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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子十一(末) 梦魂引 旧事何必强自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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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天下隐患虽纷纭迭起,然首善之地的长安城却依旧一片风和日丽,永远向世人展现着他的祥和与安宁,就像这个运转了千年却不曾一变的巍巍王朝,看上去永远都是那么的繁盛安泰,令人神往。巳时已过,长安西向的朱雀门下好不热闹,传闻今日有南粜族的舞团入京,给太后九十大寿献礼,此刻正在过朱雀门。但见绮丽绫罗的飘扬中,几名粜族美人,身姿绰约,争相舞动,颇具媚功。周围的一帮男人自是被此吸引住了不少,一时间谁踩了谁的脚,谁撞了谁的肩,谁的扁担打到了谁的脸······人群中喝彩声一片,叫骂声亦是一片,一时间竟有了些许骚乱,城门洞前守卫的士兵也有几个晃了神,一边眼神往车架上那几个异域舞姬的身体上瞟着一边呵斥着秩序。人群后面的一个一直低头牵马的男子就这样不小心撞上了前面人的背,这才蓦然一惊,回过神来仔细观察着身前数落自己的汉子良久,才一抱拳道歉,随后牵着自己的马匹出了队伍,从一旁的差役用的官道上入了城去,原是雷千亭一路上都在思索遇见的那个道长,不经意间跟错了队伍,难怪方才他还觉得今日入城的差役怎得这般多,不过入城前他倒是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那招摇过市的舞姬。那汉子见身后的年轻人出示了下令牌后竟直接从官道的城门进去了,料想是官家人,也不敢再骂骂咧咧,只回过头去继续看那舞姬的玲珑身段了。一旁在花车上卖力舞动的四名舞姬中的一个突然感到一阵冰冷,不安的抬头望了眼车顶上悬着的硕大花球,四下打量却也不见什么异常,流水身段稍显僵硬后便继续舞动了。回到大理寺向几位少卿述了职,便被韩观秤私下里唤走。在一处刻意腾挪空旷的地牢中,韩观秤停下了脚步,待确认身后狱门关上后,按动了石壁上的方砖,于是甬道尽处的墙壁便在一阵机括声中缓缓打开,露出里面长宽高各不下七丈的巨大暗室,里面的木架上堆满了纸卷,中间的梨花木案桌上摆放着一张半开的信函,只是新墨尚未凝干,颜色有些发亮,可见方才这暗室中还有人在做事,只是在他们进入前迅速离开了,从接到命令到离开之间的时间,尚不及装好一只信封,可知离开之匆忙,只是平日里常在此处搜集线索的雷千亭与韩观秤早都习以为常,可今日的雷千亭却似乎有些反常的用手去触摸了下,似乎在猜测方才暗室中人离开多久了。韩观秤率先走向一座最里面的书架,身后雷千亭片刻恍惚后紧随。待暗室门再次关上后,韩观秤抽出了那份信函递给雷千亭,雷千亭接过打开,是一片残损的丝帛,边角上沾染着斑斑血迹,但依旧难掩那被撕扯得仅余两瓣的残损绣梅,红得刺目。纵然时隔多年,可当质地冰凉的布料入手那一刻,雷千亭还是忍不住眼皮跳了跳。身前的韩观秤觉得今日雷千亭有些说不出的异常,于是问道。“怎么了?你有什么线索?”

雷千亭眨了下眼,敛去眼底的情绪,答道。“这丝帛在下曾听闻人说为宰相府寻人定制,乃是其府中专用,不知是否会与其有关,不过也许只是巧合或者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宰相府,牵扯我们视线也说不准。”

韩观秤捻须。“的确,宰相府树大招风,这些年来的苦心经营虽是势大,但仇家的确也结了不少,真如你所说是否被栽赃了也犹未可知啊!仅凭一片丝帛便对宰相府展开调查,只怕索大人乃至陛下那边的脸色都不会太好看,且莫打草惊蛇,暗中小心行事便是了。还有这几册案卷,是我在你离开这些日子里查到的,小宋已经给你做了整理,你过目审查一边,也好统率接下来的工作。你终归回来了,还是你来亲自经手稳妥些。”

雷千亭抱拳俯首,略作犹豫后开口道。“是,大人,只是今日值得您单独找我前来,恐怕不只是为了这些线索,是否另有其他事情?”

韩观秤抬头瞥了眼今日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的雷千亭,可细看却发现不了丝毫,片刻后打算犹豫开口说些什么,可却似乎是又放弃了。“嗯,是有点其他小事儿,就是听闻前段时日你离京之前与那宰相家的千金有过一些隐晦接触。”

雷千亭略觉讶异,此时的韩观秤应该问的难道不应是淮英王之子暴毙于玄易宗之事吗?怎么突然改口问这个了,不过还是面不改色回答道。“回大人,的确在离京前和相府千金有过见面,不过具体内容我都一字不差的写在记录中上报了。”

韩观秤点了点头。“嗯,不错,只是那索栖桐在京中素有艳名才名,更兼相府权势滔天,如今又已然与陈王殿下订亲,乃是陛下指婚,纵使私下寻常接触也少不得注意一些,莫要轻易开罪,更不能失了方寸偏颇,你须知晓。”

雷千亭俯首再拜。“谢大人教诲,下官必当牢记。”

“嗯~好好做事吧。”

韩观秤点了点头,他已将话说得足够委婉,以雷千亭的人情练达,想必该是明白,不过但愿是自己多虑了。毕竟雷千亭素来给人的印象,并非那种不知天高地厚,逞一时之勇的鲁莽之辈,不过年轻人血气正勇,也怕一时热血当头,做下错事,纵然轻微,但触及皇家颜面,又无大的家世背景荫蔽,唯有死路一条。此言本非韩观秤今日寻雷千亭来的本意,但思及雷千亭一贯狠厉的办案风格,加之以月余前还假办案之名,故意错杀了淮英王嫡子,虽说收尾掩盖不错,离开又及时,让淮英王无迹可寻,吃了个闷亏,但雷千亭这般不敬勋贵,纵有大理寺官差身份也恐会给自己生出祸事。于是一时间生了些爱护之心,便转而另外言说了几句。雷千亭嘴角泛起一丝苦意,原来当年这么多人都奉劝过他,而自己却还是——罢了,不思也罢。身后的机括声复又缓缓响起,石门开了又关,韩观秤已然离开一段距离后,暗室的其他其他墙壁缓缓翻转,空出仅可供一人通行的狭道,方才这间暗室里正在做事的人便又陆续出来,向雷千亭见过礼后便又继续忙手头的事了。关于大理寺的构造,雷千亭明白地面上看似巨大的建筑空间,实则不过大理寺的十之一二,主要的部分还是在地下,就比如雷千亭知晓此刻所在的是地下四层,不过他看过大理寺的构造图,自己脚下应还有一层,各层之间四通八达,有暗道相连,错综复杂,便是雷千亭也记不下所有。当是当年的善于挖凿暗室的工匠刻意为之,用上了奇门遁甲之类术法构造。不过雷千亭根据通风道的尺寸一直怀疑大理寺地下远不止五层,应当还有更深处,不过地下四层及以下平日都是严禁所有人进入的,雷千亭估计也就只有几位少卿可以下去了,应当便是埋藏那些不能见光之物的秘密之处了。不过雷千亭向来深知并且奉行不多闻不多问的中庸之道,对里面那些可能招祸的东西也没什么兴趣,只是如今的他却生出了几分好奇。“大人,前些日子我们抓了一批走私商贩,一些下面的已经处理过了,但还有几个有可能是头目的,我们虽是审了几次,也得了些结果,但目前依旧关押着,在卯字号狱,你要亲自再审一下吗?”

雷千亭抬头,原来是这次随他一同出行的那个年轻人——宋怀义,于是略微舒展了下说道。“不必了,既然你有参与审理,那就按你们的来吧,你办事我放心。”

宋怀义莫名有点愕然,往日里雷千亭不都是要凡事尽量亲力亲为吗?怎么今日——虽是不解,却继续道。“大人,那今晚慈庆宫的宴会,外场轮到我们组去值守了,您看~”雷千亭略作沉思后下令。“不必了,今夜我一人前去即可,你们且继续小心追查,莫要走漏了风声便是。”

“是,大人。”

宋怀义虽不解,却也并未深究,觉得韩观秤与雷千亭也许又另有安排,便忙自己的事了,没有注意到雷千亭那些许疑惑的眼神下暗藏的炯炯目光。雷千亭突然眉梢跳了跳,感觉似乎有人在暗中窥视了一眼自己般,不过转瞬即逝,雷千亭心中暗道果然不简单,但却和今夜欲行之事无关,翻查了些卷宗便去准备自己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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