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觉得，她的存在居然是一种拖累。“唐允望！”

千涯喘着气，尽量将话说清楚，“你自己跑吧，我……我跑不动了。”

闻言，唐允望俯身将千涯拦腰抱起，脚步不曾有一瞬的停歇。“前方两里处，有一条河流。”

唐允望沉声说，奔跑数十里，气息没有半点紊乱。两里。“可身后的火焰里我们只有不到半里地了。”

千涯目测着火焰蔓延的距离和速度。“放下我，你可以活下来的。”

“闭嘴！”

这是唐允望第一次用这样强行的语气对千涯说话，“我不会放弃你的。”

就如同，你没有抛下我一样。她还能说什么呢？千涯合上眼睑，她居然觉得，就这样和唐允望死在一起，也是心甘情愿的。一千米，七百米，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这样的速度，已经逼近于唐允望的极限了。千涯始终被唐允望护在身前，火焰的温度甚至没有唐允望的体温更灼热。千涯将手探到唐允望背后，钻心的痛楚立刻从指尖传来。唐允望背后的衣衫，已经被火焰点燃了，可他却始终一声不吭，甚至连拥着千涯的手臂都没有松懈分毫。这个男人，真是坚强的令人胆寒。可是这个男人，却是她千涯的丈夫，是她喜欢的人。唐允望，若是这次能平安回去，我们就成亲吧。“准备闭气。”

唐允望沉声说，千涯回过神来，河流已然近在眼前，而唐允望身后的火焰，也同样粘在衣襟上紧追不舍。千涯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了。“砰”的一声响，巨大的水花溅起，唐允望与千涯双双跳入水中。河流比想象中要浅很多，唐允望将千涯护在身下，被大火灼伤的后背狠狠撞上了河底尖锐的沉石。猩红的血液在水中弥漫开来，千涯瞪大眼睛，明明闭着气，千涯却觉得，她嗅到了血液粘稠的腥气。唐允望还死死拉着千涯的手腕，身子却已经沉在水底。千涯想说话，想尖叫，想浮出水面查看唐允望的伤势。可河面上是漫天的火光，一片橘红。千涯游到唐允望身边，用力托起他的身子，吻上唐允望冰凉的唇，千涯闭上眼睛，咸咸的泪水消散在湍急的水流中。微合的牙关忽然被翘开，千涯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染着点点笑意。千涯突然觉得有些恼怒，用力去推唐允望的胸膛。指尖触到的，是在水中仍旧无法停歇的鲜血，千涯忽然收了手。她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推开这样的唐允望。舌尖纠缠着舌尖，唐允望看到已然放松的千涯，唇角微微挑起。一手环住千涯的腰肢，一手拖住她的身子，让两人顺着水势向下飘去。东吴的军队在放了一把大火之后悉数撤离，片刻之间，原本血腥狼藉的悬崖恢复安宁，连火药残存的痕迹都被清理干净。小莲是在所有人员全部撤离干净之后出面的，看着早已收拢不住地火势，小莲脸上随意散漫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妈了个蛋的，”小莲忍不住爆了个粗口，“这火烧成这样，怎么救人啊！”

在这样的火势里救人，的确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事实上，唐允望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别人来救，他和千涯，正在自救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这场大火烧了整整七天，七天内，没有任何组织来救火，直到南越国又一次大范围降雨来袭，这场火灾才得以控制。而千涯和唐允望，大火烧了多久，他们就在水里飘了多久，两岸全都是熊熊大火，只有在水中，他们才有一丝安宁。在水里飘了七天，千涯和唐允望终于可以上岸了。就算东吴的水源再干净清澈，也受不了这样日以继夜的浸泡。连绵的大雨还没有停歇，千涯坐在岸上，浑身湿哒哒的，肌肤都起了褶皱。不是她不肯去躲雨，只是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动弹了。“唐允望，你该去处理伤口了。”

连日的浸泡，已经导致唐允望的伤口发脓。“嗯。”

唐允望应了一声，一把将千涯拦腰抱起，然后步态稳健的向前走去，和千涯瘫坐在地的状态完全不同。千涯惊呼一声，下意识揽紧了唐允望的脖颈，“我可以自己走的，你放我下来。”

“别闹。”

唐允望沉声说，“乖乖等着被救就好了。”

等着，被救？千涯的思绪被这四个字占据了。南越王亲自下达了格杀令，还会有谁来救他们？千涯发现，他们貌似已经飘出了那个原始森林，周围还是无边无际的树木，千涯却发现了重峦叠嶂的山峰。最终用来躲雨的地方还是山洞，幽深冗长，潮湿阴冷，连火都生不起来，千涯缩了缩身子，然后不可遏制的打了个喷嚏。温热的胸膛忽然靠了上来，千涯看了看环在腰间的手，又偏头看了看靠在她脖颈处的俊脸，忽然就放软了身子。这是它她的男人，也只是她的男人。浅浅的吻在唐允望的唇角，千涯的呼吸里还带着雨水的清凉。眉梢眼角皆是笑意，千涯尖尖的牙齿，就那样不轻不重的咬在唐允望的唇瓣上。“你在调戏我？”

唐允望的声音带着戏谑。“可以这么认为。”

调戏唐允望，那可是千涯一直想做的事情。牙齿加重了力度，千涯的舌尖触到了点点血腥。反客为主几乎是一霎那的事，唐允望不费力气的翘开千涯的唇瓣，缱绻缠绵。山洞内阴冷的气息似乎受到了感染，明明没有生火，千涯却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开始灼热。唐允望的手始终放在千涯纤细的腰间，并没有半分不轨的举动。但腰间的力度却随着舌尖的纠缠而逐渐增大，千涯不由自主，只能一点一滴贴近唐允望的胸膛。浅浅的吻在流连至锁骨的时候忽然停歇，唐允望抬起头，替千涯整理好已然凌乱的衣衫。“有人来了。”

这是唐允望的解释。好像是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隐藏在倾盆的大雨里，让千涯听不真切。“是来救我们的？”

“嗯。”

唐允望应了一声，算是回答。他喜欢千涯用的这个词汇，我们。这是不是说明，这个丫头，真的是将两人看做的一体的存在了？一个带着斗笠，披着蓑衣的少女，伴着雨滴出现在山洞口，千涯仔仔细细的判断了一下来人的五官，然后惊呼了一句——“小莲！”

“……嗯，是我。”

其实，小莲很想说，妈了个蛋的，要不要这么吃惊？她是唐允望的暗卫，千涯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该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

千涯一脸痛心的看着小莲，“这个时候就该把暗卫们都叫出来了啊！”

“当然。”

唐允望说着，忽然皱起了眉，“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暗卫都是小缺心眼？”

不然怎么会问小莲这么智障的问题？“我说姐姐，咱能不腻歪了么？逃命要紧啊。”

小莲恰到好处的插了句嘴。“你还好意思说我？”

千涯冲着小莲翻了个白眼，然后率先大踏步向山洞外走去。看到小莲事先准备好的马匹，千涯没有太大的感觉，可当她看到那条藏在山涧丛林里的宽阔大路时，眼底的吃惊就怎么也收不住了。“这是……官路？”

千涯像身后的唐允望问。“不是。”

走到千涯身侧，手已然的揽在千涯的肩头，“这是古代商人开辟的商路，已经荒废很久了。”

“所以就被你重新利用了？”

千涯转头看向唐允望，然后不着痕迹的绕到一边。“这马挺不错的。”

千涯抚着马背赞叹了一句，然后利落的翻身上马。马是不错，但是……“你没给王妃准备马车？”

唐允望有些语气不善的说。“千涯姐不需要马车。”

小莲理所当然的说，语气虽然散漫，但也称得上的恭敬了。看来唐允望虽没有当初千涯治理军队那样霹雳手段，但也算是管理有方了。千涯把这些的细微场景尽收眼底，用鞭子在马背上抽打了一下，说“果然还是小莲了解我啊。”

千涯的意思是，他还没有一个外人了解她么？看到千涯策马扬长而去，唐允望也翻身上马，追赶而去。只剩下小莲一个人站在雨中凌乱个不停，这两人，是真的没有等等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