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柠恍然大悟，狠狠地瞪了一眼笑的开怀的小人儿，又瞪了一眼慕以臻，这一对父子联合起来把她唬得一愣一愣的。她有些郁闷，但好歹没忘记正经事，斟酌了下还是老实交代：“潇潇打电话过来说，让我们晚上去老宅吃饭。”

她心里还有一丝忐忑，有些不安地看着慕以臻。“老宅？”

慕以臻收敛起漫不经心的态度，思索了一瞬之后眉头舒展开来，眼尾缀了点笑意，“应该是我妈吩咐潇潇的，那我们就去。”

这倒是个好机会，阮青柠迟早要见他母亲的，既然他妈妈亲自提出来了让他带着阮青柠回去吃饭，那这就是个好讯号。“我们要去老宅吃饭？”

豆豆扬着小脑袋问慕以臻。慕以臻点了点他的鼻子，眼神柔和：“到时候记得叫奶奶。”

看着眼前愉快互动的父子俩，阮青柠所有的不安都重新沉淀下来，嘴角漾开一抹浅浅的笑。暮色降临的时候，慕以臻亲自开车，载着一大一小从别墅里出发前往了老宅。虽然慕家老宅离的也并不是特别远，开车两大半个小时就能到，但当他们抵达时，夜幕已经悄然地爬上了头顶。老宅建在了半山腰上，从山下到这里都隶属于私人领地，端的是清静异常。阮青柠先下了车，她牵着豆豆的手打量着眼前如同庄园一般的恢宏建筑，不得不再次感叹，慕家的门面从建筑中就可以窥见一二。黑色的铜艺大门前，已经有人在等着了。瞧见车子来时，那人眼睛里闪过一丝喜悦，连忙迎了上来：“这位就是阮小姐吧？”

阮青柠收回打量的视线，转过头看着离她几步远的一个老妪。老妪已经上了一些年纪，头发呈灰白色，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脸上的笑容和蔼又亲切。阮青柠心头有些好感，她点了点头，对着老妪微微弯身：“您好，我是阮青柠。”

老妪笑着摆摆手，“我是慕家的管家，你叫我老周就行。”

人家话虽然这么说了，但阮青柠也不可能真没礼貌去叫人“老周”，对待长辈，她还是有着尊敬的心的：“周姨。”

她喊了一声，一旁的豆豆眨眨眼，跟着妈妈甜甜地喊：“周婆婆好！”

“哎！”

周管家原本和蔼的笑容听见这一声软糯的童声又浓郁了几分，她弯身看着跟在阮青柠身边的小豆丁，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眼里是藏不住的喜爱，“你就是豆豆吧！长得真是跟少爷小时候一模一样！”

正说着，停好了车子的慕以臻也走了过来。“周姨。”

他喊了一声。周管家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在慕家操持一切事务了，可以说是为慕家奉献了一生，对于他母亲来说，周姨更是已经成为了家人一样的存在，所以连他也是当长辈一样尊敬着的。“少爷。”

周管家笑呵呵地站起身，看着慕以臻眼里有着慈爱之色，“你可好久没回来了，走吧，夫人已经在等着你们了。”

她转过身，领着一行人穿过一条石子小路，两边是满目的绿，大门前的喷泉正汩汩地向外冒着水，正中央的雕塑展示着流畅的线条。走到大门前，周管家推开了门：“夫人，少爷和阮小姐已经到了。”

阮青柠抿了抿唇，跟着慕以臻进了大厅。出乎意料的是，慕家老宅里的摆设极其简单素雅，这么一个名门贵族，家里的装潢理应极尽奢华才对。但当她看见餐桌前坐着的人时，顿时就觉得这个大厅理应如此素洁。餐桌前坐着一个神情清淡的女人，一头黑发挽起，一身简单的便服，浑身上下没有什么首饰，只有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个银色的戒指，手腕上套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翡翠手镯。但即使简装素面，也依旧可以瞧得出一身的贵气。“妈。”

慕以臻忽然拉住了她的手，带着她上前几步。阮青柠抿了抿唇，站在慕以臻的身边微微弯身：“慕夫人。”

慕夫人微微点头：“来了就坐吧。”

她面上悲喜不显，神情淡淡，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一时之间让阮青柠心里有些忐忑起来，还有一丝淡淡的惶恐。似乎是察觉到到了她的不安，慕以臻捏了捏她的手，仿佛在告诉她，还有他在。“豆豆。”

慕以臻把自己儿子扯了出来，摸了摸他的头，“叫奶奶。”

豆豆眨眨眼，方才他见自己妈妈叫的忐忑，也不清楚自己该怎么喊，这下爸爸点名了，他也不怯场张口便道：“奶奶好，我是豆豆。”

清脆的童声给大厅里增添了几分活力，站在慕夫人身后的周管家笑眯眯地看着小豆丁，越看越喜爱。连慕夫人瞧见了，都不忍住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头，嘴角带了点浅浅的笑意：“好。”

但这笑意转瞬即逝，慕夫人收回手，对着餐桌旁的座位示意：“坐吧。”

慕以臻拉开椅子，让豆豆坐在了慕夫人的右手边，然后自己则带着阮青柠坐在了豆豆的身边。他推着阮青柠的时候，悄悄地凑近她的耳畔，压低了声音：“别怕，我妈对人不太热情，但她喜欢你。”

突然被人凑到耳朵边来了这么一句，扑上耳边的热气让阮青柠几乎下意识的往后躲，随后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顿时红了脸。她跟慕以臻关系还没怎么样呢，他妈妈喜不喜欢她又有什么关系啊……虽然心中是这么想的，但这句安慰也算是到了点上，让她心里有了点底气。她在慕以臻旁边坐下来，一抬头就看见了对面的顾潇潇。在母亲面前顾潇潇也不敢大声说话，只是朝她笑了笑，调皮地眨了眨眼。阮青柠微微扯出一个笑容，也没有过多的动作，虽然有慕以臻之前的安慰，但在长辈面前她还是拘谨了一些。这一顿饭吃的极为安静，原本阮青柠来之前，已经准备好了回答慕夫人的各种问题，但结果她什么都没有提起。这种安静其实比什么都问她更让人煎熬，因为她根本就不清楚慕夫人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倒是周管家一个劲地往豆豆碗里夹菜：“来，豆豆尝尝这个。”

豆豆很乖巧，坐在座位上不吵也不闹，只是捧着饭碗，无论周管家给他夹什么，他都乖乖地吃下去，也不挑食。末了还要夸奖一句：“好吃！谢谢周婆婆！”

慕家老宅的厨师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好吃这一点，他倒的确没有撒谎。周管家看着他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边像只小猫一样还沾染着油渍，心里更是欢喜。她年纪现在大了，长年待在慕家老宅里陪着夫人不出去，根本见不到小孩子，现在来了一个软糯的小豆丁，还是慕家嫡亲的血脉，自然发自心底的喜欢。而且豆豆还不挑食，周管家笑眯眯的，比少爷小时候可乖多了。阮青柠眼睁睁地看着豆豆消灭着各种食物，放在膝盖上的手捏了又捏，她一向不让豆豆多吃，一方面是防止把胃搞坏，另一方面如今豆豆正在长身体，吃的过多很容易让他发胖。但这些道理你跟一个老人是没办法讲的，况且阮青柠也根本不能去阻止。她去阻止了，难免会惹得周管家和慕夫人不高兴。叹了口气，盯了一眼吃的欢快的豆豆，阮青柠索性不再看他，寻了个去洗手间的借口打算“眼不见为净”。不知道是因为这边偏一些还是怎么，老宅比慕以臻住的那边还要大一点，无论是摆件装饰都有种厚重的岁月感，阮青柠权作艺术来欣赏，慢悠悠的逛进洗手间确定了一下自己的妆容没有在长辈面前显得失礼，她这才深吸口气，准备再回去面对那位淡漠的老夫人。不想刚走几步，她便看到了正抱着胳膊守在外面的顾潇潇。听到动静，顾潇潇转头看向这边，两人目光相对后她便笑了出来：“怎么样，我妈挺闷的吧？”

在顾潇潇面前也没什么好遮掩的，阮青柠无奈的摊手：“我没什么跟长辈相处的经验，你知道的。”

她离开阮家已经太久了，以至于从那边学到的待人接物的礼仪都忘掉了不少，再加上这几年在外，除了一个热情的张姨和温婉和善的苏如卿再没接触什么长辈，所以与慕夫人这样的相处起来便显得更为艰难。顾潇潇被她逗笑：“就知道你得难受，所以我跟妈说要跟你说说话，你能多过一会儿再回去了。”

说完她还做了个有些夸张的“展示”的动作：“怎么样，欣赏一下老宅的装饰？”

不愧是这么多年的好友，就连她喜欢这儿的装饰都能看得出来。阮青柠这才真放松了许多，由她挽着胳膊往二楼去：“客厅都是些摆着好看的，楼上才有真东西呢。”

“……说实话，我对这些艺术还真不太懂。”

顾潇潇做了个“请”的手势：“我解说啊，看个热闹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