珍阁中等着……”林老激动得手都在抖：“好！你现在就回去，把人给我看好了，千万不能让她跑了！”
掌柜也不知道月令花到底是什么，以致于被林老乍然兴奋的态度整得有些懵。“林老的意思，是要用鉴回草换那位姑娘所说的月令花？”
“换！”
林老回应得斩钉截铁：“月令花的价值岂是一株鉴回草能比得了的。”
鉴回草虽然稀少，但偶尔还是能够买到，那月令花才是真正可遇不可求的极品天材地宝，大部分人连听都没听说过，也只有他师尊这种醉心医术大半辈子的人才会对其有所了解。据师尊所说，以月令花为引入药，有返老还童的功效。师尊想要月令花试验许久了，但多年来一直未有缘遇见，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出门云游，这就是自己为其徒弟悲剧的开端。因为两年前师尊忽然捎信回来，说他在外遇到真正的神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拜其为师，更羞于自己医术浅薄竟还收了徒，无颜告诉师祖自己还有个徒弟，只道会找寻机会与师祖提起。师尊还暗示他，师祖就爱钱，但她钱多，可能得送点什么比较稀有的物件才能讨她欢心。这不，他才会被南宫涟拿来的流萤瓶打动，用奇珍阁里的鉴回草与其交换，现在知道有月令花这种更加稀罕的存在，那还换什么换。要是能得到这株月令花献给师尊，师尊一定很高兴。到时候在师祖面前多为他美言几句，说不定都不用他送礼，师祖就承认他这个徒孙了呢！林老越想心里越是美滋滋，激动得哈哈大笑，回屋抱了那个他前一刻还小心呵护视为珍宝的好瓶子就冲了出来。“你快去！把月令花给我换回来！”
掌柜的被这一塞手一抖，冷汗瞬间就出来了。他从未见过林老如此疯癫的模样，这要是自己刚才没抱稳，瓶子摔了，他九条命都不够赔的。林老见他愣在原地，急斥道：“去啊！还愣着干什么！”
“哦哦！”
眼看人跑出去几十米远，林老还是放心不下，一撩衣摆急步跟了上去。奇珍阁里，众人在漫长的等待中，耐心已经流失大半。唯有南宫涟越发自信，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叶兰溪：“掌柜的去了这么久没有消息，只怕事情是悬乎了，曲医师要是现在认输，本皇子还能对你好点。”
叶兰溪轻轻一笑：“二皇子殿下要是现在认输，一会儿可以只下跪，不磕头。”
话落，围观众人都被逗乐了。南宫涟的脸霎时涨成了猪肝色。“真是不到桥头心不死！”
话音刚落，有驻足门外的人眼尖地看见长街另一头，奇珍阁的管事正匆匆赶来。“掌柜的回来了！”
一言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墨枭看见自家主子双手五指几不可察地紧了紧。奇珍阁里，南宫涟一扫方才的郁闷，用折扇指着满头大汗的掌柜道：“你、把结果清楚明白地告诉她，本皇子要让她输得心服口服。”
他被即将胜利的渴望蒙蔽，没注意到掌柜对叶兰溪的态度恭敬了许多，进门后更是直奔叶兰溪而去的。叶兰溪已经大概猜到结果，笑问：“怎么样？”
“姑娘，林老愿意与你做交换。”
闻言，前一秒还得意地坐在椅子上晃腿的南宫涟怔住了，脸上笑容瞬间消失。“什么？”
南宫涟从椅子上起身，拦到掌柜与叶兰溪中间，怒道：“林老已经与本皇子做了交换，怎还可能再与她做交换？”
掌柜道：“二皇子殿下，这确实是林老的意思，比起流萤瓶，林老更倾向于这位姑娘的月令花。”
南宫涟已经感受到周围人看好戏的目光，今日他与曲九打了赌，若是输了，可比天行楼那日更要丢脸千万倍！他语气颇有些气急败坏。“胡说八道！林老若是要与她换，那本皇子的流萤瓶怎没还回来？一定是你，暗中与她串通一气，想要坑害本皇子，信不信本皇子让人把你抓进大牢！”
掌柜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颇有些无奈。本来他的确是抱着瓶子回来的，谁知中途林老追了上来，害怕叶兰溪走了，不由分说把瓶子接了过去，让他以最快速度赶回来。不过这也说明了林老对此有多看重。争执不休间，一道饱含沧桑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看是谁敢质疑老朽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