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气在午时的时候会有些微的炎热，只是早晚清凉的很。白念坐在前往巴城的马车上，旁边是正襟危坐的赵景峰，她不知道赵景峰是如何说服宣皇帝带着她出京的，然而事实是她确实出来了。天气虽好，可当入目的一群又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难民的时候，再好的心情也会逐渐沉重下来。白念眉头紧蹙，对亲密的担心让她有些焦躁和坐立不安。“还有多久可以到巴城？”

白念转头看向一旁闭目养神的赵景峰。赵景峰睁眼看着白念微微沁着汗的额头，沉吟了一番说道：“大约还有七日的路程，你就这么着急？”

白念心头微微一沉，她没在意赵景峰的脸色，只是点点头，低声喃喃的说着：“嗯，我有些担心……”赵景峰沉着脸看着白念望向车窗外的侧脸，这个角度可以隐约的看见白念微蹙的眉和眼底深深的担忧。他压抑着想要脱口而出的话，而是一遍又一遍的在心底劝慰着自己，只要这次的事情一过，这个在他面前担忧着别的男人的女人，就永远也别想离开他。在这样自我催眠般的劝慰中，赵景峰终是又闭上了眼睛假寐起来，他实在不愿看到这样的白念，让他心底徒增烦忧。巴城的战况一日比一日吃紧，三国联军中似乎仍然在后方向前线输送源源不断的兵源，而巴城在没有援兵补给的情况下，已经到了固守巴城不出的危急情况。这几日，宣皇帝派来的监察大人已经急不可待的返回了京城，他似乎是被这些时日的战场萧杀气氛所吓到了，走的时候脸色惨白的程度几乎比得上秦莫了。四月的天气下起了毛毛细雨，雾蒙蒙的，三国联军再次吹响了进攻的号角。秦莫身着盔甲领着将士在大开的城门下出战应敌，这一次，秦莫感觉到了手中的刀剑似乎更重了，甚至就连身上的盔甲也重了许多，他已经和张子书上书申请援兵，可现在大宣国四面楚歌，别说援兵了，就算是有，也没那么快就能到巴城。他挥舞着手中刀剑，剑身传来入肉的感觉，殷红的鲜血溅到了他白皙的脸上，秦莫眯着眼睛，听着入耳的厮杀声，那声音震天，让秦莫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又是一场战役结束，秦莫的身体更差了，军医开的药方也仅仅只是能缓解秦莫身体内的毒性，并不能完全解毒。张子书上书的申请援兵的奏折也石沉大海，没了任何消息。秦莫知道，联军在拖时间，拖他的身体彻底垮掉，或许那个给他下毒的人正是里通外敌的幕后黑手。可秦莫更知道，他不能垮掉，即使不是为了大宣国的众多百姓，也为了远在京城的那个人，那个或许他此生再也见不到的人儿。思及此，秦莫突然感觉胸口一阵闷痛，张嘴便呕出了一口鲜血。“秦兄！”

一脸疲倦的张子书紧张的站了起来，扶住了身体有些摇晃秦莫。“来人！传军医！”

张子书的声音从营帐内传了出来。军医赶到的时候，身上还有些许的血污，脸上带着和张子书别无二致的疲倦，他一直在忙于替受伤的士兵们包扎伤口，极少休息。军医替秦莫诊了脉，可得到的消息不容乐观，更重要的是，秦莫需要多休息才能得到更好的医治，可眼下的情形，多休息可能就意味会永远的休息下去。秦莫摆了摆手，让军医退了下去，他自己的身体他很清楚，他抬眼看着张子书说：“子书不必替我烦恼，我的身体我知道的。”

“你会死的！”

张子书有些咬牙切齿。秦莫微微一笑，说道：“无碍，人生自古谁无死？只是子书你应当准备一下了，在我身死后你就离开这里吧，这里不适合你继续留下来了。”

张子书不可置信的看着秦莫，眼睛瞪的大大的：“你要我走？那你呢？那……白姑娘呢？你可曾想过她？”

秦莫一愣，低下头，声音沉沉的传来：“私心里我是希望你活下去的，所以我希望你离开这里，至于我，我会带领着我的将士们战到最后一刻；而她……”“宸王会保护她的。”

张子书看不清秦莫的表情，只是他的语气也低了下去：“所以你要放弃自己，把白姑娘让出去？”

他希望能通过白念挽回一番秦莫这可怕的想法。秦莫抬起头，张子书看见他的眼睛有些发红，他扯了扯嘴角，语气有些悲凉：“子书，这样的我护不了她。”

张子书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营外的号角声再次传来，那是营内提醒有敌军进攻的声音，也代表着联军再次开始了攻城。秦莫拿起头盔，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转身就要出去，张子书则紧跟在秦莫左右，秦莫伸手拦住了张子书的步伐，他背对着张子书，声音不轻不浅的传来：“离开吧子书，接下来的战役，你这个军师没有用武之地了。”

说着秦莫大跨步离开了营帐，徒留张子书惊愕的留在原地。连续下了许久的毛毛细雨已经停了下来，这让地面更加泥泞了，久违的阳光照射在了这片大地上，满目疮痍。空气中透着腥甜的味道，经久不散。城外联军的嘶吼声即使在这里，秦莫也能听见一二，他抿了抿唇，忍住胸口传来的闷痛感，开始召集剩余的将士们上阵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