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认识他一样，看着吴缺深吸口气后道：“我们还是算了吧。”

吴缺皱了皱眉问：“为什么？”

“还用我说吗？三年了，我跟着你三年，我得到了什么？”

“你看你现在的工作，能有什么出息？谁会看得起你？这里不是学校，你学的再好也没用！”

“以前在学校，你努力上进，我一度以为可以跟你一起奋斗一起争取，过上我想要的生活。”

“可现在的社会，没有背景没有关系，怎么可能出人头地？”

“别人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得到的东西，你呢？努力一辈子都不一定可以。”

“人情社会，没有背景，你只能认命！”

“你知道人间最绝望的是什么吗？”

“就是像你这样的寒门子弟，就算有机会与上层人物站在一起，你的表情永远是绝望中透露着无奈，自卑中透露着暗淡。”

“豪门难败，寒门难贵的道理你还不懂吗？”

吴缺挑了挑眉道：“寒门可以出贵子！给我点时间，我……”年轻女子不耐烦的打断道：“三年还不够吗？你能给我什么？车你能给我吗？房子你能给我吗？地位你能给我吗？我想要的你都给不了，吴缺，别这么幼稚好不好！”

吴缺默然，看着女友章丽丽收拾东西，犹豫一下后说：“你想要的其实我都可以给你，甚至可以给你更多。”

“不用了，我受够了，受够了这种看不到希望的生活，以后……以后我们别联系了。”

章丽丽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三年的感情，毫无眷恋。吴缺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看着调岗通知书上写着的新岗位：急诊室保洁，自言自语道：“可惜你是看不到了！”

没人知道他说的你是指他还是她！又或者是其他人。……下午两点，人民医院大楼前，病人被保安指挥着往两边走，中间站着的基本都是医院的中高层领导，院长张平在人群的最前面，焦急的来来回回走着，时不时抬头看向门口。以吴缺的身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同为医学院毕业的师兄赵文栋看到吴缺走过就隐蔽的招呼他过去，轻声埋怨：“我说你怎么回事？平常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怎么会跟王金林闹起来？你一来我就提醒过你，怎么还去得罪他？”

吴缺笑而不语，有些事比较难解释，解释起来也没人会信，谁会相信堂堂人民医院副院长会在办公室对病人家属行不轨之举？赵文栋继续道：“我跟他打过招呼了，等晚上一起吃个饭，我来安排，到时候你给他敬个酒包个红包，这事就过去了。”

吴缺不置可否，扫了眼等候的人群问：“师兄，这么大阵仗是哪个领导病了？”

“市委陈景峰陈书记……对了，省委的专家来了，你跟我去涨涨见识，等会多看少说。”

——“来了！来了！”

人群中不知谁小声地喊了一声，等候的人群立刻都挺起了腰板。一辆黑色奥迪在人群前停了下来，张平一个健步迎上去，打开车门后诧异道：“胡局长，您怎么来了？”

卫生局局长胡波直接问：“省城的专家到了吗？”

张平答道：“已经联系上了，马上就到！”

胡波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挥手让奥迪离开，然后转身面对医院的大门。作为临江城卫生系统的最高领导，胡波的压力很大，治好了市委书记陈景峰，那是应该的，可要是治不好，就得背锅！胡波现在看到张平就冒火，很想骂一句废物，连个发烧都治不好还当什么院长？又等了十几分钟，一辆商务车缓缓驶入医院，楼下欢迎的医生们很自觉地分成两列，夹道欢迎！车门打开，一个五十左右的老者走了下来，来人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看起来很有派头。“黄主任，您来得真是太及时了，非常感谢！”

张平微微弓着身体，笑容满面道：“黄主任，这位是我们临江市卫生局的胡局长，百忙之中，特意过来欢迎您。”

“欢迎欢迎，欢迎黄主任，呵呵黄主任可是内科专家啊！感谢感谢！有您亲自出马，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胡波同样笑容满面。“不敢当不敢当，陈局长过奖了。”

老头微微颔首，脸上却没有丝毫受宠若惊的表情，可见这种场面平常他见多了，“抓紧时间，我还得回保健小组，客套话就不说了，说说陈书记的情况，边走边说。”

“是是是！黄主任责任重大。”

胡波连连点头，“这边请，张院长，你把陈书记的情况向黄主任汇报一下！”

张平紧紧跟在老头身侧介绍病情，其他人则跟在后面浩浩荡荡的朝住院部走去。落在最后的赵文栋小声介绍：“黄文岳是省委保健小组主任，内科水平在国内也是首屈一指的，这次是省委陆书记让他过来的。”

吴缺若有所思的轻轻点头，看起来陈景峰这次病的不轻。住院部顶楼的特殊病房，胡波已经在报喜：“陈书记，黄主任过来了，您这病很快就能好了。”

病床上一个面容坚毅的中年人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对黄文岳点点头：“辛苦黄主任了。”

中年人正是临江市委书记陈景峰，此时他已经失去了往日精神抖擞雷厉风行的神采，看上去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黄文岳翻看着病历：头痛身痛，腰痛骨痛关节痛，无汗而喘，未见器官病变，持续低烧，阶段性高烧。各项指标的检测结果，都显示问题出在炎症上。黄文岳走到病床边，抬头看了眼正挂着的吊瓶，然后仔细观察着陈景峰的气色，轻声问：“陈书记，现在什么感觉？”

“跟以前一样，昏昏沉沉浑身乏力……”陈景峰此时已经被持续一个星期的发烧折腾的去了半条命，连多说几句话都要强提一口气。黄文岳看了看体温计，38.9度，沉吟片刻后说：“炎症所致，不排除肺炎的可能，片子拿过来。”

张平立刻把一张X光片递了过去：“黄主任，这是胸透。”

吴缺看着病床上有气无力的陈景峰，微微皱眉。一般来说，如果持续发烧多天，身体多少会产生一些外在表现，比如口干，比如面红，可陈景峰却恰恰相反，双唇湿润，面容还隐隐泛着一丝青色，这说明他虽然发烧，却不是大热大燥之症，相反，他体内还存在着寒气！寒热相冲，显于体表。哗啦啦，黄文岳抖了抖X光片，手法娴熟。“排便如何？”

“正常，一天一次，没有腹泻的症状。”

黄文岳微微点头，凭经验来看，问题应该是在肺里，X光片看不出来，难道是因为仪器不够先进清晰度不够高？“这应该是隐性肺炎，陈书记，无痰无咳而气喘是吧？嗯，平常有没有喘气或者胸闷的先例？”

陈景峰有气无力道：“没有。”

黄文岳嗯了一声，肯定道：“基本可以确定，是肺的问题，消炎是首选。”

张平松了口气，连黄文岳都这么说了，看来自己一开始的诊断并没有错。“我完全认同黄主任的结论！”

随着张平的第一个表示赞同，其他曾参与会诊的医生也纷纷表示认同。卫生局局长胡波笑道：“黄主任目光如炬，不愧是国医圣手，哈哈哈，现在病情确定了，那就麻烦黄主任定个治疗方案？”

黄文岳对国医圣手这四个字很受用，微微一笑：“抗生素用了多少？”

“超过规定剂量的一半。”

“退烧药呢？”

“轮着用。”

“物理降温呢？”

“这……陈书记恶风，不便开窗，除了酒精擦拭，基本没有通风。”

黄文岳眉头一紧，在病房里来回踱步，好一会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陈景峰，低声问：“切片了没有？”

陈景峰闻言，微微仰头。张平犹豫道：“这……不、不需要吧？”

黄文岳作为省委保健小组的专家，就算是在天都城都是排的上名号的，对临江市没有任何利害关系，所以他不满道：“什么叫不需要？病势如火，随时都有可能进一步恶化，要是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谁来负这个责任？陆书记让我过来看病，不是来听你讨价还价的！”

屋内顿时噤若寒蝉，谁也没敢回应。陈景峰此时长叹一声：“黄主任，真的要切片吗？”

谁都知道切片意味着什么，黄文岳既然这么说，八成就是肿瘤了。黄文岳转身看着陈景峰，面容凝重，一字一顿道：“陈书记，以我的经验判断，很有可能是肿瘤！发热是其并发症。”

陈景峰脸色难看，四十不到的年纪就做了一市之首，正是前途不可限量之际，可如果是恶性肿瘤……“消炎不能止的发热，不一定是因为肿瘤，也可能是因为寒气无法散出，寒热相交显于体表而引起的。”

此时屋里静得出奇，突然有人说话，犹如夜半闹铃，把病房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大家齐齐回头，是谁在这个时候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