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澈无法言语此时内心中的情绪，悲切、庄严、肃穆、敬仰皆有之。正殿深处，与外界隔绝，自成一片绝密的空间。手持一根沉木香，江元澈认认真真地向着墙壁上的名字上香焚礼。八角形的空间内只有两个蒲团，而白色的墙壁上，幽蓝色的离火刻出了许许多多的名字，江氏为姓，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一大片小小的名字，整整齐齐地刻满整个八角形的墙壁。上完香后，江元澈看向那一方墙壁上刚刚朝着行礼的名字，江楚焰。江楚有离焰，一岁一凉寒。江楚焰。数千年前，天宣帝年间，出了一位冠绝今古之人，名为江楚焰。战尽天下，举世无双，霸绝仙途，为道而生，为劫而至，一生极尽辉煌。待江楚焰破入圣王境后，却再也不知所踪，史书上也是再无记载，仿若凭空消失了一般。许多人猜测，江楚焰为追寻仙道放逐自我，最终踏上了那一条仙道之路。没想到，这样一位绝顶天资的修士就这样陨落，如今成为一缕孤魂，哀鸣在寒水河上，无人知晓。“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天曦女帝又问起了同样的问题。江元澈看着墙壁上的各个名字，有些名字如雷贯耳，冠绝古今，有些名字毫无所闻。但共同的名字都有一个特点，他们都姓江。离火江氏。“他们都死了吗？”

江元澈声音有些颤抖，悲凉地问道。天曦女帝默然地点了点头，望着那一排排，一列列的名字。总所周知，离火江氏虽然荣耀无比，血脉尊贵，可江氏旗下的子弟却极少，数百年间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子弟也不过寥寥数十人。而这墙上刻着的名字有多少，数千上万，甚至不止。那些隐藏的江氏子弟去了哪儿，他们又为何而死？“只是近来五百年间江氏所牺牲的名单，待到雷瀛山祭祀时，你会看到更多。”

天曦女帝平淡的话语间多了一丝丝的悲凉，眼中闪过一抹黯淡。“五百年间。”

江元澈不敢相信地看着天曦女帝，说道，“是在吃人吗？”

五百年间就有这么多的江氏族人，更别说往前推进上千甚至上万年间，江氏究竟死去了多少人。“他们为什么会死？”

江元澈很不明白，他们离火江氏不就是大陆上最强大的家族，还有什么能威胁他们，还会有谁能他们逼至如此境地？“为了血脉中延续的守护。”

天曦女帝情绪回复，平淡地说道，“牺牲是必须的。”

“现在还有我们撑着，还有族内的那些老家伙厮杀在前列，这担子还落不到你的头上。”

“但若是有一天，这使命落在了你的肩头，我希望你能承担，而不是躲避或者如你父亲那般。”

天曦女帝如星河般璀璨的眼眸盯着他，声音难得的温和。“父亲？”

江元澈轻声说道，木木地有些出神。“放心，那一天还很久。”

天曦女帝宽慰他，坚定地说道，“除非，我死了。”

“母亲，我知道了。”

江元澈点了点头，看着这些墙壁上幽蓝色的名字，眼中熠熠生光，认真地说道，“我不会让您失望的，也绝不会像他一样。”

天曦女帝冷漠的眉间，一抹笑意晕开。“我已经命人前去准备了，你明天就可以滚去圣院。”

天曦女帝带着他离开这一片悲凉之地，说道。“明天。”

江元澈没想到会这么快，那他得去好好准备一下，蓄精养神，精神饱满地前去圣院报道。“站住，朕可还没让你走。”

天曦女帝把他拦下来，不让他走。“母亲，我困了，也累了。”

江元澈撒泼般地说道，他不要待在这里，很无聊的。“无聊？”

天曦女帝秀手一推，一堆奏折出现在江元澈身前的案桌上，“多看看这些就不无聊了。”

江元澈没法，只能喝着浓茶除困，强撑着看案桌上成堆的书。...“殿下，殿下，该醒醒了。”

海新轻轻推了推趴在案桌上熟睡的江元澈，柔声将其唤醒。“唔。”

江元澈很是艰难地醒过来，睁开乏力疲惫的眼眶，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是巳时。”

海新答道，将桌案上成堆的奏折拿开，命人进来给殿下洗漱更衣。“母亲可有交代什么？”

江元澈打了个哈欠，睡意连连，洗了一把脸后，沉重的睡意才渐渐消去。估计马上就要走了，也不能好好地与母亲告别一番。这真是太好了!“陛下还在御书房内处理政务。”

海新说道，“不过陛下交代过中午会回寝宫用膳，让您醒了在圣极宫内等一会儿。”

江元澈瘪了瘪嘴，闲着无事，从桌案上散置的几本书籍中挑了一本，细细读着。看了一会儿书，不禁有些感叹这看书与看奏折果然很是不同。书上往往记述某种固定的事或已成作古的人，亦或者某种思想，读来顺口觉意。而这奏折中，满纸的文字间，一场不闻声迹的腥风血雨，刀剑相向。不过，读这些奏折，皆能从所写的文字中判断出哪位大臣与哪位大臣是一派，谁与谁关系极差，势成水火。倒也不是很难，难的是如何平衡这些不同的势力派别，取舍有道。“还是很难得的。”

综合了一下，江元澈心中得出一个结论。...御书房中。“生于现时，幸遇太平，衣食稍足而岁月未迟。爱者安而嫌者病，贪者生而怕者死......”“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人若想长生多福，必须行善积德......”元澄清脆的声音在御书房内响起，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天曦女帝点点头，淡淡地说道，“最近书背的不错。”

“待到年后，去圣院修道吧。”

“谢母亲。”

元澄欣喜若狂，俊美的脸蛋上尽是喜悦，镇定地说道。“你下去吧。”

天曦女帝挥了挥手，起身打算前往圣极宫。清冷的目光停在桌上成堆的弹劾奏折上，起身的动作突然一滞，问道。“元澈可还在圣极宫？”

“启禀陛下，殿下还在圣极宫内等候着。”

门口候着的小太监恭敬地答道。天曦女帝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派人传令，让他别等了。”

“让海新护送他前去圣院。”

“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