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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报团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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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安排在第住院的第三天,这两天一会儿是去做磁共振,一会儿是做B超,一会儿又是抽血检查,跑的阿莲都有点发蒙,幸亏有二铁的陪伴帮助。这期间生儿和郭二铁越来越熟络,生儿越来越粘着他,一会儿见不到都要问:妈妈,郭叔叔去哪儿了?他不会走了吧?他不会像爸爸一样睡不醒了吧?阿莲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是啊!阿福在生儿不到一岁时就出事了,严格意义上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对父亲的记忆是缺失的。孩子不止一次羡慕的说:“豆豆的爸爸经常爬在地上,让他们骑大马;青青的爸爸一把就能把她举过头顶;小燕的爸爸又给她买了一辆大汽车……。妈妈,我爸爸啥时候睡醒?快了!快了!爸爸快醒了,醒了就和生儿玩,后来他发现只要问起爸爸啥时候醒,妈妈总是背过脸去偷偷的抹眼泪。孩子慢慢的懂事了,再也不问妈妈了。主管刘医生,是个二十多岁刚毕业的年轻小伙子,头一天晚上,把阿莲叫到办公室。刘医生像背教科书一样,认真的讲解手术的风险,术后并发症,完了问“听明白了吗?”

让阿莲进行手术前的签字。阿莲听的心里直敲小鼓,腿发颤,在那张纸上抖抖索索的签上名,天知道她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手术前夜,阿莲怎么也睡不着,她替熟睡中的生儿掖了掖被角,披了件衣服走出病房。夜空中繁星点点闪烁,春生老板,阿芳嫂子,“狮子头”和他表姐,宋教授……这些帮助过她的人,像演电影一样在她的脑海里过,她想:“我何其有幸遇见他们”。在这静悄悄的夜晚,阿莲的思绪像泛滥的春水一样,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无数流逝的经历和漫无边际的想像在脑子里杂乱的搅混在一起,像蚂蚁钻进了饭团里一样,乱糟糟的理不出一个头绪。 手术比阿莲想象的要顺利,早晨8:30进手术室,中午12:00就做完了。阿莲激动往家给婆婆公公打了个电话,婆婆高兴的语无伦次。婆婆:“得亏是去省城大医院做手术,还不到晌午就做完手术,阿门托佛这下我的小孙孙有救了。”

阿莲:“关键是给生儿做手术的宋教授,是全国有名的脑科医生,听生儿的主管医生背后叫他“拆弹专家”。婆婆:额滴个神啊,婆婆电话里夸张的叫了一声:“这大医院的大医生真是厉害,一个拿手术刀的,咋地还懂拆炸弹呢。”

阿莲:哎呀,妈,你不懂,不是拆炸弹,是摘脑子里的肿瘤,是拆肿瘤炸弹。婆婆:哦,这下好啦,我孙子的脑袋里的“炸弹”摘下来,再也不用担心了。阿莲心里着急回病房照顾生儿,急急忙忙的挂上了电话。术后生儿恢复的特别快,第二天就在妈妈的搀扶下下地活动了,第三天就拔除了引流管。二铁对阿莲说:“生儿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这次回去我想着和春生老板商量一下,辞了饭店的工作。”

话没说完,就被阿莲急冲冲的打断了,“郭大哥,你在哪儿干的好好的,老板很器重你,大家也很喜欢你,你不能说辞就辞啊!”

阿莲你别着急,听我说:二铁深情的看了一眼阿莲,我是想着,在河西县城里找一个地方,自己干,开个小吃店,我这次回去,一是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看病,另一个就是想考察一下,想在县城里开个自己的店,这样时间自由,也好照顾你们娘俩。”

阿莲就知道二铁是顾念着她,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心里就更加着急起来。她脸红了一下,我知道你不放心我,唉!我这个家就是这个破落样了,我已经陷进了泥潭里,拔不出来了,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不能拖累你往火坑里跳。况且我现在这个情况,什么也不能答应你,也给不了你。”

阿莲,我知道你重情义,顾搀念着阿福和家里老的小的。任何时候我都不会让你逃避自己对家庭、孩子、公公婆婆应尽责任。但是你还这么年轻,本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日子呀!郭铁涨红了脸,一留浓密的头发覆盖在宽宽的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他鼓足励勇气对阿莲说:“阿莲,既然我知道了你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受苦受累,我却什么也不做”。我开小饭店,也是为了你和孩子将来能够好好生活。他的眼神神情而热情好像能够穿透她的身体,咱们两个一起经营一个小吃店,我一个采购、炒菜就够了,阿莲你还是像原来一样负责招呼客人,不过小店的财政大权就交给你了┄。二铁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不好意思的用手挠挠头小心的注视着阿莲,像一个小学生刚刚交完考卷的,忐忑的等待着老师的判决。阿莲痛苦的叹口气说:“郭大哥,你的心意我怎能不明白呢,可你知道吗?就算日子再难过、再挣扎、再痛苦,我也不能放下良知、责任,再不甘心,我也没办法无所顾忌的和你一走了之。郭大哥,你是个热情、善良的好人,说到底,我现在还是一个有丈夫的人。如果咱们两个搅和在一起开饭店,我公公婆婆怎么想?村里的人又怎么想呢?到时候什么鱼刺、骨头难听话就都出来了。郭大哥,听我一句劝,你年纪也不小了,赶紧找个好女人好好过日子吧。阿莲又叹了一口气愧疚的说:”只是那个钱,一时半会儿可能还不上你了,回家和生儿爷爷商量一下,尽快把房子卖掉,能还多少,先还多少。二铁听着,他的脸有红变成百,又有白变成红,他难受的咽了咽唾沫,喉结不停的上下滑动着,嘴唇哆嗦了半天。他局促不安的喃喃:”阿莲,我没有催你还钱的意思,那钱你尽管用着,我只是想帮你。“说完,他像下定决心一般,好吧,孩子快出院了,你一个人也问题不大了,我也,也该走了”。阿莲看着他踉踉跄跄的走出他的视线,她紧紧的咬住嘴唇,  直到嘴唇咬破,才能使自己没有哭出声来。她想:无论是幸福还是苦难,无论是富有还是贫穷,无论是光荣还是屈辱,就让她自己默默的承受吧。以后的日子里她的心脏好像出了问题,有一种隐约的疼痛会冷不防地窜出来,在她的胸口短暂停留而后迅速消遁。就像一把钝刀,无声无息地磨砺着,却不见流血。是呀!最叫人痛苦的是,你处在这样一个艰难的家庭里,但又想挣脱这样的家庭,挣脱不了,又想挣脱。可怜的女人,既要拉扯孩子,照顾植物人的丈夫,还得像个男人一样去地里干活。生儿出院后,日子又恢复平常的样子。阿莲一整天在地里累的半死不活,肉体的熬煎使她的精神常常处于麻痹的状态,有时干脆把思想完全“关闭”了。晚上回家……连胡思乱想的功夫都没有。有时她一个人在地里劳动歇息时,坐在田间地头,长久的看着远方蓝天和悠悠飘飞的白云,眼里心里都会莫名其妙的盈满泪水。她记忆的风帆会不停的驶进往日岁月,飘到二铁的身边。她感觉到远方的召唤。她不间断的做着未来的梦。她的内心不断的进行斗争,听从命运的安排,一切都将无比艰难,她孤身一人,无异于孤蓬一从。可日常生活的繁重不会让人专注地沉湎于自己的不幸,即使人的心灵伤痕累累,也还得要去为现实中生存和发展而挣扎。眼前的一切真是太苦了……苦倒不怕,最主要的是,啥时候才能结束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这一切似乎都很渺茫。把自己的精神禁锢在内心最深处世界里。对于阿莲来说:“寻找幸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摆脱苦难同样也不容易”。她很大程度上没勇气决然的改变自己的命运,随着时间的增长,包围她的那堵精神上的壁垒越来越厚。她时刻感到痛苦像利剑般尖锐。本来她可以和二铁有可能重建另一种生活,在家庭和传统理念的双重束缚下,她却长久下不了决心。所谓的婚姻、责任把她和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活死人”栓在一条绳索上,而解除这条绳索需要通过法律程序。本来这也许很简单,可怕的是,她的公公婆婆、村里的闲言碎语,传统的道德伦理观念,像千万条绳索在束缚着她的手脚。更可悲的是,所有的这些绳索之外,也许最难挣脱的是她自己良心上那条枷锁。阿莲望着硕大、昏黄、沉落的月亮,孤单柔弱的挂在柳树梢头,月亮仿佛失去了依托,随着阿莲的脚步飘忽漫游。天上的这轮明月呀,是那样的孤单冷清,也不知唤来星儿云儿相伴,孤单的让人心疼。半片月悬在灰蒙的天空,孤月皎洁冷清,无一丝月光,无一片云影。往前走一步,面对可能是就流言蜚语和良心的谴责,如果丧失了追求幸福的勇气。村里对她和郭二铁的传言越来越大了。这一天吃完饭,她的公公坐在椅子上不停的叹气,闷头抽了两支烟后,眉头拧成一个大大的“川字形”,他咳嗽了一声,声音像湍急的水流突然遭遇了岩石的阻挡,发出了哽咽艰涩的呜咽:“阿福现在这个样子,跟死人也没什么两样了。你年纪轻轻的,如果有合适的人,你就按着自己的心意跟人家好好过日子吧。村里人怎样嚼舌根,我和你娘没大放在心上,你这么多年,为阿福,为这个家,受了多少熬磨,我和你娘心里都有数。唉!生儿这个孩子,我们虽然舍不得,但是也不能强迫你就给我们。娃娃,已经没爹了,不能再没了娘。再说,孩子跟上亲娘,不会受苦,我们也放心”。老人家又猛吸了几口烟,低沉着说:“我和你娘只有一个心愿,阿福死时,让生儿回来打幡摔盆,怎么说,这也是阿福的孩子,老王家的根,也不枉我们疼他一场”。阿莲听出公公声音里的哽咽,眼里不由的盈满泪水说:“咱家这个光景,我怎么忍心离开,我离开了,咱这个家就算完了,那样的话,我心里也不落忍呀,就算今后过上了好日子,也是寝食难安,良心上过不去啊,爹你以后这个话就不要再提了。”

唉!我和你娘都知道你是个有良心的好孩子,阿福这个样也撑不了几天了,我和你娘这么大岁数了,也是过一天算一天的事,你不用顾及我们。”

老人家略踌躇一下说:“你还不到三十岁,生儿还小,不能让这个家把你们拖累死呀。前一阵子生儿住院时那个叫郭什么,生儿说,对他很好,孩子也喜欢他,如果人家不嫌弃你托带着孩子,你就别拖了,好好跟人家过日子吧。阿莲的心都碎了,这是一对多么心底善良的老两口呀,家里这般光景,还时时处处为她的前途着想,真正把阿莲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疼,正因为这样,阿莲才舍不得离开这个“豁风漏雨,四面窟窿”的家。阿莲陷入痛苦的深渊里,忘记吃饭,忘记了睡觉,一愁莫展的呆呆的看着远方……。她颓废地坐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像一只被暴风折断翅膀的鸟儿,在风雨中哆哆嗦嗦的颤抖着。无论她多么坚强,她终究是一个女人,他有什么能力抗击命运如此残酷的打击呢?每当夜阑人静时,一股凄惶而又孤独的情愫汹涌而至。她把对二铁的感情沉到心底的最深处,成为一道内伤。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伤痛并没有淡化,反而在心底悄悄的增长、蔓延。只有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把二铁的面孔从心底里拿出来浮现在脑海。阿莲不再奢望任何温暖和幸福。她想,也许我注定要吃一辈子苦,受一辈子罪。她活着唯一的寄托就是她亲爱的儿子。为了孩子,她咬着牙苦熬日子。繁重的劳动和精神的桎梏使阿莲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她终于病倒了。阿莲破天荒的没有下地、出工。她一天也没有吃东西,无力的躺在床上,脑袋晕沉沉的昏睡着。期间婆婆叫了她几次吃饭,生儿用手摇晃着叫妈妈、妈妈,阿莲都没有力气起身。阿莲真想就这样就这样一直躺下去,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用去管,那该多好啊。她已经快没有勇气面对残破不堪的家,家里死气沉沉,日子死气沉沉,她整个人一天中大部分时间思维都局限在机械性的劳动中,好像进入麻木状态,昏昏沉沉的感觉爬在泥泞中,却怎么也爬不起来了。她晕晕乎乎的不知道躺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了生儿在叫“郭叔叔,郭叔叔,她想,二铁,怎么还会来?在医院时她把话说的那么绝,那么伤人,他不会来了,再说了,他就算没生他的气,也找不到她家里。阿莲苦笑了一下,摇了摇晕乎乎的头,想再睡一会儿。郭叔叔,我妈妈生病了,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呜呜呜呜,妈妈是不是也像爸爸那样睡不醒了?叔叔,叔叔,你快来叫叫妈妈。生儿不怕,慢点跑,别摔着。怎么回事?这分明就是郭大哥的声音,阿莲想,自己真是病了,人在梦中容易胡思乱想的。妈妈,妈妈醒醒,郭叔叔来看你了,生儿那温暖的小手不停的摇晃着她。怎么回事?如果是做梦,这梦也太真实了。阿莲努力的睁开眼睛,灯光下,床前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头发紧紧贴着前额,两道浓密的眉毛下,一双大眼睛,正在心疼的看着她。二铁在姑娘面前生性腼腆和胆怯,只要他身在有女人的地方,立刻就感到浑身不自在,因此经常下意识地回避和女性的接触。但自从遇见阿莲后,他的这种心理障碍神奇的消失了。阿莲的悲惨不幸的生活激起了他的保护欲,觉得只有和阿莲在一起,才能真正找到男女之前有温暖和幸福。他低着头,用了很大的力气鼓着劲说:咱们能不能一起过日子吧?阿莲开始有不可置信再世为人的感觉呆呆看着床下自己的鞋子,半天低声的说:“我这个样子,配不上你”二铁激动的握住阿莲的手说:“我已经想好了,和你在一起”。你睡着时候,我也已经和叔叔、婶子说好了:“我要入赘到你家哩,咱们两个一起担起这个家来,这样你就不怕阿福和老人家没人照顾了。”

阿莲低着头,一双手在在锅贴的大手中微微颤抖,两条腿软绵绵的,心哆嗦的像一团棉花。她做梦也想不到,命运会发生如此戏剧性的转折。在这之前,她没有一点精神准备。她喜极而泣喃喃自语:“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你不知道这个家会拖累你?傻瓜!入赘,你不怕受憋屈吗?”

阿莲知道,在农村里对于入赘还是很敏感的,农村人们对入赘成见很深,一入赘似乎就脸面无光,连腰杆子也直不起来了。何况,二铁是入赘到她这个烂包子家里。二铁用一双粗壮的大手,轻轻的揉搓着阿莲那双布满老茧的小手,心疼的说:“阿莲,你知道我从小爹娘死的早,叔和婶一看就是两个心底善良的老人家,我快四十岁了,又有爹娘疼了,又啥可憋屈委屈的?他憨笑了一下,至于阿福,我比他大几岁,只能委屈他当小弟了,弟弟生了病,当哥天经地义得管。”

阿莲依偎在他那宽厚的怀里,轻轻的抽泣起来。阿莲的心被一种巨大的幸福充盈着,仿佛天地间什么都不存在了,紧贴着郭铁的身体温热的身体,她不由自主的哭了,所有的幸福、快乐、痛苦,在这一刻都找到了接纳的地方。生儿在直在一旁叉开小手从缝隙里面偷偷的看着他两个。这小家伙发现,妈妈怎么又哭了,他还这个年纪还不能体会妈妈是流的是幸福的眼泪。他揺着小手,着急的喊:“妈妈!妈妈!你怎么哭了,郭叔叔来了,你应该高兴啊!”

对,生儿说的对,高兴!高兴!,咱都应该高兴。郭铁一把抱起生儿,三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晚上的饭是二铁做的,饭菜很丰盛,公公专门找出了存放了几年的老白酒,婆婆也特意的换上几年前阿莲给她买的新上衣。那是一件黑地红花的绒布上衣,婆婆一直说:“颜色有点鲜艳,她这个岁数穿有点“少兴”,等到过年再拿出来,也图个喜庆,两位老人家用最朴实的方式对二铁的欢迎和赞同。老两口是多么开明、善良呀,阿莲想,她嫁到这样的人家,虽然遇到不幸,但有这样的公公婆婆,又是有幸的,遇上二铁更是三生有幸。一家人都坐在了一张圆桌上,生儿特别兴奋,高兴的在屋里蹦来蹦去。是啊,自从阿福出事以来,这个家就失去了笑声,一家人再也没有这样开开心心的吃过一顿饭,那怕是遇上逢年过节。开始一坐在一起,还是有一点点局促,好在生儿像一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使这几个大人之间也就少了些许尴尬。阿莲想,善良的公公婆婆肯定还是有一点顾虑的,正好趁这顿饭,捅破窗户纸大家说说心里话,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心里藏着掖着的不敢说,反而不好。阿莲站起身来,先给公公婆婆的杯子里,倒上了酒,再给自己和二铁的杯子里也倒满。“郭叔叔,我也要喝,我也要,生儿举着杯子,凑热闹的嚷嚷着。”

“你这个小东西,这么小就吵着要酒喝,胆子不小啊,耶,有了郭叔叔,连妈妈爷爷奶奶也不要了”阿莲宠溺一笑,用手轻轻的拍几下生儿说:“你还小呢,等你长大了才能喝酒”,说着拿了一桶平常孩子爱喝饮料,倒在杯子里面。生儿这一番闹腾,倒把大家逗笑了,气氛也一下缓和下来。二铁看了阿莲一眼,偷偷滴把摆在她面前的那杯酒拿掉,放到自己面前,又给她倒上一杯热水说:“感冒了,不能喝酒,还是喝点白开水吧”,阿莲脸上红了一下,乖巧的点了点头。他举起了一杯酒先敬阿莲的公公婆婆。他的脸有点红;拿着酒杯的手有点哆嗦;说话也有点结巴起来。“我十岁上,死了爹,过了不到五年,娘也死了。”

他眼圈发红,哽咽着说:“从那以后,我和比大两岁的姐姐相依为命过日子。姐姐嫁人后,日子过的也不宽裕。我也就到处打打零工,像浮萍一样四处漂泊。没办法,总得自己养活自己吧。没钱,没房子,光棍一个人,这么年在哪里干活哪里就是家。直到今天在这里,我才有了家的感觉。承蒙二位老人家不嫌弃,虽然我代替不了阿福兄弟,但是我和阿莲会好好孝敬二劳,一起照顾好阿福兄弟。婆婆公公听了完二铁的话,早已满面老泪纵横。公公也举起酒杯说:“好孩子,你的心意我和你婶都明白了,今后你就放心的和阿莲带着生儿好好过日子吧,我们两个这把老骨头还能耍的动,阿福暂时我们还能照顾着。婆婆也在一旁留着泪说:“阿莲虽然是我家的儿媳妇,可我和你叔平常都把她当女儿看待,生儿也是我们老王家唯一的香火,只要你能好好对她们,把日子过好,我们也就知足了。”

叔、婶,你们放心,阿莲吃了这么多苦,我心疼还来不及呢,生儿这孩子我很喜欢,既然我和阿莲走到了一起,生儿也就是我的儿子,放在吧,我们肯定能把日子过好。阿莲的嘴紧紧的咬住嘴唇,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喉咙里像塞上了东西,说不出话来。自从阿福出事后,阿莲再也没有为自己置办过一件东西,再也没有好好的打扮过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是几年前,样式和颜色都已经很旧了,阿莲总是洗的干干净净的穿在身上。她才不到三十岁,怎么不想好好打扮一下自己,家里的经济状况,阿福的情况,阿莲连想都不敢想。她平常是舍不得为自己多花一分钱的,是婆婆坚持让她到集市上去给自己添置上一身新衣服,买点女人家需要的物件。阿莲拗不过他们的好意,第二天到集市上,她先给公公买了两只烧鸡,两瓶酒,她知道公公好这口,因着阿福和家里的情况,公公好长时间连集市也没赶过。她又去百货公司转了一圈,一进门就看上了一身蓝色衣服,她想起电视上结婚时,都是男的都穿西服,女的穿婚纱,她的郭大哥长的身材魁梧,穿上衣服肯定很精神,不输给电视剧里的新郎官,想到这儿,阿莲偷偷咧着嘴偷偷的笑了。她指着二铁问一个三十多岁的女服务员:“这件衣服他穿合适吗?服务员打量一番二铁说:“小伙子个子高,人也长的也帅,这套衣服正配他”,阿莲又问服务员:“能试试吗?”

二铁脸红了,用手轻拉一下阿莲一下小声说:“阿莲不要给我买衣服,我还有一身新运动服没上身呢,正好拿出来穿,咱们到集市上主要给你买哩,你咋老惦记着别人”。阿莲嗔怪的笑了一下,哪有新郎官穿运动服,办婚礼的?这身衣服你穿上试试肯定好看。又问服务员:“衣服能上身试吗?”

能,能,这边有试衣间,服务员热情的招呼着他们。俗话说得好“人配衣服马靠鞍”二铁身材本来就是高大挺拔,穿上一这身新西服,人立马就变得利利落落、精精神神,还真像个新郎官,阿莲不管他同意不同意,硬是交钱。阿莲看上一件红色的半大衣,问了问价钱觉得贵,就舍不得买了,她看了看旁边有件红棉袄,可能是去年的旧款,打了很大的折扣,买下来很合适,就打算买了那件红棉袄做嫁衣。“那件大衣你穿上肯定好看,“”二铁坚持让她试试那件红大衣。阿莲穿上一试,果然是非常合适漂亮。他见阿莲还是嫌贵舍不得买就假装生气的说:“你要是不买,那干脆这身西服我也不要了。”

售货员打趣的说:“你们这小两口可真少见,我在这儿干了好几年,常常碰见女的嫌男的买东西少闹矛盾不高兴的,因为抢着替对方买东西不高兴的,啧啧!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阿莲和二铁都不好意思的笑了,买了大衣后他们又给婆婆和孩子买了一些礼物,一直到黄昏时分,他们才心悦的往家走。月亮不知道啥时候出来了,她悄悄的挂在树梢,欣喜的、温柔的、欢快的跟着他们。婆婆很抱歉地对阿莲说:“咱家里实在也拿不出啥像样的东西了,箱子里还有几丈老家织的老粗布,给你们缝制了两套新的铺盖吧“。阿莲知道婆婆心里是拿她当亲闺女呢,也就没在说啥客气话,和婆婆一起张罗着不到两天功夫 ,就把两套被褥做的齐齐整整。阿莲和二铁商量着:“她们一家人再叫上二铁的姐姐姐夫一家一起吃了一顿饭,一家人认识一下,在一起拉拉话,这个婚也就算结了。”

二铁张了张嘴吭吭哧哧的说:“姐夫最近家里有点事,脱不开身,以后再说吧”。原来二铁的姐姐是坚决不同意弟弟的这场婚事,她想,如果不是父母死的早;如果不是家里穷;如果不是她这个姐姐日子过的也栖惶帮不上弟弟┄她的弟弟怎样会这么大了还找不上个媳妇?话又说回来了,她怎样也想不明白,弟弟就是倒插门也不能找个那样的人家,找了个二婚头还带着一个拖油瓶也就算了,家里还有一个”植物人“需要伺候,家里那老两口岁数也那么大了,过两年也需要照顾了。那明明是个泥塘呀,郭铁的姐夫说:“不是泥潭是沼泽,泥潭掉进去,蹬蹬腿还有可能窜上来,而沼泽不一样,只要陷进去,十有八九就出不来了”。她觉得那个叫阿莲的女人真的是个狐狸精变得,不知道使了啥招让她的傻弟弟鬼迷心窍地往那个“沼泽”里跳。阿莲看着郭铁说话吞吞吐吐的,就知道应该是他的姐姐不同意这门婚事。家里的事再大再忙,还能大过亲弟弟的婚事呀,这明显的就是不同意哩。阿莲没有生气,她想:“她有啥理由生姐姐的气哩,如果换做是她,她也有一个弟弟找个她这样的家庭,她许也会不同意的,唉,她这是一个多么艰难破落的家呀,人家一定认为弟弟跳进火坑里了,实际上她的家比火坑也差不多了。也许姐姐认为她用计策勾引了他亲爱的弟弟呢,想到这儿,她不禁轻轻的笑出声来,不得不说,女人的敏感性很神奇的,有时候无关知识和学历。二铁正在惶惶不安的琢磨着咋进一步给阿莲解释,突然阿莲轻轻的笑出声来,心里反而慌了,心里也发懵了,难道阿莲看出了什么,知道了姐姐不同意?他紧张地问“怎么了?没什么,我想,姐姐一家人忙出不来,咱就应该去看看去。来。二铁从小父母早逝,从小和姐姐相依为命。现在世上也只剩下姐姐一个亲人了,结婚这么大的事,姐姐不参加,郭铁的心里肯定是难受的很。阿莲想:“得想办法和姐姐解开这个心结,不能让郭铁心里留下遗憾。”

想到这儿,阿莲说:“郭大哥,咱们一起去看看大姐吧”,郭铁脸上微微露出一点尴尬的表情说:“实话告诉你,姐姐可能对你有点误会,不同意咱们在一起呢”。阿莲笑了笑说:“郭大哥,我早就从你脸上看出来了,姐姐也是为你好哩,我能理解,有那个做姐的愿意自己的亲弟弟往火坑里跳?我们更应该去看看大姐。二铁感激的看着阿莲,多么同情搭理的女人啊,姐姐见到这么美好善良的阿莲,肯定会同意的。二铁的姐姐村子离阿莲大概有5十多公里。阿莲精心的为姐姐准备了礼物,又给孩子们买了一些小零食,第二天两个人,搭了一辆拉东西顺风车,不到2个小时就到了姐姐家。临近家门,二铁紧张的拽住阿莲说:“我姐姐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她如果说了啥不中听的话,你千万不要放心上。”

阿莲紧紧的抓了一下郭铁的手说:“放心吧,不会的”。“姐姐,姐姐,二铁叫一声,阿莲也跟着叫了一声。”

姐姐素荣显然对弟弟的突然到来,有点意外,心里难免有点不痛快,但是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两个是拿着东西走到了自己门上,还能真狠下心把他们推出门去,别说她若真那样做了,对弟弟有多伤感情,就是村里的邻居背舍知道了,肯定也会笑她、骂她不通人情,她素荣怎么能是那样的人哩。眼下素荣虽然心里不舒服,脸上倒也没有冷若冰霜,只是淡淡地问着弟弟,怎地也没捎个信就过来了,让她好准备一下。郭铁明显感觉到姐姐对自己的冷淡,以前他来,姐姐总是高兴的忙前忙后的。实际上素荣打和阿莲一照面,心里就吃了一惊,她没想到:“阿莲一个生完孩子的女人还是这样漂亮,纤细瘦弱的身材,一点也看不出是已经生养过的人,浓密的睫毛下一双大大的眼睛……怎么看都是一个俊妹子,此刻在素荣眼里,阿莲怎么也和狐媚子联系不上,心里已经生出了几分好感,但是面依旧冷冷的没动声色,对阿莲的叫那一声姐姐,淡淡的没有吱声。”

素荣的丈夫去地里干活了,两个孩子都去上学了。当下三个人坐在一起,气氛难免有些尴尬。素荣也不看阿莲,只是朝着弟弟说:“喝水,喝水吧”。“大姐,你我先敬你一杯茶,”阿莲端起面前的一杯茶水说:“俗话说得好老姐比母,二铁常给我念叨,是你把他拉扯的,我早就应该来你了,我做的有啥不对的,你该说就说,该骂就骂吧。阿莲咽了口唾沫,眼圈发红的说:“本来像我这样的人,是配不上郭铁的,一开始我也是不忍心拖累他这么好的人,但是不能辜负了他对我的感情。素荣本来就是一个善良的人,平常村里谁家缺吃少穿了,都会接济一下,听着阿莲这么一说,心里一下子就软了。她叹口气说:“我这个傻弟弟呀,从小就跟和我一起吃苦受罪,没想到这成了家找了媳妇日子更苦,唉!也就是个受罪的命,随你们吧。”

郭铁看到姐姐口气软了下来,知道姐姐心里同意了他们婚事,心下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拉着姐姐的手诚恳地说:“姐呀,别担心,弟弟在外打工这几年,没有白混,学了一手厨艺。我准备在咱县城开个小饭馆,店面不用太大,早、中、晚,我和阿莲一天三顿饭都卖,肯定能挣钱。”

素荣见弟弟把今后的日子都打算好了,叹口气说了句,“傻小子,你得挣多少钱才能填平那个穷坑啊”说完,想到阿莲站在身旁,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中午咱包饺子,我去准备一下”。阿莲听了大姐话,倒没有不高兴的意思,大姐说的话是实情,她那个家不但是“穷坑”还是个“火坑”。谁愿意让自己家人跳进去,大姐能答应他们两的婚事,让她阿莲磕头都愿意。二铁说的没错,他姐姐素荣就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素荣的心比谁都善,比谁都柔软。郭铁和阿莲走时,素荣愣是叫他们把家里珍藏的两瓶酒,带给阿莲的公公喝。现在又紧着翻箱倒柜地把压箱底的布找了出来,打算给他们小两口缝一床新铺盖。素荣琢磨着:“虽说爹娘去世的早,可是还有她这个亲姐姐在呀,再简单也不能缺了礼数。”

几天后,素荣和丈夫孩子一家人来到了阿莲的家里。中午饭是二铁和阿莲一起张罗的,满满的一大桌子非常丰盛。素荣见家里虽然家具不多,但是院里屋里都拾掇干净利落,心里想:“阿莲这个娃娃真是能干娃娃,里里外外一把好手,是个过日子的好手。”

又看见阿莲的公公婆婆老两口儿是一对淳朴善良的实在人,她想,她的傻弟弟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她没有什么不放心了。婚后二铁和阿莲在县中学附近找了小房子,虽然说是一个只有十几平方米的小铺面,但位置好临街面,又靠着中学。二铁的打算是:咱们这个饭店做的是小本生意,主要是面对学生和附近的居民,订的价位不要太高,以薄利多销为主,肯定会有很多人来吃饭。饭店早餐是:米粥、馄饨、包子为主,再配上自家腌制的小菜。中午和晚上基本上都是小炒卖盒饭为主。二铁和阿莲的饭店干净、实惠,两个人又勤快、热情,饭店很快客人就多起来了。果然应了二铁那句话一开始来的基本都是学生和老师为主,慢慢的越来越多的附近单位的上班,周围居民也喜欢来这个小店吃饭,饭店真是越开越红火了。学生们比较喜欢把盒饭送到校园里,这样节省他们的时间,他们两个人忙不过来了,就又雇了一个小伙子来帮忙。他们每天不到5点起床,准备早餐食材,一直到深夜十一、二才能上床休息。每隔几天他们两个总有一个人要回家看看孩子,帮助老人照顾一下阿福……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再苦再累阿莲都是快乐的,是呀!饭店挣钱了,日子总算有盼头了。两年后饭店的门面扩大了,不但债务还清了债务,两个人手里还有一些积蓄。日子越来越好过,公公婆婆年纪越来越大了,每次回家看到看两口,阿莲和郭铁心里都挺难受的。他们在饭店附近租了房子,和老人们商量着,一家人都搬到县城里住。一是:他们两口子有时间可以搭把手照顾孩子和阿福,也可以雇上人来家里照看,帮二老减轻点负担,二是:生儿也到了上学的年龄。公公婆婆在土窝里挠抓了一辈子,本来是舍不得离开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土窝哩。阿莲说:“房子离着医院很近,阿福平常有个啥事,找医生方便。生儿到了上学的年龄,城里的教学水平高,想让孩子去县里上学。”

阿莲说的在理,阿福隔一段时间,就得更换胃管、尿管,以前都是阿莲和二铁帮着拉到镇卫生员去换,如果到县上住,离的医院近,就方便多了。他们的宝贝疙瘩孙子那么聪明,当然要在教的好地方读书。这样想老两口也就非常高兴的同意了搬家。村里也有人家以每亩每年200元的价格把地包出去的。邻里邻居以前没少帮过他家的忙,家里几亩地包给邻居俊海两口子去种。公公婆婆说“咱家不能要钱,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咱不能日子过好一点,就忘了人家的恩情。”

每年只在麦收和秋收后,要上几口袋麦子和玉米,冬天再要上几颗大白菜就行了。”

实际上以后的每年,俊海两口子,除去那几口袋麦子玉米,只要地里种出了啥新鲜东西,都得送到县城让他们尝尝鲜,两家的关系比在村里时还好。阿莲结婚后第四年,他们终于在县上有了自己的房子,生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也就这一年的腊月,阿福死在了县医院,医生护士都说:“植物人居家这么多年,身上还是干干净净,照顾的真用心仔细。”

现在公公每天负责接孙子上下学,婆婆在家照看着孙女,阿莲两口子的生意做的越来越好,一家人和和美美,日子越过越红火。人生在世,没有人是一座孤岛,某些时刻,与他人的善意连接,兴许恰好就会拯救一个绝望的人。生命的意义,在于人与人的相互照亮,人与人之间的抱团取暖。愿我们的两只手,一只用来帮助自己,一只用来帮助别人。愿每个人,都努力成为提供帮助的人。借用村上春树说过的一句话:“你要记住大雨中为你撑伞的人,帮你挡住外来之物的人,黑暗中默默抱紧你的人,逗你笑的人,陪你彻夜聊天的人,坐车来看望你的人,陪你哭过的人,在医院陪你的人,总是以你为重的人。 是这些人组成你生命中一点一滴的温暖,是这些温暖使你远离阴霾,是这些温暖使你成为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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