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岩村到咯～～～～”老汉在牛车上喊着，慕长清与张朔醒来。“啊，已经到了啊……”张朔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哈哈哈哈，已经到了，莫要睡糊涂了。”

老汉说着，将他们赶下牛车，唐林晞与她结算好工钱后，他便赶着牛车往回走了。临行前，他转头看了一眼萧云，同她说道：“其实你爹，也没你想的那么混账，他英俊潇洒，文武双全。”

说完，他转身离去，渐行渐远。张朔听闻老汉的话，一反常态陷入了沉思，他隐隐感觉到，萧云身上有着了不得的秘密，从未和他提及。慕长清心下了然，他看向萧云，却发觉萧云也在看他，四目相对，她马上收回目光，不再看他。慕长清不禁有些失落，在她心里，自己究竟……他转而提议：“先进村吧。”

说完，他径直往前走去。萧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是自己让他伤心了，她暗暗下定决心。山里的村子都是依山傍水，一户户民居错落着散在山里，一条小溪流经村落，村中人取水便是靠的这些。村寨边上，错落有致的山峰常常演化出有成群的瀑布，当真是美不胜收。“长清——”萧云见他一个人走在最前头，似乎是有点赌气，忙喊住了他。“怎么了？”

“我们跟着林晞吧，还不知道村里的人听不听得懂汉人语言。”

听闻此话，慕长清沉默着退到了后面。三人跟在唐林晞后面，踏入村中。村中劳作的村民看到四个新来的人都颇为好奇，忍不住停下手头工作停下来看他们。这几个人都很好看，细皮嫩肉，一看就不像是干农活的人。唐林晞上前分别同几个人叽里呱啦了几句，最后终于在一个中年苗人那里停了下来，招呼着三人过去。“这位是左森先生，会说汉语，有什么事就问他吧。”

“林晞，你刚刚和那些苗人说的可是苗语：你会说汉语吗？”

萧云悄悄问她。唐林晞吐吐舌头：“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萧姐姐，我只会这一句苗语。”

“左森先生，不知可曾听说过定岳剑的传说？”

慕长清思索了一番问道。贸然询问蛊虫之事过于唐突，还是先询问一下别的比较好。“定岳剑……那是我们苗疆的宝贝，就在苗皇城里供着呢！”

左森操着不怎么熟练的汉语说道。“那苗皇城在哪里？”

“在雷公坪上，那是一个古迹。你们不能去搞破坏的。”

“实不相瞒，在下同几位友人偶然之间听闻定岳剑的威名，特地从中原前来此处但求一观。”

“呵呵，原来如此。只是要去苗皇城，需要穿过可怕的八卦林。林高谷深，人进入此境，犹如走进八卦阵，分不清东西南北，不知回路。”

“既然诚心求剑，自然不畏艰难险阻。”

“哈哈哈～那明日一早我带你们过去。外乡人单独去那里太危险了。”

“多谢左森先生。”

“漂亮的外乡人，在我们村里四处逛逛吧，这里的美景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淳朴的左森还在自己家中腾出两间空房让他们暂住一晚，众人便也不推脱，各自请便了。“慕兄，怎么不问问他关于傀儡虫的事情？”

走出左森家中后，张朔悄悄问道。“蛊虫通常都是苗疆巫术所用，我看这村中一片祥和淳朴，如若问起，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那……就先去寻剑，从剑入手？”

慕长清点点头。“大个子终于聪明了一回。”

唐林晞笑嘻嘻说道。“我有那么笨吗？”

张朔不解。“师兄，你不是笨，是太单纯！”

萧云笑着同她说道。听到萧云说话，张朔又想起那个困扰他的事情，很想问她，却无从问起，他决定从旁入手。“林晞啊，你看这村中应该有不少好玩的，要不要去逛逛呀？”

听闻要闲逛，唐林晞一下子眉开眼笑，跟着张朔一路跑了过去。“真是贪玩呢，无忧无虑。”

萧云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着说道。慕长清看着远方山谷的云雾，一如他的心情。“长清，能否……借一步说话。”

萧云见慕长自然眉头紧锁，深吸一口气，同他说道。慕长清点点头，跟着她走在后面。此刻他的心情非常忐忑，不知道萧云会和他说什么，他有点期待，又有些害怕。萧云山上走着，寻得一处风景绝佳之地，飞湍瀑流，鸟鸣山幽，远处群山青翠，云雾缭绕。“长清，这里是不是很美？”

“……你寻我来此，可是为了看风景？”

慕长清有点不解。“……你当日所言，可是真心话？”

萧云并不回复他，她鼓起勇气，提出这个问题。“……什么？”

慕长清还没有反应过来。“你……”萧云气结，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竟然是这个结果。她越想越觉得委屈，转身跑开了。见萧云如此反应，慕长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赶紧跑过去追上她。“阿云……”他拉住了她的手腕：“当日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困难险阻，我会和你一起扛着，护你周全。”

“自己说过的话都会忘记，我还能信你吗？”

萧云低着头轻轻说着，她不想让慕长清看到她此刻绯红的双颊，怕他以为吃定了她而骄傲。“……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慕长清一时语塞。他握住萧云的手，与她十指紧扣，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着她。“阿云……你知道吗，这两天，我一直在担心，担心你会因为我说的那些话而讨厌我……今天我也不知是怎么了，看见你躲着我的眼神，心里突然就很难过。”

“长清……是我彷徨太久，让你伤心了。”

萧云同他说道。“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等多久也值得……”慕长清说着，轻轻抚摸上她的脸颊。萧云的脸颊还因为情窦初开而绯红着，触之隐隐有些发烫。“阿云……我……可以亲你吗？”

“……怎么问这么傻的问题？”

萧云忍不住嘲笑他，“你若问我，那就是……”慕长清低下头，吻上她小巧的薄唇，温凉又柔软的触感让他心思飘荡，很快沉沦其中，欲罢不能。“不可以”三个字最终没有让她说出口。“林晞……”张朔拉着唐林晞逛了大半个村子，始终欲言又止。“大个子，有什么就赶紧说吧。”

“师妹她……我觉得她有个了不得的秘密没有跟我说过。”

“……原来你欲言又止就是这个啊，你若想知道，直接问她便是，怎么又来问我？”

“……我不知如何开口，想着一路上你与她还是比较熟悉的，她有没有和你提过什么？”

“并没有，但是她和那个赶车的老汉交谈了一会儿，说的事情我都不懂，她和我说，老汉认识她的爹。”

“他们说了什么？”

张朔关切问道。“我只听见他们在说什么沈将军，萧锋，萧鸾什么的……这些人好像都认识萧姐姐的爹。”

萧鸾？那不是南齐的皇帝么？当时自己虽然在山上，也是略有耳闻，师尊对世事总是非常关心。师妹也姓萧……难道和萧鸾有什么关系？还有昨天密林中她和老汉提起的萧道成，也是南齐的皇帝……说什么故人……张朔脑中蹦出一个非常可怕又大胆的想法。“我想，我大概知道了，谢谢你。”

张朔说着，突然意识到兹事体大，如若师妹真的和这些人有牵扯，自己猜测不假，只怕，会有大麻烦！哎，当初真不应该让师妹下山的！他只觉得懊恼。“害，和我客气啥。”

“林晞。”

张朔严肃同她说道：“她和赶车老汉说的那些事，你一个字都不要和外人说！为保险起见，慕兄也暂时别告诉他。”

唐林晞难得看他如此严肃，郑重点了点头。萧云依偎在慕长清怀中看着风景。“真希望将来能有一天，也能寻得这样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不再过问世事。”

萧云说着，虽然下山不过几日，但这几日经历之事，让她感觉恍如隔世，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玉峰上，也是成片的云海，更难得的是阳光普照……”“长清，你可是想家了？”

“……阿云，我……”慕长清欲言又止：“其实我……”他不知道该如何说。“你怎么了，如此吞吞吐吐？”

慕长清从身上取下一块玉佩递给她。这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温润细腻，通体白净，还带着慕长清的体温。“君子如玉，这块玉，当真和你很配。”

“这是我出生之时，父亲为我定制的。”

萧云仔细看着玉，看到上面刻着她并不认识的奇怪文字。“这上面刻的是什么？”

“……鲜卑文，慕容畅……”“你是？”

萧云惊呆了。“我原名慕容畅，字长清……先祖，是前燕宗室慕容恪……”“你……竟然是……”“当年大燕国覆灭后，慕容氏多混迹到了拓拔氏魏国。慕容氏骁勇善战，但是拓拔氏对我们态度暧昧不明，一方面利用我们征战四方，另一方面又对我们不断打压……”“其实这些和我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六岁就上山修行，也改名换姓，应当不会再有人知晓我的真实身份。”

“但是……我觉得我应当告知于你……”慕长清向她如是说道。萧云看着手中那枚小小的玉佩，心情复杂，这乱世之中，当真是谁还没有点秘密了。但是他是什么人又有什么关系，左不过也就是个普通的修仙门派弟子而已。“你是什么人，又有什么要紧，我只知道，你是慕长清，是我喜欢的人……这就够了。”

萧云看着他说道。“阿云……”慕长清听到她的话，感动又高兴，将她抱在怀里：“能与你相识，与你在一起，我此生已无憾。”

“你此生还长，不要说这样的话。”

萧云忙打住他。“我本以为，我会一心求剑道，与长剑相伴此生……可是我遇到了你……我……你知道我现在多高兴吗？”

“好啦，你都语无伦次了。”

萧云笑着将玉佩还给他：“既然是你父亲给你的东西，好生收着吧，虽然你现在不知道你父亲在哪里，日后若是能相见，也算是一个信物。”

慕长清却摇摇头：“其实我知道，我父亲在数年前早就战死沙场了……跟着你们一起，大概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看到鬼将军想起了他吧……”“……那你娘呢？”

“我娘……我是家中独子，父亲死后，我娘……或许改嫁了，也或许殉情了。”

“长清……”萧云听他说着自己的家人，也觉得悲凉。“我没能见到他们最后一面……”慕长清说着，无限怅然，到底，还是留下了遗憾，他手中握紧了那枚玉佩。萧云轻轻抱住他，似是给他安慰。暮色时分，四人不约而同回到左森家中，张朔看着萧云与慕长清牵在一起的手，默默没有说话。倒是唐林晞冲着他们说道：“半天不见，就好上了？”

萧云不好意思笑了一下，转而对她说道：“可不是你说的，唯美食与爱不可辜负。”

“说到美食，左森准备了好多好吃的，我大老远已经闻到香味了，快进来吧！”

四人在左森家中饭桌前坐下。左森果然准备了好多特色美食，油泼茶，五色饭，酸汤鱼，腌鱼……唐林晞看着简直花了眼睛。左森的妻子端着最后一道菜从厨房中走出，正是盐粘捞。“远方漂亮的客人，请自便。”

左森向各位说着，他的妻子将菜放到桌上，坐在左森边上。“哇，这个好好吃，哇，那个也好吃！”

唐林晞两眼放光。“……慢点儿，别噎着……”萧云无奈，在别人家中做客，还是得注意点形象。“不知左先生是在何处习得汉语？”

慕长清品了一口油茶问道。“这个啊，其实我本来也不会说汉语。有一回，我外出打猎，就是进了那个八卦林，迷了路……在我以为我要被困死在林子里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带着我走出了八卦林。后来我知道，他是上面高岩村里的人，他是汉人。我感激他救了我，会时不时去找他，一来二去，熟了，便也会说汉语了。”

左森说着，淳朴地笑了起来。“那救你出林子的先生可还在？”

萧云被他的这个故事吸引，不禁问道。“在！在！他一直住在高岩村呢！”

“先生能否改日带我们拜访一下？”

“呃……林先生恐怕不是非常好相与的呢，我问问他，他若是愿意，我们就一起去拜访他！”

“如此，那先谢谢先生，我们先去寻得定岳剑，之后征得林先生同意后再去拜访他。”

慕长清同他说道。张朔却心事重重，有些事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