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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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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个艳阳天,可是这太阳却似乎没有温度,萧洛泱突然想起今日也是大萧的鬼节,当是个祭祀家中亡故之人的日子。不过自萧洛泱和亲到匈奴,她已经十多年未曾过过大萧的节日了。再者,她如今身份尴尬,能活着大抵已是不易,哪里还能奢求其他。“公主!公主!”

不远处跑来一个老妇,这样形容她似乎并不恰当,这是萧洛泱从大萧带来的侍女,她如今原也只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可看着却像是个四五十的老妇人,腿还一瘸一瘸的。她虽早已嫁给匈奴王呼延赞为后,可春柳却还是习惯唤她公主,大抵是因为她从未受到过一丝王后应有的尊重。“怎么了?”

萧洛泱放下手中正在清洗的衣物,这些都是匈奴王的衣物,这本该是下人的活计,可匈奴王却非要她这个王后来做,这般羞辱她,萧洛泱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授意。“大萧……大萧来人了!”

春柳兴奋的说道。萧洛泱刚一听到这个消息,差点将水打翻,激动的拉着春柳问道。“是外祖父他们派来的人吗?”

春柳沉吟了一会儿。“……奴婢看着不像,看装扮应当是皇城禁军的人。”

春柳的话像是一盆冷水一样,将萧洛泱的希望浇灭了个彻底,比那冬日里的水还要冷。“……”“……公主不开心吗?”

春柳看着公主神色凝重,好似如临大敌一般,不由得疑惑。她们在匈奴艰难求存数年,说不想念故土是不可能的,哪怕如今只是听到故土有人来,春柳都兴奋得不行。可是萧洛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的小女孩儿了,她在大萧皇城早已没了亲人,有的,也不过是和她流着同样血脉的虎狼罢了。如今皇城来人,只怕是来者不善。“微臣参见王后。”

还不待萧洛泱想清楚,来人就直接带着手下走了过来,见了她,也只虚虚行了一礼,其中敷衍可想而知。蒙禹看了看萧洛泱,又看了看摆在地上的衣物。“王后怎的在此处,倒是叫微臣好找。”

萧洛泱将春柳拉到身后。“你是何人?”

“微臣乃是京都禁军指挥使蒙禹。”

“……”萧洛泱不说话,蒙禹也不介意,只径直说道。“微臣奉皇上和安阳公主之令,来给王后送点东西。”

说着就命人拿上来了一个方匣子。萧洛泱没动,她来和亲十余载,他们从未送过什么东西过来,这次怎么会好心给她送东西。“王后不想打开看看吗?”

不知为何,萧洛泱突然生出一股胆怯来,好似这小小的一方匣子里,装了一只洪水猛兽。“既然王后不开,那便让微臣替你开吧!”

说着便将那匣子打开了,匣子里所装之物,一下便展露在众人眼前。“啊——这……这是什么!”

春柳吓得后退,原来那匣子里装的赫然是人的一只右手,还少了一根小拇指。萧洛泱脸色一下就变得惨白,春柳大约不知道这是谁的手,可萧洛泱不可能不知道。这是……这是她外祖父的手啊!她外祖父是个商人,年轻时走南闯北,遇到山匪,断了一根小拇指,同这匣子里的手掌一模一样。当初年幼丧母,外祖父虽然气她母亲当年不听劝非要入宫,可到底还是唯一的女儿,还是每年派人给她们送东西,在她母妃故去后,更是拖着病体到京都去看看她,她甚至还能回忆起外祖父手掌每每抚摸她的头顶的温度。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那样温暖的手,如今却躺在了这样小小的一方匣子里?萧洛泱脸色白的几乎不似活人,目光只呆呆的看着那只断掌,嘴唇翕动,却无半点声音。“公主!”

春柳察觉出异常,大约也猜出了其中的渊源,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萧洛泱。可是萧洛泱有了支撑,似乎更是没了力气,直接就瘫坐在地了。似乎有水滴“滴答滴答”的落下,下雨了吗?可今日明明是个艳阳天啊!一阵微风袭来,萧洛泱才察觉出脸上带了水迹的凉意。哦,原来是她的泪,可是她却好像被人掐住了嗓子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然而蒙禹却似乎还嫌萧洛泱受的刺激不够,将匣子就摆在萧洛泱面前,让她避无可避。“皇上说死人身上砍下来只怕没了气性,怕王后认不出来,便在岑老爷活着的时候给砍下来了。”

萧洛泱身子一僵,活着的时候从身上将手剁下来?她外祖父年近耄耋之年,萧渊……萧渊!他怎么敢!萧洛泱的指节泛白,指尖在地上磨出了血。“安阳公主怕路上坏了,还特意让微臣用冰给镇着,切记一定要将此物完整的送给王后。”

安阳公主?萧漾?她和她兄长不愧是一母同胞,连恶毒都如出一辙。萧渊!萧漾!她同这两人的渊源不可谓不深,从前她母妃乃是江南一绝,被先帝看重带回宫中,只因出生商贾之家,只能被封为贵人。而萧渊和萧漾的母妃德妃却是京都第一美人,又出生官家,早早便嫁给了先帝为妃,从前也算得上是名门望族,虽之后没落了,却也是万分瞧不上商贾之女的。德妃一向以京都第一美人自居,在萧洛泱的母妃岑凝霜之前,是后宫中最受宠的妃子,连皇后也不敢与之争锋,自然容不得这个江南一绝。奈何当时萧洛泱母妃正是圣宠正浓,就连她也动不了,几次三番陷害,倒是自食恶果失了圣心。算来萧洛泱前十年的童年倒也过的舒坦,可在她十岁那年,天地突变,她的母妃被身边侍女背叛,遭人陷害,与侍卫通奸,被众人捉奸在床。虽然后来查出是德妃所为,德妃被赐死,连母家也受了牵连。可岑凝霜到底被捉奸在床,让先帝颜面尽失,在那之后受了冷落,不久便香消玉殒了。萧洛泱是知道她母妃的,那个到死都在劝她不要怨恨的女人。她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是个冷冷清清,与世隔绝的冷美人,从来不屑于后宫争斗,当年是真的动了心,才会随先帝回到宫中。可她爱上的是一个帝王,从前她靠着帝王的恩宠,在皇宫顺风顺水的过来十多年,十多年后,也因为这个男人的一句话被困死在皇宫。那件事情之后最得利的应当是淑妃,可最后几经波折,斗来斗去,竟还是叫萧渊得了这皇位。按照萧洛泱母妃生前与德妃的关系,在他们兄妹二人的眼中,大约算得上是世仇了,因此在萧渊得了皇位后,更是纵容萧漾对她百般折辱,甚至还将她送来匈奴和亲……还不等萧洛泱缓过神来,蒙禹又开口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东西。”

蒙禹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扔到萧洛泱面前。右边“认罪书”三个大字,将萧洛泱的眼睛刺得生疼。认罪书?认什么罪?似是在为萧洛泱解释,蒙禹开口说道。“岑氏一族,狗胆包天,为一己之私,在江南招兵买马,妄图谋反,企图祸乱天下,幸得纯臣孔书发现奸计,及时预防,现岑家叛党共一百三十六人,已尽数伏诛。”

已尽数伏诛……尽数伏诛……数伏诛……伏诛……蒙禹的话撞进萧洛泱的耳朵里,也撞在了她的心上,她的心脏好像突然停止了跳动一般,可却依旧带着撕裂般的疼痛,好像从中间破开一个大洞。有风吹过,明明是七月里的风,当是热得很才对,可却不知为何,竟像十二月里的冬风一般,叫人彻骨冰凉。岑家怎么可能会谋反?她岑家虽只是商贾之家,可每年国库中至少有五分之一的税收皆是岑家所出!岑家虽不说多么精忠爱国,可也决计不可能做出谋反之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萧洛泱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听见自己用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嗓音质问蒙禹,她几乎被气红了眼睛。“我岑家以仁义立于天地,怎会做出谋逆之事!他萧恒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当真以为没有人知道了吗?可人贪婪也要有个限度,亏他对外还是千古明君的做派,如今这吃相未免也太过难看!”

蒙禹惊讶的看了一眼萧洛泱,似乎没有料到萧洛泱会这样说。“你当真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吗?萧恒以我为由头,抄了岑家,岑家的银子当真……”萧洛泱在春柳的扶持下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看向蒙禹,眼里是彻骨的寒意,她顿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能入得了国库吗?”

萧洛泱装了一辈子傻,她自幼便爱读书,时常废寝忘食,那时她母妃还在,又得皇上恩宠,宫中她自是来去自如,因此皇宫中的藏书,她几乎读了个遍。兵书,史记,经书……她均有涉猎,又怎会当真什么都不懂?只是她不信这世人人性本恶。她败了,却并非败给了痴傻,而是败给了人性。她当初……不该帮那两兄妹的……当初德妃一事败露,宫中向来是个看菜下碟的地儿,萧渊和萧漾倍受冷落,连生病了,也没个太医来瞧。怪她当初圣母,觉得德妃一事不该牵连两人,递了自己的牌子,为他们请了太医,却不曾告诉过旁人。原来她救的不是人,而是两头食人骨血的狼!蒙禹眯了眯眼,萧洛泱看蒙禹一脸凝重的表情,突然就笑了,笑得放肆至极。“哈哈哈哈哈哈哈……蒙禹,你以为你择的是什么明君吗?你今日受命来羞辱我,焉知我的今日不是你的明日?你我的性命皆在他人手中,谁又比谁体面!”

萧洛泱说完最后一句话,趁着蒙禹出神时,突然向蒙禹冲了过去,手中寒光一闪而过。“指挥使小心!”

萧洛泱是存了死志的,所以在蒙禹的属下执剑向她冲过来时,她并未躲,若是能带走蒙禹,也不错。利剑刺破皮肤,有温热的血溅在萧洛泱的脸上……萧洛泱眼睁睁的看着春柳在她面前倒下,手中的匕首也被反应过来的蒙禹打掉。“不要——”萧洛泱扶着替她挡下那一剑的春柳,看着她不挺吐血的她,分明已经三十岁了的她竟显露出几分孩子般的无措。“不要……不要,春柳……”“公……主,奴婢不能再护着你了……”春柳每说一句话嘴边都会有鲜血流下,最后终于失去力气,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缓缓的闭上了那双历经沧桑的眸子。“不要!”

萧洛泱不死心的捂着春柳流血的胸口,却终究是徒劳。她终究……再也没有亲人了……此时呼延赞也走了过来,看着眼前的惨状,丝毫没有动容。“匈奴王。”

蒙禹对着呼延赞行了一礼。“嗯。”

“我们圣上说了,萧洛泱乃是岑氏叛党余孽,按律当斩,但她既嫁给了匈奴王,成了您的人,自然该是由您来处置的。”

头顶传来蒙禹和匈奴王呼延赞的交谈声。按照大萧的律法,出嫁女子从夫姓,若是母家犯了事,只要她没参与,自然牵扯不上她。可是,如今萧渊既然派了人过来,总不会只是单纯的要来刺激她。现在蒙禹又在呼延赞的面前这样说,摆明了是要让呼延赞处置她,当真是一点活路也不给她!萧渊!呼延赞沉思片刻后心中便有了计较,开口吩咐道。“来人,王后得知母族死讯,悲伤过度,行迹疯魔,今日在帐中刺死贴身侍女后……自缢!”

随着呼延赞一声令下,就有随从拿来一根白绫,慢慢向萧洛泱逼近。“匈奴王高义!”

蒙禹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敢!呼延赞!你妄为草原儿郎!你就是萧渊的一条狗!竖子小儿!无怪乎成不了大事!蒙禹,你助纣为虐,不得好死!你们……”“把她的嘴给我堵上!”

也不知是那个字戳中了呼延赞的心,他有些气急败坏。“唔!唔……”下人捂住了萧洛泱的嘴,白绫勒住了萧洛泱的脖子,一寸寸收紧,窒息感袭渐渐来…好恨!我好恨啊——萧洛泱望着这蓝天白云,强烈的阳光刺的她眼睛不由自主的流泪。从前她母妃败给了人心,如今她自己败给了人性,她们母子俩,当真是输的一塌糊涂……若有来世,她定不做这笼中鸟!困中兽!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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