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呢？”

蒋荷露出来并没见到人。“她和我爸想要四处走走，”蒲慕言对着她答，　又询问她的意见，“我们也去散散步？”

餐厅所在之处其实类似于一个景点，晚饭过后天还没尽黑，蒲慕言和蒋荷露两人来到了外边，慢悠悠地走……这里的景色在点点灯光的点缀下，别有一番美好。人工湖泊被水草缠绕，一旁的植物大都只能及腰。沿着木板信步，宁静长远。要是换在平时，蒋荷露一定特别开心，然后感叹说喜欢这里古朴的路灯，还有这种无人打扰的清静。她喜欢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可现在只有两个人了，她的心反倒不安。刚才一起吃了那顿饭，她也觉得寡味，心里只剩担心和焦虑。蒋荷露埋着头，只顾着地面，机械地往前迈着步子。她其实心不在焉，慕言他……全都知道了吗？自己又该怎样面对他呢？这样出神着，手却蓦然被身旁的人抓住。她抬起头来望他，却正好撞上蒲慕言温柔的眼。一时间却难以动作，只怔怔地看着他，带着些恍惚。“想什么呢？”

蒋荷露这才回过神来，望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目光，“没什么。”

蒲慕言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两个人仿佛比先前要亲密了些。蒋荷露思忖间，还是忍不住偏头朝他看来，欲言又止的模样。“我们在那儿坐一小会儿吧，我有话跟你说。”

蒋荷露指了指前边的长椅，心头也是下足了决心。“好！”

两个人没走几步，就到了那儿，坐下之后，蒋荷露又磨蹭了会儿，终于向他开了口。“慕言，”她看向他问，眼里一片平静，“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了我跟我妈的身份？”

蒲慕言没有丝毫的吃惊，他只是平静地答，“有一阵子了。是邹容那小子喝醉酒之后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啊？“蒋荷露的脸一下子僵了下来，怎么是他？邹容不是跟我保证过，没有把我供出去吗？原来他那么早就知情了，可还……她又是遗憾，又是愤懑，变换的心情全都显露在了脸上，惹得蒲慕言一阵发笑。“找时间修理他一顿？“他这话是问句，却带着明显的调笑，显然是被逗乐。蒋荷露见他这样反应，心底里的浓云一下子消散，仿佛有些许的释然。她好奇地问，“你不介意？我是说，你不恨我，不恨我妈？”

其实她自己是介意的，因为他曾经那么强烈的表达过恨意，无论是对她，还是她的妈妈。他说过的那些话，蒋荷露至今记忆深刻。她原以为，自己是无可饶恕的，所以才一直没敢跟他坦白。“傻瓜！”

蒲慕言摸着她的头笑，“我早就不介意了。说实话，之前其实是挺不能接受的，我就想着，你是你，你妈妈是你妈妈，就这样把自己说服了。可我已经知道，不能把所有的错误和责任都推给林阿姨，说到底这一切并不是一个人能够承担。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妈错了，我爸也错了，可现在却不忍心这样评判了。”

他说得极为真诚，看向她的目光也很温柔，“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

“这是什么结论？”

蒋荷露有些啼笑皆非，不自然地转过头来。她有些吃不消他偶尔的不正经。蒲慕言倒也没有继续，面上的笑意慢慢褪去，沉静下来，透出隐隐的愧疚。“荷露。”

“嗯？”

“我很抱歉。”

蒲慕言的声音低沉，她听出了遗憾，不明所以，只愣愣地看着他。“那个时候的我，真的很不懂事。打电话来骂你们，也是无心之举，我大概被气昏了头，失去了理智。”

蒲慕言回忆起当初的种种，只觉得冲动又无知。那时候的他，气愤莽撞，只想发泄心头抑制不住的怒火，根本不能思考，也根本不愿思考。他想，那段时间，他说了人生中最多的脏话，也最不像自己。仿佛每一天都有一桶汽油浇到他头上来，怒气越旺，无从熄灭。他自私过了头，折磨自己不够，还要去祸害别人。那时候……那时候，蒋荷露也想起了那段往事，心里不由地难受。她在想，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哭呢？是因为受不了辱骂而感到羞愧难耐，还是因为觉得委屈却无法还击？她哭得更多的，是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认识我？为什么你会悲恸到拿我解恨？她是荒唐的心甘情愿，全是自作自受。蒋荷露差点又要掉下了泪，她笑着摇头，“没关系的，我没有将那种事放在心上，早就忘记了。”

事实上，她再没听过那样难听的话了。她终究没能忍住，在靠向蒲慕言肩膀的同时，泪悄然滑落。蒲慕言的话很温柔很温柔，像是轻盈的羽毛，颤巍巍地落在了她的心头。“如果那个时候你就靠近我，我想，或许我就不用寂寞那么久了。”

后来蒲慕言跟蒋荷露说，那天就算是见了家长了，弄得某人顿时无措，哪有你这样的！蒋荷露看到妈妈最近每日都很开心，心里也替她高兴。连周莜檬也觉察出了异样，时常与林雨莲玩笑。有蒲叔叔陪着妈妈，蒋荷露很放心。她的顾虑一旦解开，整个人就更加神采，气色相当的好，一同工作的人也都觉得她“春光满面”。导演助理方怡是个十足的八卦爱好者，平时也都嬉皮笑脸的，是团队里的气氛调动者，大家也都比较喜欢她。蒋荷露平日里跟她走得并不算近，可最近几天，方怡却对她表现得很是热情。她没能拒绝人家的好意，终于答应了这顿晚饭。“荷露，你多吃点，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菜，就随意点了一些。要是不喜欢的话，再点就行，不用跟我客气。”

“不用不用，这些就够了。”

蒋荷露对她倒并不反感，因为她的脾气跟莜檬有些想像，心里就多了好感。只是……她老觉得对面那人请她吃饭没有那么简单。结果不出所料，方怡谈着谈着就主动地把话题引向了蒋荷露的神秘男友身上。“其实我们都知道，荷露你的男朋友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她“阴险”地笑，“让我猜猜，是商人？”

她勾着手指，眼睛都笑出花来，“那是演员？”

蒋荷露有些不明所以，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淡淡地望着她。其实眼神里早有答案。“歌手？”

方怡继续饶有兴致地猜。见着对面的人终于有了些反应，等不及地拍起了手掌，像是恍然大悟，“看吧看吧，果然就是歌手。”

蒋荷露躲避着她的视线，还真怕她的进一步推敲。只是方怡那天的脑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没能想起鼎鼎大名的蒲慕言。他们本来走得那么近！有人突然跑到了她们桌前要蒋荷露的签名，某人正好逃避对面那人的审视，顺手就来。后来每隔那么一会儿，就又有人来，蒋荷露也照单全收，没有拒绝。“唉唉唉！”

方怡看她那样，也只是兀自感叹，一副“我还不明白你心中的小九九”的模样，“荷露，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的身份还没得到大家的承认，难道还想隐藏一辈子吗？他要是真的爱你，又怎么会怕公布这一切？”

“再者说了，你们俩要是公开了，肯定会更加自在……”无论方怡怎么强调，蒋荷露从始至终都没动摇，她相信蒲慕言，也相信自己。方怡如此费尽心思地套话不过是因为跟同事的一个赌约。“你不知道大家有多好奇，那位天天给你送花的男人是谁！他是不是特别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