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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斗变明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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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在忙碌、劳累、紧张、煎熬与谨小慎微中不知不觉滑到了八月下旬,这段时间里,老天爷吝啬却又似乎不太过残忍,赏赐了大地两场雷阵雨、一场淅沥小雨,不至于让植物们统统枯渴而死,泛绿的大地不乏微黄的秕果。这段时间,姜淑瑶一面沉浸在坠入爱河的幸福之中,一面尽心竭力、一如既往地彩画和教学,画工们的彩画技能不断提高,彩画的陶俑越来越好,司马昊先后又专程进画房观摩过两次,照样是万分满意,赞不绝口,照样忘不了当着姜淑瑶的面,嘱咐淳于彪、韩珠把姜师傅照顾好,显示对她十分的关怀体贴。姜淑瑶越发的得意、开心和踌躇满志,与范骊幽会时,自然要炫耀一番,以增加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魅力。距下葬之后虽已两月有余,恐怖的情景却始终萦绕在范骊的脑际。这天傍晚,范骊去“怡春宫”巡查时特意看了看掩埋宫女们的葬尸坑,她们一共用了五个坑,砖砌的圆圈里,松软的新土包上已经长出了小草,有个土包上出现了大裂缝,上面洇出了油污,另一个上面被地鼠挖开一个黑乎乎的洞,好像光脑门上的独眼,却闻不到一星一点腐臭味,忽然记起掩埋时里面放了特殊香料,心想不愧是皇宫里的人,死了也待遇优渥。返回时沿淳于彪所辖的粮蔬仓库、军营旁的甬道一路踽行,边走边想着姜淑瑶,想她的俊俏,想她的才华,想她的重情守义,想与她曾相聚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想淳于彪对姜淑瑶徒劳的纠缠,想姜淑瑶对自己的忠贞不渝,心中涌荡着得意、感动与欣慰的波澜。最后想到了陵园工程的结束,想姜淑瑶是绘画艺术的顶尖级人物,将来必定要进地宫里作画,到时候……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停顿了一下,突然心里呐喊起来:“不——!不——!你是后朝的人,你绘画技艺出类拔萃,你向众多画工传授了画艺,把陶俑画的那么有档次,你堪称大秦的有功之臣,大秦会善待你的。你那么美,那么有气质,又多才多艺,万能的神灵也会怜香惜玉保佑你的!……”范骊在心里呐喊着,默祷着,不觉夜幕已降,视野模糊起来,忽听有淙淙的水流声,扭头看去,一道湜湜水流,潋滟粼粼,明镜般迤逦而去,原来已行至净水弯的木桥,且看到桥面上有个骑马的人走来。光线昏暗,他看不清对方的穿着五官,但凭直感立刻断定是淳于彪,没等他打招呼,对方先发问了:“你是谁?”

语音低沉威严。范骊知道淳于彪又要去跟踪姜淑瑶了,心里感到好笑,迟疑一下说:“敝将范骊,您是淳于将军吧?”

淳于彪说:“正是,本将军早就想找你谈谈,正好碰上了。”

范骊心里“咯噔”一下,立马断定是为姜淑瑶的事,故作轻松地说:“有什么事,您说吧。”

向着净水弯出水口方向马未停蹄。淳于彪急忙调转马身,与范骊并肩同行,他身着甲胄,腰间挂着冰锋剑。自草料场火灾以来,淳于彪尽管把心思全放在履职上,无奈姜淑瑶如影随形,始终丢不掉放不下,每次巡查彩画区时都忍不住要去姜淑瑶所在的画房溜一圈,照例特意从姜淑瑶身旁经过,照例故意咳嗽一声,令他大失所望的是,每次姜淑瑶扬起头瞥他一眼,总是面无表情,一声未吭,立即又埋头彩画了,仿佛看到陌生人一般,有时表情还带着厌烦。他意识到姜淑瑶和范骊的关系已经发展到难舍难分的地步了,悲凉感倏然袭上心头,但毕竟是有尊严的人,遇到这种情形他也不再搭理姜淑瑶,怀揣着失望悻悻地走了。还有几次在三棵松和草料场旁的草滩找到了姜淑瑶,每次见到她,她都躲躲闪闪显得很害怕,尽管他表现得极其和蔼,话语也特别温暖亲切,美好的承诺说了几大堆,但都无济于事。那一回他去三课松晚了一些,恰巧范骊在场,他没有惊扰两人的幽会,只在附近听了会两人甜蜜缠绵的情话,便带着悲凉的心绪默默离开了。无奈之下,他破釜沉舟找范骊直接为此事摊牌,今晚恰巧遇见了他。“本将军看上那个后朝人姜淑瑶你是知道的,说句老实话,老夫用不了几年就要告老还乡了,打算让她陪伴照顾。你年纪轻轻,前途远大,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日后大秦的才华美女任由你挑选,你就不要再凑热闹了,只要你不参合,她一定是我的人,算本将军求你了!”

淳于彪说着,抱拳毕恭毕敬向范骊频频作揖。范骊急忙作揖回敬,故作糊涂的说:“是吗?敝将真的不知道您对她也有兴趣!既然这样,好说,敝将回绝了她就是了,成全您的心愿。”

淳于彪说:“好!痛快!够意思!本将军多谢了!”

再次作揖。范骊作揖回敬:“小事一桩,淳于将军别客气!”

淳于彪说:“那就一言为定了!”

范骊说:“一言为定!淳于将军您自便吧,敝将要去警戒道……”话音未落,忽然瞥见净水弯河道里有个黑影闪了一下,同时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声,两人当即闭嘴勒马,范骊凝神屏息盯着前方,好像一只饿猫发现了老鼠的踪影。淳于彪心里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也警觉起来。范骊显得很兴奋,压低声说:“哈哈,有活干了!”

说着将马引向路边的草地,并示意淳于彪也从草地上行走,淳于彪只好将马赶到草地,马蹄声立刻小了很多。没走几步,黑影又闪了一下,范骊小声说:“追去!”

催马朝黑影奔去,淳于彪紧随其后,黑影越过河道变成了模模糊糊的人影,人影穿过督察署旁的甬道,朝淳于彪所辖的粮蔬仓库方向狂奔,与此同时,篱墙外也隐隐响起脚步声。范骊说句“劳驾您到篱墙外面抓人去”,便猛拍马背,同时一声厉喝:“给我站住!”

雪云马撒开四蹄直奔人影,一直追至劳工宿舍拆除工地。工地面积很大,大的一望无垠,里面有的房子还完好无损,有的房子圮为残墙断壁,有的房子已经变成了一堆堆瓦砾破砖。人影在成堆的废料和房屋间穿梭,马的奔跑能力受到局限,范骊怎么也追不上……淳于彪不好推辞,便按着范骊的吩咐,很快找到一个出口,令守门兵打开栅门,策马奔出门外。环顾四周,并未发现有人,遂四下里搜索,搜索了一阵子,隐约发现前面土埂旁有黑乎乎的一物索索抖动,细听还有微微的喘息声,近前细看,是一个女人蜷缩在地,他当即拔剑出鞘。女人尖声叫道:“军官饶命!”

淳于彪盯着抖动的身影,厉声问:“哪个村的?”

女人说:“草民是刘家庄的,给俺丈夫送香囊来了。天热蚊虫多,俺怕他晚上休息不好……不信您看。”

说着举起一只手,淳于彪伛偻低首观看,女人手里果然拎着布囊,一缕藿香、薄荷、八角、茴香等混杂的气味钻入鼻孔。淳于彪说:“你破坏工地秩序,扰乱人心,该当何罪?”

女人一怔,但立马又镇静起来:“草民不懂规矩,误犯了你们的律令,请军官饶恕!”

淳于彪冷笑着说“哼,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上前就是一脚,“赶快滚你娘的!”

女人连滚带爬站起来,说声“多谢军官赦免之恩!”

急匆匆朝渭河方向走去,边走边朝篱墙方向张望,恋恋不舍的样子。范骊返回来的时候,村妇刚刚登上架在渭河的独木桥。他气喘吁吁,灰心丧气的说:“这家伙真是神出鬼没,不知藏哪儿去了!”

发现了桥上的人影,立马有了兴致:“哈哈,哪里跑!”

拔出烈焰剑,催马直奔村妇。淳于彪一惊:“你要干什么?”

范骊好像没有听见,自顾追赶。淳于彪嘟囔道:“黑天半夜的送香囊来了,能送到吗?活该!”

说完,策马回将军署去了。事后淳于彪得知,范骊那晚并没有把村妇抓回来,更没有杀掉村妇,而是剁掉了村妇一根手指头,并拿了香囊,派吴天义送到督察署以示他的尽职尽责。总管司马昊果然对范骊大加赞赏,第二天召集校尉以上的人员和部分兵士开了会,把村妇的手指头当场展示给大家,又把范骊狠狠表扬一番,号召全体官兵向范骊学习,尽好职责,精忠报国,报效皇恩,末了还含沙射影的把淳于彪数落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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