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京都富庶，岑州繁华。如今，站在西市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街心，越歆雁才真正了解了这句话。虽已过子时，这儿却依旧繁华如昼。一条街上高悬着各式各样的花灯，灯下摊铺拥挤，夜游的行人挤满了街道，喧闹无比。二人一同入了一间酒铺，非晴高声喝道：“掌柜的，上两坛……”她的话未完，忽的止了声，惊诧地看着坐在铺中的白衣男子。该死，又是他，所谓冤家路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浅汐夜自顾自喝着酒，见了她先是一惊，随即眉开眼笑，尽是玩味。又是这笑，你就不能换个别的表情吗？非晴在心里暗暗骂着。越歆雁与浅汐夜前几日已经相熟，此刻相遇自是径直同桌而坐，见她站在原地不动，问道：“不是说喝酒吗？怎么，不喝了？”

“喝，为何不喝？”

她大步上前，扯着嗓子喊，＂小二，十坛陈年女儿红。”

“十坛？”

越歆雁看着搬上来的一桌酒坛，忍不住劝道“这也太多了吧。”

她一笑，目光对上浅汐夜“我可是千杯不醉，就怕有人不敢和我喝。”

浅汐夜微微笑着“你好大口气，只是不知喝醉之后酒品如何，可别黑衣蒙面去干偷鸡摸狗的勾当。”

非晴清楚他说的是昨夜夜潜神信宫的事，心里对他恨得紧，脸上却依旧笑靥如花“彼此彼此。”

他们这一番不着边际的对话听得越歆雁云里雾里。眼下二人又二话不说赛起酒来。第一杯入口，非晴忍不住皱眉。这间铺子的酒号称岑州第一，可现在品来，终是比不过婆婆平日酿的那些。她轻轻摇头，叹道：“要说好酒，还是非‘踏雪而归’莫属。”

“你这丫头片子，倒还真有些见识。‘踏雪而归’可是玉剑山庄九娘亲酿，堪比玉液琼浆，只用来招待座上宾。你这语气，倒像是喝过一般。”

我当然喝过，还是喝它长大的。非晴心中嘟囔着，可这话又不能说出来，只能否认“我是没喝过，只是听说。”

越歆雁在一旁插了话：“这酒当真这么好？我和玉剑山庄少庄主舞剑南倒还有些交情，下次见了他，一定要讨些来尝尝。”

“他那副小气样，”非晴不由轻嗤出声，“从他那儿怕连口水都讨不着。”

越歆雁与浅汐夜不由纷纷抬眸瞅她，她这才知失言，一时手足无措。“这也是听说？＂只见浅汐夜笑得越发玩味，天下谁不知舞剑南不拘小节，放浪形骸，广交好友。她心中懊恼，但悔之晚矣。说得越多，漏得越多，她干脆一言不发，一心一意对付面前的酒。酒过三巡，她已有了微微醉意，抬眸偷偷瞧向浅汐夜。只见他云淡风轻笑意轻浅“放心，你还没醉呢，我哪敢醉在你前面。”

非晴气得咬牙切齿，狂饮不止，越歆雁劝阻不及，只能由着她。浅汐夜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瞧着她，眼前浮现无数与她有关的画面。那一日，与她初见于神信宫藏书楼，她武艺拙劣但气势不凡；那一日，她轻功高绝，来去自如；那一日，她在天地客栈大耍大闹，装腔作势；那一日，她众目睽睽、生死关头下偷鸡摸狗，顺手牵羊，毫无怯意……他心中既好奇又警惕，这样的女子，她是敌是友？醒来时天还未亮，酒馆里只有三三两两几个宿醉的客人，越歆雁与浅汐夜均不知去向。街上传来一阵打斗声，非晴闻声寻去，偌大的街市此时已乱作一锅粥，遥遥便看见一群离恨天的教徒围攻一人。那人青衫飘逸，高冠束起，气度不凡。围观的人不少，均看他以一敌百，“是舞剑南”站在人群中的越歆雁一眼认出来他，“帮忙。”

说话间已与浅汐夜拔剑上前相助。二人缠住了不少教徒，一下子减轻了舞剑南不少压力，专心对付功力深厚的六魔圣君。六魔并非他的对手，但他有手下相助，牵制住了舞剑南不少招式。非晴躲在暗处，见六魔欲趁舞剑南与其手下纠缠之际偷袭，连忙抓起地上一把尘沙，向六魔撒去，大声嚷道“腐骨蚀肉粉。”

六魔本欲攻其不备，忽然迎面扑来一层粉末，又听见腐骨蚀肉这样骇人的名字，吓得立马收手自护。却不想反倒受了舞剑南一掌。胜败已分，他也毫不恋战急忙带着手下撤离。舞剑南收了剑望向刚刚传出女音的角落，却是空无一人。非晴急中生智撒灰救人，见舞剑南已逃过一劫，连忙拔腿就跑。才转过街角却不想被人一把抓住。是一个一身锦绣衣衫的少年，他死死抓着非晴大声叫嚷“这里，这里。”

非晴心下一惊，莫不是六魔的人，这下死定了。闻言围上来的却是一大群捕快，非晴万分不解，只听见少年得意洋洋道“光天化……光天化月，聚众打架，抓起来。”

非晴哪肯这样轻易被抓，狠狠推开他，又随手抽了路旁摊上的大木棍，欲大打出手。那少年从地上爬起，怒火冲天“大胆刁民，连本少爷也敢打，不想活了。”

非晴气的不轻，这话从来都是该她说的，如今叫这来历不明的小子抢了去“你才大胆，欺行霸市什么时候轮到你了，再不让开，我诛你九族。”

那少年先是一惊，随即狂笑不止：“姑娘好大的口气。”

他指着围上了的捕快们斥道“还不快抓起来。”

非晴挥棒自护，木棍狠狠击在路旁的摊铺上，摊子一下子便散了架，坍塌倒地，摊主随之扑通跪地连声求饶，少年刹时急了，小心翼翼道“别打别打，有话好说。”

非晴低声斥道“谁与你有话好说，小子，有什么废话，打了再说。”

那少年却开始连声求饶“女侠，本少爷欺行霸市惯了，你打我不要紧，千万不要砸了老人家的摊子。”

听他这么说，非晴已将他的身份猜出来七八分，这应该就是每日与岑州一霸苏溱星厮混在一起的七品州令之子宋寂照。非晴将木棍一扔，道：“你得请我喝酒，否则我火烧这条街。”

“本少爷就喜欢你这暴脾气，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