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不耐皱眉，但看北冥熙并无表示，按捺着怒火：“我可以出两倍的价格买下他。”

“那我更不能卖了，一个奴隶这么值钱，难道这小子还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我要是卖亏了多不值当。”

“此人只对我家主人有用处！”

对方的耐心显然已经到了极点，贺苏苏咽了口唾沫，目光瞥向北冥熙，但见他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两人间无需言语说明，贺苏苏松了口气，横眉冷笑：“不好意思，我的人只能我自己处置，轮不到你们指指点点。”

“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尔等存心找死，就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大汉冷冷眯眼，一挥手，手下骑兵呼啸一声，举刀策马冲来。几乎是同一时间，四面沙丘上同时传来破空声，马蹄被箭矢刺穿，刹那扬起翻滚而去，地面崎岖的乱石足以将摔下来的人砸成烂泥。变故只在一瞬，大汉慌忙挥刀挡箭，目眦欲裂：“尔等究竟是何人！”

北冥熙阖眸不语，显然没有同死人交谈的兴致，海东青戾啼而下，落在他肩头，隼目森冷。电光火石之间，大汉瞪大了双眼，牙关打颤：“你是……”一支箭穿胸而过，大汉余下的话随血沫咽了回去，带着满眼的不甘跌落马背。空中有淡淡的血腥味，不远处的暗卫再次销声匿迹，十几具尸体形成一种无声的惨烈。贺苏苏本想着这么血腥的场景别把团子吓到了，结果团子睡眠质量好的很，吃过晚饭倒头就睡，压根没参与。而且有小柔在马车里陪着，想必也不会让团子看到不该看的。她看向另一个小屁孩。成吉咬了咬唇，弱弱：“姐姐，谢谢你们救了我。”

贺苏苏随意坐下，笑意浅浅：“除了这句，没别的想说了？”

“我……”“能引来匈奴骑兵追杀，你是匈奴人？怎么，你在黄石关这么多年，对方没找你，一出城就找上了，在你身上装雷达了？”

成吉面对她一连串的逼问，脸色涨得通红，许久才挤出话来：“我，我是淳维可汗之子，我叫阿勒苏。对不起苏苏姐，我骗了你，我是三个月前逃到黄石关的，他们一直有人乔装进城找我，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会找到的这么快。”

贺苏苏轻轻的啊了一声，团子这卦算得有够准的，匈奴可汗之子，那可不就是天狼星，妥妥的兵祸。少年突然噗通一声跪下，眼神坚毅：“苏苏姐，我知道你们是谁，这世上只有你们能帮我了！”

贺苏苏尚未反应过来，北冥熙便转过身来，一声冷笑：“你的表兄孛儿只斤，拥兵三十万，政变夺权，被称作匈奴百年未出之天才。而你，一只丧家之犬，一无所有，凭什么让本王帮你。”

成吉咬牙：“孛儿只斤狼子野心，短短三个月吞并大小部落数十，假以时日，他定会进攻大周，届时生灵涂炭，熙王殿下也不想看到吧？”

“你怎知本王不想？”

成吉一僵。大周卸磨杀驴，不正是因为边疆战事平定，用不着北冥熙了么？“可边境太平，是王爷一手造就，我不信王爷真忍心看着战火再起！”

贺苏苏有些郁闷，这小破孩也才大团子八岁，就已经能和北冥熙争得有来有回，反观团子，除了吃睡二事人生大事，其余一概事不关己。人与人之间的参差。一大一小对视，成吉显然处于弱势，硬着头皮不肯退让，近乎带上了哀求：“王爷若是助我夺回王位，我向长生天起誓，今后百年内，我族愿为大周附属，缴纳朝贡，退离边境线三十里，不再起战事争端。”

“一个黄口小儿的承诺，便要让本王与孛儿只斤三十万大军为敌？呵，你算盘打的倒是够精。”

“我是认真的！”

“那便等你有这个资本与本王做生意时再来，如果你能在匈奴人下一次找上门来之前，活着的话。”

北冥熙目露讥诮，说完便率先离开乱石堆。成吉攥紧拳头，眼眶红红的，宛如一只被抛弃的小狼。于理智而言，贺苏苏是赞同北冥熙的，他如今小心蛰伏，培养势力不易，怎么可能说给一个小屁孩就给了。成吉是很聪明，但孛儿只斤也不是吃素的，冷血一点说，成吉确实不值得冒险。但于情感而言，贺苏苏又有些心软，可汗的儿子，本该锦衣玉食，却被迫流亡他国，还养成了一身察言观色和市井滑头的本事。这些天相处下来，她发现这其实是个不错的孩子。目光左右游移了一会儿，贺苏苏叹了口气，蹲到成吉面前，温声：“姐姐知道你心急，但有些事急不得，王爷说的也没错，你如今首要的是保住性命，再图复仇。”

成吉抹了抹眼睛，用力点头。解决了骑兵，几人赶了会儿路，拿出地图看，最近的城镇在十几里开外，天色已晚，便就近在一片白桦林底下安营扎寨。团子醒了，似乎没发现几人间气氛僵持，揉着眼睛吃饼，很快就和成吉一起回马车练字。小柔收拾残羹，白齐坐在远处把风，不知不觉中竟只剩下两人独处。贺苏苏默了一瞬，起身：“我去看看钦言。”

“贺苏苏。”

男人目光远远望着北边，仍未看向她，冷声道：“匈奴人不可轻信。”

贺苏苏皱了皱眉：“我知道王爷不喜欢成吉，他确实一开始就骗了我们，但本性并不坏，王爷何必以偏概全。”

北冥熙回头，目光冷冽，看着她似想说话，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独自回了帐篷。留贺苏苏自己气闷。成吉若是对他们有恶意，团子还能让她把人留在身边么？北冥熙这简直就是得了匈奴ptsd，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成吉的去留问题上，两人从未达成过一致，这次也不例外，不欢而散。夜里篝火熄灭，远处狼嚎声响起，贺苏苏靠着团子休憩，她向来浅眠，几乎是一瞬间便察觉到有人进来了。帐篷帘子掀开的一瞬间，贺苏苏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