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无用将电话打到柿子沟，询问穆扉云的情况，弟媳说玩的高兴，镇里县上到处跑。周无用说在市里办事，暂时不回去，穆扉云愿走愿留随她，让弟弟负责送人，一定不要让她单独走人。周无用赶到水果批发市场，周保四不在办公室，安排了一个保安负责接待，费小青和廖平山先后赶到，保安将三人引领到预定的摊位。摊位在大楼最里面，对面是市场的围墙，一条宽敞的过道能走车辆，左边靠墙有一家摊位。廖平山觉得偏僻，费小青深有同感，周无用虽不懂销售，但位置的好坏肯定影响生意，此时尽力说服两人，批发和零售有区别，来批发的客户肯定愿意将所有摊位走一遍做价格的比较，再说，市场生意兴旺摊位抢手，这个地方应该是仅存的位置，咱们不做主流，随大流。这是什么逻辑，廖平山蹲地上抽烟：“行，要死一起死。”

“不一定，人多，浑水摸鱼的机会多。”

费小青喜欢嘈杂热闹。廖平山说：“都不是做生意的材料，迟早赔钱。”

费小青满不在乎：“我还行，给我一个柜台，能把地球卖掉。“周无用说：“既来之则安之。”

周无用去前面的空场找到辛朝阳打听情况。批发市场有两种批发方式，固定摊位和临时摊位。固定摊位自己拉货和接货，临时摊位费用高，按天算，没有摊主收货或者不愿意把货倒出去，货车停在空场见钱就卖，属于短平快，辛朝阳拉了一车橘子，进价高，倒给摊位利润薄，干脆自己卖，他又没耐心，整天东跑西颠，随便叫来一个朋友替他卖货，一车货卖了几天不见成绩，眼看砸在手里，后悔当初应该发给摊位。两人很有默契没有提及齐红中，仿佛没有发生过。周无用让他把车开到摊位卸货，辛朝阳很高兴，货物一次出手总是好的，他的橘子大部分是散装的，几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倒腾完，周无用给他三千块钱，辛朝阳说：“多了，给一千足够。”

周无用说：“我按整车给你，包括来回的费用，你再拉一趟，到时候一块算，年前争取多跑几趟。”

辛朝阳说：“车是我借的，我不想干了，有点烦，车给你，你自己去拉货。”

周无用笑道：“就是撂挑子也得把年过完，这么好机会，不拉货你干啥，抡棒子？”

两人相视一笑，辛朝阳说：“一个人跑活太累，没人押车，操不完的心。”

长途运输一个人确实辛苦，一旦有事照应不过来，周无用说：“我找个人陪你去。”

“行。”

辛朝阳满口答应，随后面带迟疑，“有个事······”周无用问：“说呀。”

辛朝阳说：“我想跟你合伙。”

周无用想了想：“我们三个人，你加进来，一车货少分一份钱，少的还是大头。”

辛朝阳说：“把货倒给你我觉得别扭，价钱上开不了口，连朋友都做不成，我不和朋友谈价钱。再说，进货和卖货两头都有风险，你要愿意，等于咱们一起分担风险。”

周无用说：“行，算你一份，到时候平均分配，路上的花销报给我。进货你做主，出货我做主，互不干涉，赚钱分钱，赔钱不埋怨，退出不干提前说一声。”

辛朝阳的货有些打蔫，品相不好，看的人多买的人少，廖平山头一次干这种买卖，有些发愁。周无用在市场转了一圈，整个市场销售很旺，只有极个别的商户出现滞销，问题出在货物质量，辛朝阳的货就在极个别的队伍里。辛朝阳拉回来后没有及时处理，跟其它新鲜货物一比自是落在下风。周无用觉得还得想办法，比如价格，便压低价格，商贩脑筋活络，搭几句话发觉是外行，马上把价格压到低于进价，周无用自然不肯出手。马六腆着大肚子晃悠过来。“老二，开张啦？”

周无用说：“这些货刚进的，马哥，给指个门路？”

马六瞅了一眼：“快馊了，也就你进这种货，傻比。”

周无用说：“表皮发干，里面好好的，甜度适中。”

马六说：“洒水，拿包装纸包上。”

周无用眼睛一亮：“行吗？”

“问你大哥去，草，孺子不可教。”

马六一指墙根，“这个摊是我的，帮我照看。”

马六的摊位靠墙跟周无用的摊位挨着，堆了上百个没有合成的空纸箱，照看个鬼，周无用问：“你的货呢？”

马六说：“让你看摊，不是看货，别让人临时占了，现在摊位抢手，有的卖家想租。”

周无用说：“闲着不生钱，不如租出去。”

“你懂什么，占个摊位表示我有职业。”

马六的思维异于常人，迈开方步施施然走了。廖平山问：“他是马六？”

周无用说：“是啊，你认识？”

“哪个马六？”

“你问哪个？”

“要是马六就厉害了。”

“怎么讲？”

“马六绰号神龙，见首不见尾。”

“为啥？”

周无用不解、“能人，厉害人物。”

“厉害指哪方面。”

“不清楚，反正都这么说，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个马六。”

是，肯定是，周无用从辛朝阳冒名顶替他的徒弟就感觉马六不一般。周保四回来了，坐在办公室的床上用扑克牌算卦，听马六说周无用需要要包装纸，打电话让周无用来一趟。周保四问：“马六的主意？”

周无用说：“是，我看市场里没有用包装的。”

周保四说：“旺季用不上，都图省钱，过完年等到销路饱和存货不好出手，就上包装。”

周无用问：“包装需要多少成本？”

周保四说：“一张纸我赚三分，一车橘子有多少个自己算。”

奇才，雁过罢毛不过如此，周无用说：“行，给我拿两千个。”

周保四说：“包装代表档次，旺季加上包装更能赚钱，一般傻比不懂，小农意识。这回我亏本，一张赚你一分钱，马六说了，他的纸箱你拿去用，到时候算钱。”

玫瑰色的半透明纸片像水果糖纸，包上橘子果然好看，几个人手脚麻利开始操作。这活得有耐心，才包了几十斤，辛朝阳开始发呆，周无用让他把车开走，顺便买些吃的。不断有买主前来询价，周无用试着抬高价格，很快打开销路，还有买主定了货，就等着包装完毕装车。干到天黑，穆扉云来电话，她回来了，现在中心广场的酒店，让他过去吃饭，语气很不友好，周无用放下手里的活，嘱咐几句便离开市场。酒店一楼咖啡厅，周无用见到一脸寒霜的穆扉云。“吃过了？”

“不会。”

穆扉云头也没抬，翻看一本画册。什么话，周无用要了一个蛋糕，一杯热茶。周无用说：“关明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穆扉云说：“我不担心关明，你跟一个姓齐的打架，我都知道了。”

周无用说：“王天告诉你的？”

穆扉云将画册甩开：“你还很得意，是不是当流氓很过瘾，我见你开歌厅就知道没好结果，我都告诉王红了，王红让我监视你的举动，没想到一声不吭溜回来。”

周无用说：“我回来是因为关明，关明找到了柿子沟，我怕他在家里闹事，跟他回市里解决，关明不怀好意。”

周无用说：“你不是挺喜欢乡村生活的。”

“一码归一码，你弟弟多本分一个人，起早贪黑，照顾一家老小，你到好，杀人越货，偷鸡摸狗。”

穆扉云越说越气愤。这是为自己一声不吭离开柿子沟的事恼怒，周无用笑道：“我向王红道歉，不过，事情比较突然，关明找到柿子沟，你说，我能不教育教育他。”

穆扉云惊讶：“怎么，你朝关明动手了？”

“没有！”

周无用否认穆扉云语气缓和下来：“关家那点小算盘那能瞒过我家里人，他家从底层打拼上来实在不容易但没有格局，暴发户的心态。我爸说了，不能因为看透对家的底牌把他当成敌人，人各有志，关家怎么做是他们的事，我们做好自己。所以我躲着他，不给他机会，等家里的事处理完后，他也就死心了,没必要搞的这么僵。”

你还有理了，好吧，周无用心想，不为是了你，我是不许任何人骚扰我的家人。“真替你可惜。”

穆扉云一付托大的腔调。周无用说：“可惜什么？”

穆扉云讥讽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带小青和廖平山收拾一个姓齐的，王天都告诉我了，真有本事，我说，你应该当警察，为民除害，匡扶正义。”

周无用说：“我也是没办法。”

穆扉云快人快语：“那么能打怎么不去奥运会，一个地痞能把你变成土匪，我还问王红，在学校你打过几次架。王红说你老实加本分，刻苦加努力，我就纳闷，难道王红看走眼啦，你什么时候学的打架？”

周无用笑道：“打架需要学吗？”

周无用当然没学习过打架却练习过自由搏击，那是在北京和小叶在一起的时候，两人都是不爱逛街的人，小叶跟他去健身房打发闲暇的时间，那里有一个搏击教练。穆扉云说：“英雄，让人崇拜，离死也不远了。”

周无用说：“你这嘴，我又没让你崇拜。”

穆扉云说：“你还没资格，王红怕你受连累故意隐瞒杨凡凡的事，谁知道你真本事，东边不亮西边亮。王红说了，如果抓你进局子留下案底，这辈子就算废了，一个污点毁一生，别再妄想找一个正当职业。”

周无用打趣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连你都惊动了，罪过！”

穆扉云说：“王红怎么那么护你，告诉我要是你进局子，赶紧向她汇报。”

“同学嘛。”

周无用不知如何解释，变得低声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