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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我叫路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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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乱得一团糟的世界里,我们的相遇该是件多难的事呀,我的阿莞女王!无数次的重复,无数次的混淆,无数次的擦肩而过。可我最终还是见到你了,为此,鄙人倍感荣幸!你有真正的蓝色血统,真正的,就像……我的胡子!哈哈,我的侍从朋友已经想方设法带着你走过前八圈了,那么该由我亲自带着走过最后一圈吧。恰如我无意中偷听来的一个幽默:我将和你一起练完这深夜中的最后一次长跑!”

那个蓝胡子怪人一边手提灯笼一瘸一拐地为阿莞引路,一边喋喋不休地胡扯。阿莞紧跟在他的右侧后方,并没怎么听清他在说些什么,她的注意力被他屁股上不知何时插上的一根翎毛吸引过去了,那是根长而绚丽孔雀尾羽,很漂亮。它斜插在那苏格兰方格裙后的一块灰布补丁的豁口中,随着蓝胡子的行走一摇一摆,样子很是滑稽。阿莞注视着它,偷偷笑。“唔,该死!”

蓝胡子注意到了阿莞的目光,他停下来用灯笼照照自己的屁股,顿时怒不可遏,“这是他妈的远在阿卡狄亚的那帮绿眼珠尖鼻子精灵们发给我的鸡毛信!我要求他们亲吻我的屁股,而他们通常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表示对我这波希米亚流浪汉的祝福与诅咒!这帮没教养的野小子!”

蓝胡子尴尬地拨出那根孔雀翎毛,一个拇指大小,长着双翅的裸体小男孩便跟着翎毛一起飞出。他飞到蓝胡子的眼前,冲着他的鼻尖撒尿。蓝胡子伸手拍他时,他便和翎毛一起消失了,只把一滩热乎乎的尿留在蓝胡子的脸上。“没关系,没关系!”

蓝胡子掏出块脏抹布尴尬地擦拭着自己的脸一边说,“小魔术,小把戏,恶作剧!”

他又用那块沾上了尿的抹布擦了擦自己的头发和胡须。它们立即起了变化:原来一头黑白夹杂的乱发立即变得乌黑油亮,还非常整齐,好像梳子梳过一般。他那口爱因斯坦般蓬乱胡子也像搽上了油一样,蓝得发亮,也非常整齐,成了彼得大帝那种式样。阿莞被他的一套小魔术逗得开心不已,忍不住呵呵地笑。这位蓝胡子天真的表演成了一个十分有意思的开场戏,它暗示了阿莞今夜的行走将是一场快乐无比的体验。阿莞紧随着蓝胡子在这月光照耀下的宅子里穿行,一步也不落。他们一起绕过灰墙黑瓦的正房,沿着一边厢房的抄手游廊走。游廊在一开始是笔直的,但在它引着两人穿过一个月亮门之后就开始变得弯弯曲曲。他们走过了正院右侧的偏庭。至此,游廊还未中断,它七拐八弯不知要引着他们去哪。一边走,蓝胡子一边说:“这座宅子是很不错,它的几个院子集中体现了贵国独到的园林造型艺术,北方的、江南的或者岭南的。只可惜,它太老了点。”

阿莞对园林艺术一窍不通,她也只觉得这园子太老了一点,到处有木头腐烂的霉味。她还亲眼看到在一根朱漆剥脱的木柱上竟长出了一束黑不溜秋的木耳。“……贵国园林在造境手法上独具一格,讲究东方式的意境美,能掩映成趣,景中蕴景。这令我联想到贵国的水墨画和书法艺术……尤其是书法,贵国的象形文字的确很有意思……它比楔形文字更适合书写‘撒旦的诗篇’……我是说贵国室内艺术不一定比得上他们那……什么白金汉宫,枫丹白露宫,凡尔赛宫……我都呆过,比较而言,我更喜欢那种歌特式外建筑和巴洛克式内装潢……我简陋的帐棚是由贝尔尼尼先生帮助设计的……不过它也老旧的不成体统了……贵国的主要宫殿我都呆过,比如说你们现在称呼的‘故宫’,还有夏宫。我认为……”和所有自认为是“中国通”的老外一样,这位蓝胡子先生一旦谈论起中国的东西来就没完没了,就像一个牙痛的人对谁都要捂着脸嗷嗷叫以示其牙痛一样。阿莞对他所说的毫无兴趣,她一直在小心避让那积着厚厚尘土的地面上的大量爬虫。大概是久无人居,爬虫和鼠们相当猖獗,一点不忌惮他俩泰山压顶般的步伐。它们的足声很响,尖而硬的脚划过地面,像有谁在捏着鼻子喘息。“嗅,对了,对了!”

蓝胡子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事,他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对阿莞说,“我好像,好像忘了介绍自己,是吗,阿莞?”

阿莞想了想,的确如此,到目前为止她还不知道这外国人叫什么,杰克或者约翰。“寡人,朕……在下,鄙人,我,还是叫我吧。我是路修罗先生,我的字是……嗯,记不得了,暂且就用你不久前在那包厢里给我想的字吧:修鼓。你觉得我的名字很有趣是吗?‘路修’就是‘路漫漫其修远兮’的路和修,‘修罗’就是‘阿修罗’中的修和罗。不过说修锣修鼓也无妨!我对自己的中文名字很满意,它的意思是走在路上的修罗,也就是走在路上的魔鬼,真挺棒的!”

路修罗并没撒谎,他那满意之情洋溢在他每一句话中。“噢,您就是路修罗先生!”

阿莞郑重地点点头,她那糟糕的感觉告诉她:这名字很耳熟,似乎在哪听过。“那么,您到我们国家来干什么呢,旅游吗,还是做生意?我们国家可是非常欢迎外国的朋友的,如果您能在我国生活愉快并能帮助我们更好地发展。我个人对您也表示欢迎!”

阿莞熟练地说出了一套礼节性的话,虽然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和外国人接触。“唔唔,我非常高兴,贵国人民的确很热情,非常热情!”

路修罗点点微笑着说,“尤其是听到你的这番话,很真诚!我当然生活愉快了,刚结识了一位为人正直的侍从朋友,又认识了你这样极富东方高贵魅力的女王,哈哈……”路修罗打了一会的哈哈,又突然低声说:“不过我来贵国的目的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不那么简单?”

阿莞心中一阵惶恐不安,她瞪大眼觑着路修罗,“难道是,难道是……”“哦,瞧你,想到哪去了!像我这样的人怎么有兴趣卷入国与国的政治之中呢?我可不喜欢搞间谍活动,因为世上所有的秘密对我来说都是赤裸裸的!”

路修罗仿佛洞穿了阿莞的心思,他的一番话令她稍稍松了口气。“那么您来我们这干什么呢?”

阿莞还是好奇,“您在您的国内是做什么的呢?”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

路修罗理了理他那大作怪的衣服里的领带说,“我是个流浪汉,也是个学者。为了生计,我可以干任何一种活,为了能继续流浪,我可以研究任何一门学科。”

“噢,原来如此!您原来是一个到处讲学的学者。那么您是什么文凭,博士还是博士后?”

“文凭?”

路修罗不解地问,“在贵国文凭是什么东西呢,一种讲学许可证,还是流浪许可证?”

“这,这可不好回答!”

阿莞踌躇地答,“我国的文凭比较复杂……哦哦,您到我国讲学是吗?”

“嗯,这只是我活动中极微不足道的一个部分而已!”

“唉呀,能和您这位外国的大学者交谈我真高兴!”

阿莞对知识渊博者还是比较崇敬的,“您准备到哪家大学去,为他们讲些什么呢?”

“哪家大学都去,讲一些比较宏大的问题。有关一百年时间的,有关世界状态的!”

路修罗不知从哪掏出一副玳瑁框老花眼镜戴在了眼上,故弄玄虚似的说。“那么,那么,”阿莞不无崇拜地问,“您要做很多很多的准备喽?”

“这倒不一定!”

路修罗半眯起眼说,“通常我只要讲两句话:中国是个有着光辉灿烂文化和悠久历史的伟大国度;21世纪必将是中国的世纪。就这两句话,就行了,绝对满堂喝彩!”

“您真幽默!”

阿莞倒不好意思了再问讲学的事了。她岔开问了别的话:“既然您是学者,那么,你还得干些别的事吧,比如说研究……”“对了,太对了!”

路修罗像被问了中了心思似的,言辞间陡然有了快意,“我此行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做几项重要的研究。具体说来嘛——”他像所有懂得故弄玄虚的人一样,话说到关键处便突然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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