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之间的谈话像大学时代寝室里聊天，天马行空却心领神会，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这次见面对周无用影响很大，具体到股市的操作策略，其实这种影响早就存在，冥冥中提醒周无用不能越过雷池。杨凡凡讨厌林冰。杨凡凡在一个聚会上认识的林冰，保密工作做的很好，也是林冰唯一的要求。返回的路上，王红再次提到让周无用尴尬的话题，杨京京要做你女朋友。王红警告：“不许回避。”

周无用并非有意回避，他对杨京京动过心，仅此而已，因为心里已经住着一个影子，这个影子根深蒂固，怎么轻易替换。周无用说：“你想的，还是她想的？”

王红鄙视道：“少来，讲实话，你就说讨厌不讨厌。”

“杨凡凡还在里面，这个时候谈这不合适。”

“扭捏做态，你们的事我我做主，凡凡出来就办事，我还不信了，京京那点配不上你。”

周无用望着车窗外流动的原野：“你做那门子主，我还没想明白呢。”

王红说：“等你想明白，我的孩子能上街打酱油了，你是不是心里有人？”

“有过。”

“什么叫有过，漂亮吗？”

“漂亮。”

“漂亮到什么地步，令人发指的漂亮。”

“透明吧。”

周无用心虚。“完喽，傻瓜一个。”

“开车少说话，停车，我来开。”

王红将车停下：“凡凡跟我说过，有段时间你的精神状态不对路，整个人跟打了兴奋剂一样，面带桃花，自己还假装无辜。”

崇文门，一家著名的西餐厅，周无用迟到十分钟，存心故意的。王红让她去见林冰，周无用一百个不乐意，你怎么不去，王红的态度非常气人，我烦，凡凡出事以后，杨固一直照顾她。你烦，我更烦，烦的不是人，而是可能的尴尬。周无用一眼看见座位上的林冰，漂亮的孕妇，依旧仪态出众，回头率极高。王红将美女分成两种，一种上镜，一种不上镜，如果一个人在镜头内外都漂亮无比，那是真的漂亮。林冰就属于这类的典型。五官精致，丹凤眼极其妩媚，身材削瘦挺拔。林冰瘦的恰到好处端庄得体，举手投足保持一份令人羡慕的矜持，普通话里略微带点南方口音，糯糯的好听。周无用说：“好久没过来，差点走错路。”

林冰欠欠身：“没关系的，我十六岁来北京，除了东南西北，搞不清路况经常迷路。”

“忙吗？”

“休假，看剧本。”

林冰点了牛排，鹅肝，烩龙虾，蛋糕，面包。没胃口，周无用不讨厌西餐但一向敬而远之，从饭量的角度出发更喜欢大鱼大肉，烙饼蒸馍。林冰问：“你们见过凡凡。”

周无用礼貌道：“同学嘛，不去一趟说不过去。”

"我就为这事找你。”

林冰从包里取出一纸证明。周无用没看：“我不懂这个。”

林冰说：“本来不想麻烦你，现在我想请你帮忙。”

“我能帮什么忙。”

周无用晃动刀叉，竭力熟练一些，他很佩服将刀叉运用自如的食客，简直像掌握了一门手艺。林冰非常直接：“我需要钱，找过凡凡的父亲，老人家很客气，让我不要等，怕耽误我的前程，我明白告诉老人家，我们有感情，我不是三心二意的人，决定等他出来。”

周无用专心切牛排。“杨固一直照顾我。”

周无用说：“他让你来的？”

林冰说：“他说，杨家自身难保，让我查一下公司的帐目，我是演员，对财务一窍不通，根本无从下手。有人劝我不让要参与，我是他的未婚妻，有权利得到内情，帮助他也是帮助我自己。你能提供帮助吗？”

这个开场白够延时，矛盾百出的一段话叙述的行云流水，林冰的台词很好。周无用有点伤感。他们三人有个共同特点，从不谈论个人感情，进入社会也是如此，即使恋爱也不刻意炫耀。王红谈恋爱时，从不带对象参加聚会，杨凡凡同样如此，除非偶然遇见，周无用更过分，干脆隐瞒到底。林冰说：“公司出事后，你们之间有联系吗？”

“没有！”

周无用闻到不详的气息。林冰说：“两年，我得等两年，如果我不想等他，你意外吗？”

如果你不提公司，我会感动，或许我会为你考虑，周无用默默喝着白葡萄酒，酒味说不出的别扭，还是二锅头舒服。“我怀了他的孩子。”

林冰放下尊严，不顾周无用的轻视。漂亮的愚蠢的女人，即使杨凡凡本人同意，周无用也不可能向外人透露。这三人的小团体非常独特，平日各自为战，遇见困难奋不顾身，外人很难理解。“公司投资都是杨凡凡一手包办，具体我不清楚。”

“他的帐户应该有钱，封掉了，我查过，据我所知，他的资金并没有完全封冻，有部分用别人的名字存的。”

“谁说的？”

“杨固！”

周无用说：“这种事杨凡凡杨不会假手他人，包括我，我只负责自己这一块，临走已经把手续交割，文件资料全在杨凡凡手里。”

“他信任你。”

周无用意识到王红出了一个馊主意，简单承认杨凡凡留有资金。“信任不等于知根知低，他是法人，别人替代不了。”

林冰干脆挑明：“你说，他有没有可能隐藏一部分资金？”

周无用面不改色：“这种假设完全没有必要，据我所知，公司资金流动性很大，就像大街上的车，你不清楚他们去的地方，有什么目的。”

林冰脸色苍白，没想到周无用如此无赖。林冰明显受人指使，他对林冰没有偏见，只是眼下绝对不能节外生枝。林冰说：“周大哥，这是我名片。”

周无用说：“有必要这么赤裸裸吗？”

林冰的脸色通红：“我去见过凡哥，他的情绪很差，怕我不等他，我安慰一阵，他好像暗示我有事找你，具体是什么没说清楚，我的心思全在安慰他的情绪，回来一想，怕我记差了，所以过来打听。”

“坦率的讲，杨凡凡对我有恩，他的事我应该帮忙，必须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很抱歉。我只是一个职员，不是管理层，提供不了帮助。杨凡凡事业心重，不可能与我这种没抱负的人同流合污，杨凡凡还欠我一笔遣散费，我真不好意思开口。”

周无用把口封的死死的。林冰终于意识到不妥：“我就怕对不住凡哥，不懂人情世故，您多原谅，是我冒昧。”

周无用扯开话题：“你和凡凡怎么认识的？”

林冰说：“在一个酒会上，凡哥请我当主持人，后来联系多了就在一起的，他支持我继续拍戏，红姐也看好我，给我拉了不少资源，是我资质有限，总出不来。”

周无用强调：“你比许多人幸运，算是金字塔尖上的人物，荣誉得之不易，通过这次教训，凡凡应该有所觉悟。”

“怪不得凡哥说你和他不是一路人。”

“那是自然。”

周无用能够想到杨凡凡的态度，杨凡凡为人精明，公私分的很清，在外自说自话，其实三个人非常抱团。林冰说：“凡哥说你看似平凡普通却有无限可能，做事雷厉风行，柔中带钢，视野开阔具备大局观。”

“他说的是玉皇大帝。”

林冰怯懦了，眼睛不敢对视，这比挨骂还难受。周无用端起咖啡，身体后仰：“我很少看过影视剧，你的作品有播吗？”

“影视行业竞争比其它行业更激烈，名利来的快，消失的也快，如履薄冰，再说，我只演过一次女二，没名气，你应该看不到。”

周无用漫不经心的说：“杨固什么态度。”

林冰说：“他让我找你，说你能解决我的问题，钥匙在你手里，我不懂他的意思。”

“打算跟凡凡结婚？”

林冰肯定道：“有这个打算。”

周无用忽然理解王红的意图，原来是自己想错了，为自己的失礼感到后悔。“每个行业都不容易，杨凡凡今天的下场有他自己的原因，也有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杨固就是这种人。”

“杨固挺真诚的，对我非常尊敬。”

该讲的必须讲出来，周无用不再犹豫，简单描述山里的遭遇，但没有提及杨京京。林冰零乱了，捂住眼睛竭力不让眼泪流出，原来那人叫霍文涛。杨凡凡羁押期间，霍文涛和一个女人陪伴她度过艰难一月。杨固从林冰那里得到不少消息，但林冰没有故意出卖杨凡凡，她不懂其中利害。“我以后不再找杨固。”

为避免情绪过于激动，林冰迅速调节心理，“你相信我怀了凡哥的孩子？”

“怎么不相信。”

“杨固说你肯定不相信。”

“如果你愿意等他，我可以提供帮助，前提是远离杨固。”

周无用终于做出决定，杨固的牌打完了。周无用与王红商量，将林冰安置回老家，负担她的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