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愣了愣，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还是答应了。贺行之牵着她走到灵柩旁，与老夫人，各位长辈还有同辈一一打过招呼。贺振邦和妻子夏熙很有大哥大嫂的样子，主动招待一些关系比较近的亲友。就连平时最不正经的贺擎，也一脸严肃地陪在父亲身边，他在外地读大学的妹妹贺星儿今早刚到家，正抱着三夫人哭个不停，眼睛已经肿成了桃子。而贺家唯一的外孙女，一直在国外学习音乐的贺灵儿刚刚赶到，正陪着母亲贺清溪收礼金。老夫人失魂落魄地念叨着：“家里人聚得最齐的一次，老头子你看见了吗？你看看孩子们都长大了，可惜的是，直到你走，我们贺家也没有四世同堂，怪我啊……”她一边说一边哭，听的路遥有些不忍心，尤其是后面那句，明明知道和自己没关系，但这话里的意思……贺家晚辈中结了婚的就只有贺振邦和贺行之，老夫人这话，就算不是故意说得，也难免让人听了不舒服。路遥悄悄看了眼夏熙，她离老夫人不远，肯定也听到了，但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和波澜。“遥遥，你的肚子还没动静吗？”

老夫人忽然问路遥。路遥尴尬地一时没接上话，贺行之代她答：“还没有呢，奶奶。”

“唉……”老夫人长叹一口气，江亚蓉赶紧扶着她，又给路遥递眼色让路遥拿水给老夫人喝。“妈，您先别想这些了，好好休息休息，一会儿就该行礼了。”

江亚蓉劝慰道。她说话间，一直站在老夫人身旁的兰姐走到灵柩前，在那位穿着僧袍，盘腿在蒲坦上念经的大师耳边耳语了几句。大师停止诵经，睁开眼睛，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把目光落在路遥脸上。“这是往生咒，你去那里抄上二十一遍，边抄边念，记住心要诚。”

大师指了指灵柩一侧的案几。“我……”路遥根本就不懂佛理，但这种时候，也没办法拒绝。贺行之看出她的犹豫，握着她的手收了收，小声对她说：“没事，按他说的做就好了。”

“嗯。”

路遥像吃了颗定心丸，走到案桌前盘腿坐下，她毛笔字写得尚可，蘸了墨就开始边写边念。这样倒也挺好，不用去应酬来宾，路遥逐渐将精力集中在了经文里。写着写着，悼念的音乐响起，居然就有种悲戚感油然而生……就在路遥抄写经文时，别墅的院子里正在进行法事，灵堂也进来六名僧人，一起诵起经文。整个场面和阵仗肃穆庄严，仿佛把佛殿搬到了家里。等路遥把经文抄完，法事已经进行了一半。她坐在案前，不敢乱动，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让她来抄这经文。她有点不安地扭头看向贺家人站立的方向，贺行之和哥哥们都在父辈身后，每个人都穿着黑色正装，不得不说贺家的兄弟们无论从五官还是身材方面，都是无可挑剔。尤其是贺行之，四兄弟里就只有他穿了黑色衬衣，愈发显得一张脸干净又肃杀。此时，表妹贺灵儿正搂着他的胳膊，因为先前哭得太过伤心，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哭，只有不停地抽噎。因为星儿和灵儿常年在外上学，路遥和她两几乎不熟，不过她倒是听说过，贺灵儿之所以也姓贺，是因为她妈妈贺清溪是未婚生子，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这样的身世难免会让人不自觉地怜惜，所以贺行之对贺灵儿几乎是有求必应。“抄好了？”

大师不知何时出现在路遥身后，正在出神的她，被吓得整个身子哆嗦了一下。回过身后，她急忙把经文递给大师。大师拿在手里看了一遍，点点头，转身向灵堂后面走：“跟我来。”

路遥因为太紧张，便起身直接跟在了大师身后，完全忘了贺行之刚才嘱咐过她“不要乱走”。而贺行之眼看着路遥和大师离开，却没办法在这一刻追出去。路遥跟着大师来到灵堂一侧的小屋，这里放着做法事的一些道具，摆放整齐。红烛摇摇晃晃，看得她有些心悸。大师转过身，门外又进来一个人，路遥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进来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尼姑。路遥已经没有刚才那样紧张，而是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们要做什么。老尼走到路遥面前，仔细打量她的脸，视线在她身上上下扫过，路遥被她看得很不舒服。这时那位大师已经摆好了砚台，正在往里面倒鲜红色的液体。路遥并不觉得那是墨汁，因为有一股腥味隐约传来，渐渐地，那味道越来越明显，有些令人作呕。大师拾起笔，在砚台里沾了沾又在旁边的纸上试了试颜色。“脱衣服吧。”

他不紧不慢地说。路遥一愣，根本没反应过来是在说她。她纹丝不动，大师抬头瞟她一眼，又说了一遍“脱衣服吧”。路遥警惕地看着他，同时感觉到老尼在靠近自己。她后退一步，右手抓住衣襟，拧眉问：“你们要干什么？”

大师听到她这样问，感觉比她还要奇怪，反问道：“你不知道么？”

“不知道。”

路遥立即回答。老尼停下脚步，站在路遥身边，在大师的授意下，开口对她说：“你是贺老夫人选好的，因为你的生辰八字最适合做这件事。不过你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你是贺家的儿媳妇，必须要配合。”

“配合做什么？”

路遥追问。老尼看了大师一眼，大师点点头。“贺老先生生前最希望四世同堂，一心想要抱上重孙，但不能如愿。他的遗愿强烈，就是想让贺家尽快添丁，最好是在他转世之前就能实现。但这种事不可强求，必须要在孙媳妇中选八字最为合适的。”

老尼继续解释。“我的八字？”

路遥不记得自己提供过八字给贺家，确切地说，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八字。“是的，你的八字最适合。难道你不知道当初你和三少结婚，也是我们大师给批的八字吗？就是因为你们八字合，老夫人才会支持你过门，说起来，你还应该谢谢大师成就你和三少的因缘。”

老尼倒是颇有耐心的样子。可她这番话对路遥而言完全就是一个晴天霹雳。原来老夫人对她好，是因为她的八字？而不是因为外婆的关系？那她的八字，是谁告诉老夫人的？是外婆吗？贺行之当初非要娶她，难道也是老夫人的意思？路遥冷静下来，淡淡道：“看样子我的八字很好。”

老尼却摇摇头：“只能说你的八字对贺老先生比较好，而且有利于生养。”

话音未落，路遥差点笑出来，“有利于生养？你确定没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