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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落空 满腹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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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拉车突然停了下来,姜淑瑶掀起布帘朝外张望,看到的不是高大威武的城门,而是简陋的木栅门,两旁也非红色高耸的宫墙,而是缀满鲜花绿叶的篱墙,她顿生疑惑:这……这是什么地方?随着车子的行进,她一路观望,跃入眼帘的是新建的亭台楼阁、花栏墙、房舍院落、挤挤匝匝的简易房、碑林、树木,以及宽敞的沙土地和堆放的建筑废料,根本没有想象中整洁气派的宫城,也没有巍峨豪华的宫殿、宫门、雕栏玉砌的台阶、扶栏,更不是平坦光滑的砖砌御道,而是坑坑洼洼的泥土小径!杨爽和吕少谷同样惊异、困惑。三人下了车。姜淑瑶迫不及待地问驾车的兵士:“这是什么地方?”

兵士神秘一笑:“皇宫呀?”

姜淑瑶更加诧异:“这……哪像皇宫?再说皇宫在咸阳城,这儿是偏远的荒野呀!”

兵士狡黠地笑着说:“真的是皇宫呀,是始皇帝驾崩后在冥国的皇宫。”

姜淑瑶恍然大悟,原来到了秦始皇的陵墓,让他们来是彩画陵墓的!顿时一股寒气袭上心头,心里暗暗叫苦:这里天高皇帝远的,纵然有出类拔萃的才能,又有什么用呢?而且整天身处陵墓,感觉很不吉利。当时已临近中午,包括姜淑瑶在内的五百一十八名画工并没有去住宿、去吃饭,而是被直接领到金封台南侧的教场听督察署总管司马昊训话。画工们一路风尘,个个灰头土脸,席地而坐等待司马昊的到来。姜淑瑶环顾四围,见四周围着许多身带兵器的兵士,好像看押犯人一般,感觉很不舒服。心想:到底是封建王朝,那么多荷枪带刀的兵士看管手无寸铁的画工,用得着吗?不一会儿,只见一伙骑马的人鱼贯进入教场,人们纷纷下马,其中一个身材矮胖的人抬了几下粗短腿,迟迟下不了马,直到几个人过去帮忙,下才下得马来,引得画工们一阵窃笑。姜淑瑶还发现,帮忙的人对矮胖的人点头合腰的,其余的人也都围拢着他。他一定是个当官的,是个什么官呢?是不是那个叫什么司马昊的人?姜淑瑶胡乱猜测着。是的,此人正是秦始皇陵建造工地督察署的总管司马昊。他是在督察署的督察、淳于彪、范骊、韩珠、吴天义、施工部人员、后勤管理人员等一大帮人簇拥而来的。司马昊两脚一着地,马上将遮阳草帽扭正,将皱皱巴巴、歪歪斜斜的衣裤整理一番,挺胸抬头站在那里扫视着画工,一面摇扇子,督察刘不歪马上递去一只丝瓜壳,司马昊喝了几口水,斯斯文文坐在一块竹垫上,其余人等一律站在他的身后。司马昊外凸的眼珠滑溜溜望着一片萎靡不振的面孔,故意咳嗽了两声,拉开嗓门说:“现在,本总管给你们训话。”

停顿了下,眼珠滑溜溜的扫视着面前一大片脑袋。“这里是始皇帝将来荣归冥国的皇宫,皇上继位以来,爱民如子,鞠躬尽瘁,横扫六国,历尽艰险建立了大秦,可谓德比三皇、功超五帝,必将名垂青史。现如今让你们能工巧匠来尽彩画的义务,是你们感恩皇上、报效朝廷的天赐良机,你们要深感荣耀。活计繁重,时间紧迫,你们务须忠心尽责,勤恳敬业,吃苦耐劳,万不可偷懒敷衍,消极怠工!”

细细的嗓音略带沙哑,仿佛狭窄的喉管里塞着棉花团,随着内容的不同调门时而拉长,时而紧缩,且随着音调的高低长短,眉毛、眼珠、嘴巴的形状变化多端,说到最后一句,眼皮猛然上翻,眼珠变得更大更鼓凸,眼白也更醒目,使本来不大的瞳仁显得更小更黑更贼亮,配上丰富怪异的表情,严厉中透着狰狞与恐怖,不少胆小的画工竟面露畏惧,连大气也不敢出。姜淑瑶并不害怕,倒觉得讲话的人有些滑稽,在忍着笑全神贯注的听。一旁的杨爽见姜淑瑶强忍着笑,忍不住了竟底下头傻傻的笑出声来,姜淑瑶忙用臂肘搡了她一下,才规矩了。司马昊训话的过程中,淳于彪不住地扫视着画工,司马昊的话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来,半句也没有记住,注意力全集中在路遇的女画工身上。姜淑瑶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使他无法克制再一睹芳容的欲望,但怎么也找不见,越是找不见,越想很快找见,频频四顾,眼睛忙得不可开交,脑袋转动如拨浪鼓,直到司马昊讲完话,才在倒数第二排人的中间发现了要找的人。因距离较远,姜淑瑶的面容模糊不清,他凝望着她,极力回忆着她的容貌和言行举止。冷不防耳孔传进司马昊的声音:“你讲上两句。”

淳于彪一激灵,看到司马昊的鼓泡眼正盯着自己,便摇了摇头,满不在乎地说:“我没啥说的。”

司马昊皱了下稀疏的黄绒眉,便让范骊讲话。范骊笑容可掬地朝司马昊弯腰点点头,受宠若惊的样子,然后一本正经地望着劳工开了腔:“你们听明白了吗?我等敬爱的始皇帝百年之后荣归冥国还要做皇帝,还要住皇宫,为陛下建造宫殿,使命非同一般,你们切要遵循司马总管的训示,齐心协力、老老实实为朝廷效劳!”

洪钟般的声音高亢有力,吐字清晰,每一个字仿佛一颗颗玉珠掉进铜盘般清脆悦耳。姜淑瑶眺望着范骊模糊的面容,透着阳刚之气语音深深吸引着她,她好奇的想:他是什么身份的人物?多大年龄?英俊么?……却见范骊躬身俯首对司马昊说什么,司马昊摇了摇头。范骊便高声喊:“商总管、赵总管、李总管、姬总管,诸位各领画工安排住宿、饮食去吧。”

管后勤的四人当场分领了画工各办其事去了。司马昊、淳于彪、范骊、韩珠等人也各自离去。画工一共才两千零六人,人数少,加之与挖土、搬砖、抗椽檩、和泥和灰等粗活重活相比属于高雅行当,待遇比那些干苦力活的劳工强多了,男画工每八个人住一个屋子,女画工每四个人住一个屋子,吃饭也另起炉灶,新来的画工也照此例作了安排。姜淑瑶和杨爽因为很熟悉,主动申请住在了一起,另外还有两个陌生女子。她们被安排在头一批女画工宿舍后面的一排房子里,也远离男劳工的住地。对于姜淑瑶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新鲜的,一溜溜泥坯墙、灰色瓦顶的宿舍,在砖摞上搭着的木板上睡觉,统一色调和质地的被褥等等,在现代社会从来不曾体验过了。夜晚,别的女工无心无事,都早早的睡的深沉,姜淑是抱着莫大的希望而来的,现实却令她很失望,自然难以入眠。她沮丧、忧虑、忐忑,好在那个淳于将军对她说过几句鼓励的话,不然她就要溜之大吉了。食堂是五间屋子穿通的大房子,聚在一起吃饭人全部是女工,七八十号人在一起,熙熙攘攘显得有些拥挤。姜淑瑶自然又成了人们注意的目标,她们一律称她为后朝人,无数只眼睛盯着她,数不清的人想靠近她,你一言我一语的盘问她,问她所在的后朝人们吃、穿、用、住及家里几口人、父母职业等等情况,简直无所不问,她回答他们时有些应接不暇。后面的人,尤其个子矮的人看不到后朝人、听不到问话和回答声,便往前钻,朝前挤,人群涌来荡去,说话声,嬉笑声,咳嗽声,喷嚏声汇聚在一起,场面嘈杂、热闹而又混乱。伙夫们从隔壁的门口抬出四只装着碗、筷、勺子、铲子的柳框,画工们“呼啦”一下围了过去,数不清的手伸向了框子,数不清的碗筷刚刚离开了框子,数不清的空手立马伸了过来,有时好几只手抓住一只碗,好几只手捏住一根筷子,场面争先恐后,仿佛谁迟拿了碗筷就吃不上饭了,两筐子东西顷刻间被抢得所剩无几。姜淑瑶、杨爽等三十六名新来的女画工大多比较腼腆,不愿意跟着往前挤,即使挤也挤不上去,等其余画工们差不多都手里有了东西,才过去取碗筷。随即,饭堂里又增添了叮叮当当敲碗的声音,原本乱哄哄的屋子显得更乱,声音更嘈杂聒耳。门口突然出现了两名腰挂弯刀的兵士,其中一人大声吼了起来:“肃静!肃静!”

吵闹声敲击声立马停止,只剩下零零星星的敲碗声。另一个兵士黑着脸大声问:“谁还敲碗了?嗯?谁在敲碗?”

屋里立刻鸦雀无声了,兵士无目标地瞪着憧憧人影,恶狠狠地补了一句:“以后不准敲碗!”

姜淑瑶从未见过带刀子的兵士,心里有些发怵,不少女画工同样面带惶遽、眼神怯怯的望着兵士,连呼吸都不敢带出声来。过了一会,伙夫们又抬出三口热气腾腾的大铁锅,两口锅里盛着小米焖土豆,一口锅里盛着萝卜绿豆汤,人们自然又“呼啦”一下涌了过去。兵士又高声吼叫起来:“慢点,着什么急呀?真是些饿死鬼!”

画工们好像没有听见,争先恐后的我行我素。姜淑瑶第一次吃这样的饭,感觉味道很新鲜,再加上肚子饿,吃了满满一大碗小米焖土豆,还喝了一碗萝卜绿豆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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