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是：“也就是说我的当事人没事了？”

梁教授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斥责道：“你的眼里就只有你的当事人，还有钱吗？”

“老师……”梁教授看着夏尔，“我原以为这些年你有点长进，没想到你的眼力还是只有钱这个字！”

“老师……”“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是怎么教你的？你是我所有学生中悟性最高的，也是对犯罪心理学领悟最高的，同时还是对法学领悟最深的，为何你对金钱就是有这般执念？你看看你的师兄师弟，哪一个为了钱，丧失了本心？”

夏尔将手提电脑合上，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再缓缓的端起面前的茶杯，说：“老师，这么多年了，当年你便是为此责备于我，现如今又是如此，我当年就说过，我也是被逼至此，否则谁愿意为了钱，任人差使？”

“这么说，你还有苦衷了？”

夏尔哭笑着。这时，服务员陆续将酒菜端了上来。夏尔将酒杯用茶水烫了一下，倒入白酒，仰脖一口喝尽，接着说：“老师，这些年很多话，我压在心里很久了，今天也就一并说了。当年我们三个人师承于你，一起钻研犯罪心理学，后又进而钻研法学等学科，我不敢说自己是你最好的学生，我却是最用心的学生。你以为我是对这些方面有兴趣，有悟性，其实……”“其实并不是这样，我之所以这么用功，完全是因为自己家里的情况。想必老师到现在还不太清楚我的家境吧？当年，我们师兄弟三人，属师兄韩广家境最为优渥，他也算尊师重道，经常孝敬您，虽然那些礼物或者宴席并非老师你所喜爱，但总之算是一份人情，否则，以师兄韩广的悟性，又怎么可能一直在老师门下？再有我师弟宋景，他的家境条件上佳，且天赋极好，虽然偶有顶撞老师，但总能找出足够的理由说服师父，加上他的父亲跟老师有旧，成为老师的学生算是理所应当。”

“唯独我，家境实在寒酸。即便是老师的生辰，也拿不出一件像样的礼物，虽然老师你并不在意这些，但是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这些却是心结。当年那件案子，我承认我有过错，为一个传销头目做辩护人，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和嘲笑，可是我并不在乎，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笑贫不笑娼。”

“也许老师认为这些是我自己胡思乱想，但是人没有穷过，是不知道这其中的滋味的，我不想活得没有尊严。我父亲当年病重，等钱治病，没有任何人帮，我母亲下葬，亲戚、朋友没一个人肯出钱出力！”

夏尔眼睛微眯，已经有些醉意，“我是穷怕了，不想再回到以前的日子，也不想我的子孙后代家那样的日子。我之所以投身成为一名律师，又在这些年间，接了不少大案要案，就是要挣出点名头来，只有出人头地，我才能好好活着。我不像我的师兄弟，生下来就可以衣食无忧，前途似锦。我的一生，任何东西都需要我自己去挣，如果我不去挣，或许我也活不到现在了。”

“我接的案子，大多都有隐情，就比如老师你一直耿耿于怀的那件传销头目的案子，其实他根本不是什么传销头目，只是一个傀儡，别人就是想利用他去顶罪，好逍遥法外，你真以为我昏了头，去帮助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当年你根本不听我解释，我也没有上门来找你，念着师徒之情，这些年才试着想要化解这些矛盾，只是……”梁教授的眼睛微红，“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说清楚？”

“我没这个脸，也不想被你看不起。”

夏尔将杯中酒再次一饮而尽。“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一个人？”

“我没这个意思。”

梁教授拿了一张纸在手里，叹了口气，“有困难应该告诉我的，我能帮你，不会推辞。”

“老师教我读书，授我本事，我没有一点回报也就罢了，这种家事，告诉老师，岂不是连累老师？”

“我一直视你为己出，你应该知道的，你这样又是何苦呢。”

“这是我最后的自尊。”

夏尔的语气低沉得有些令人难受。李赣走过去，抓着夏尔的手，安慰道：“都过去了，师兄。”

“恩。”

梁教授有些自责的说：“看来是我错怪你了，当年若是我稍微能察觉点什么，你现在也不会是这样。”

夏尔抬起头，看着梁教授，“我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虽然我什么样子的案子都接，虽然我只认钱，但是非黑白我还是分得清的。”

梁教授点了点头，“眼下这件案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上面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能先把我的当事人和刘纹解救出来，后面的事再说吧，我将当事人从案件中解脱出来，也算完成了委托。”

“这就是警方的意思，要求你在庭审时配合公诉方，不要再站在对立面。”

夏尔连着点头，深吸一口气，“先吃点东西吧。”

梁教授轻声问：“你的妻儿还好吗？”

“还好，儿子6岁了，今年要上小学了，正在张罗入学的事。”

“恩。”

梁教授喝了一口酒，“以后有什么困难，一定要来找我，我是你老师，也是你父亲。”

夏尔眼眶一热，看着梁教授，半晌说不出话来。李赣也觉得鼻子有些酸，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辛辣味顿时呛得李赣连连咳嗽，三个人笑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