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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羌笛何须怨杨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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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微的源头,找不到高傲的借口。流动的河水一波又一波地涌动着仿佛那夜最美丽的约会张天顺准备挑战“黑金蛋”了,这消息立刻在朋友间传开了。那天黑金蛋手下的几个混混闹事后,他们在酒店等了一夜,生怕继续来闹事,但整夜没有一个人影。王总是半夜三点多回来的,带着一身的疲倦与无奈。进门后看了看大家,每人发了根“软中华”,苦笑一声,说“没事了!”

但随后说出来的处理结果让大家有点寒心,张胖子等五人参与斗殴,每个人罚款一千元,不再拘留。几个小混混找不到人,派出所没办法处理,说是会尽快抓捕归案,如果情况属实,加以严惩,并让王总算好酒店的损失,做好起诉准备工作。但人在哪?如同讨厌的苍蝇,看似满天都飞舞着,拍不死还得听它“嗡嗡”叫。混混们一日不落网,王总的心里一日不安然。第二天,大家战战兢兢地营业一天,没有啥事。袁哥得意地对王总说:“见了吧,兄弟的面子还是值钱的!”

王总感恩不尽,给袁哥包了一个大红包。第三天,第四天,平安无事。第五天,一块砖头从大街上飞过来,砸碎了一个包间窗户玻璃,有个客人受了点伤,王总免单并赔了一千元钱。袁哥接到电话后过来转了一圈,说这砖头不知道谁家孩子扔的,估计和“黑金蛋”那伙人没关系,让王总安排服务员外面潜伏,抓个现行,不能啥事都联系到那帮混混,搞的人心惶惶的。第七天,平安。第八天夜里,张胖子回家时被人从后面拍了两砖头,脸上挨了几拳,踢了几脚,掉了三颗牙,住进了医院。贾俊在羊肉摊上和女朋友吃羊肉串时忽然被几个小伙子一顿暴打,说是勾引别人媳妇,也住进了医院。王总带着张天顺几个跑前跑后将两人安顿好,没想到凌晨“王氏酒店”的招牌着火了,等发现时已经看不出模样了。一夜三醒,没有人看到是谁下的黑手,派出所报案后查了两天,也没有任何头绪。袁哥的手机打不通了,据说是到云南旅游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第十天,那几个小混混出现了,大摇大摆地走进“王氏酒店”。因为招牌毁了,店里没法营业了,只能停业整修。酒店里除了几个干活的工人和两个保安外,只有王总一人。小混混们进来后左看右看,围着王总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说那天晚上喝多了、实在不好意思,今天特意过来坐坐,让张胖子炒两个菜。王总有点恼火又有些担忧地说张胖子这两天病了。那个被张天顺叫“狼狗”的小混混听了很关心地问:“咋了?病了?那么好的身体,不会吧?是头疼了还是牙疼了?”

王总咬咬牙,不吭气。“狼狗”热情地拍拍他的肩头,说:“给小兄弟们好好说一说,做人要厚道,不要干些鸡飞狗跳的事,比如勾引人家媳妇啥的!”

王总势单力薄,只能忍受着他们的挑衅。临出门时,几个小混混嬉闹着,将立在门口的两个大花瓶碰碎了。“哎啊,王总,这实在不好意思,这些弟兄们太调皮了,你看多少钱啊?我赔给你,或者从上次欠我们弟兄的医疗费中出,我两个弟兄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王总一声不吭,心中的怒火在咆哮着。“看到了没,还是王总大仁大义,两个小花瓶,不值钱,人家也瞅不上!”

狼狗大笑而去,临出门前几个小混混还嬉闹着,把旋转门挤坏了!王总再次报警,派出所做完笔录后说:“如果是客人不小心碰坏设施啥的,可以协商解决,别老给我们报案了,当时他说赔多少钱时你就该要啊,不给了上法院起诉他们!”

张天顺得知消息后和郭恩几个人赶到酒店,让王总一定要讨个说法去。王总揶揄了半天,叹口气:“兄弟啊,算了吧,这次袁哥也不出面了,听说‘黑金蛋’黑白道上都有人,我们几个兄弟都是正经人,这种流氓得罪不起啊!消财免灾、和气生财吧,我认了!”

张天顺看着王总沮丧的脸,心里揪了一下,但还是默默地认同王总的话,惹不起了躲得起,人总得讲点理,不信他们天天找上门。又过了两天,门刚刚修好,那个被张天顺叫作“小日本”的混混带了一帮人到酒店,两个人头上绑着绷带,说是他的两个兄弟上次被张胖子几个人打了后抢救了几天几夜,如今才脱离危险,欠了医院十万多块钱,让王总赶紧结账。王总被堵在办公室,开始还说要打电话报警,没想到“小日本”直接把电话递给他,让他报警。“小日本”高高坐在办公桌上,说黑白道上全是自己的弟兄,想上哪说理都可以,他只要弟兄们的医疗费。还说自己是拘留所里的常客,前两年砍了别人一条腿也就拘留了十五天。几个人提着砍刀不停地在桌子上拍来拍去的。王总吓得瑟瑟发抖,知道确实得罪不起,只好拿出保险柜里仅有的两万现金,又打了个八万块钱的欠条,几个混混这才离去。当夜王总把张天顺他们几个叫到酒店里,喝了几杯酒,大哭一场:“弟兄们,我真的受不了,算了吧,我关门走人,投资的几百万我就当打水漂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大不了拼了!”

张天顺把酒杯狠狠摔在地上,抽出腰里的二节棍拍在桌子上。“就凭你!”

刘庆有诧异地看着他,那天晚上张天顺的淡定表现让他们有些惊讶。但张天顺平时笑嘻嘻的,爱开玩笑,大家都说他就是傻大个,还劝袁哥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呢。“不,凭我们弟兄们!”

张天顺坚定地说,一脸严肃。“你小子打过架没有,别给我在这说大话!”

刘庆有有点鄙视。“没吃过肉没见过猪跑啊,让人站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拼了!”

张天顺没有了平时的嘻嘻哈哈。“对,拼了,这年头,没地方说理了,就拿拳头说话!”

郭恩看了张天顺三秒,突然站了起来。“干”“拼了!”

在场的几个人纷纷站了起来。“我打听过了,那个‘狼狗’在东关‘万皇洗浴中心’看场子,我们直接找他去……”张天顺对王总的事很上心,那天晚上出事后就开始打听这几个混混的情况。本来他想去拍黑砖,可一想到混混们一旦有人受伤肯定会想到王总,还会加大骚扰力度,不如明着来,一战定乾坤。他计划到洗浴中心以还医疗费的名义把“狼狗”叫出来,狠狠揍一顿,然后扔下挑战书,公开向“黑金蛋”宣战。听说“黑金蛋”是西宁有名的混混,常常标榜做人要讲道义,那就以道义的方式解决。“大家先别激动,这一拼,也许说不定就把脑袋搭上了!一定要想清楚!”

张天顺冷静地说。这种热血沸腾的场面他见过,特别是喝完酒后,有些人杀人的胆都有,可酒醒后马上成了老鼠,躲在哪都不知道。“这事如果摆平了,我出十万块钱请弟兄们喝酒,不,二十万,让弟兄们受委屈!”

王总也有些激动了。“打架,我还真的不行,不过,我有个朋友,去年刚刚从监狱里放出来,是打架捅了人进去的,很仗义的,我可以邀请他们参加!”

一个叫贾成明的朋友不好意思地笑笑,胆战心惊地望着大家说。“没事,你可以不参加,也可以邀请朋友参加,也可以啥都不用做!”

张天顺理解地冲他笑笑。贾成明和他关系也不错,在一家事业单位上班,平时吆三喝五的,动不动欺负他们几个。但为人仗义,单位上有啥采购、吃饭的,就会拉到兄弟们店里。打架确实不行,一则有单位,出了事牵连太大,二则他也只会嘴上吹牛,杀个鸡都闭着眼睛。“我也可以叫两人,自己就免了,给大家添麻烦!”

一个叫薛伍的朋友也打了退堂鼓。“你最好别去,免得还派人保护你!”

张天顺望着薛伍瘦不拉及的身体笑着说。“我没事,兄弟们同甘共苦”“我可以,打架嘛,小意思!”

“我到时候请大家喝酒壮行吧!”

几个人纷纷说着,最后九个人当中,五个人同意直接参加,其中有张胖子和吴成云。三个人找朋友帮忙,一个人直接退出。张胖子在医院躺了一晚上就出来了,头上还绑着纱布,听说要明挑,也顾不上自己还是个病号就来了。“三天后,愿意上阵的,或者能够帮忙的弟兄们在这里见面,咱们不见不散!”

张天顺笑着说完最后一句话,飘然而去。走在大街上,张天顺的心里一阵又一阵酸。我这是不是又犯浑了,我他妈的当年的发誓呢?说好不打架了,说好不闯祸了嘛,这怎么又开始了!但他又不停安慰着自己,为了哥们,两肋插刀,王总对弟兄们不错,不能看着让人欺负啊!他想起了六年前那个冰冷的夜。当时他在广州一个陕西小吃店打工,老板俩口子都快六十岁了,很慈祥,对待自己就如同亲子女一样。就是这么可爱可亲的老人,却经常被一帮混混骚扰,动不动来收保护费,动不动白吃白喝。有一天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当面和他们发生了冲突,他提着两把菜刀,疯狂地砍向闹事的混混。可架不住对方人多,最后杀出了一条血路,十几个人在后面追着他,大声喊着“弄死他!”

冷冷的雨打在他的肩头,让他感到刺骨的疼。他不停地跑着,不停地跑着,直到累得再也跑不动了,一头栽倒在地上,静静地伏在冰冷的水洼中。万籁俱静,黑漆漆的夜里只听到青蛙此起彼伏的叫声。他渐渐清醒下来,仔细打量了一番,晓得后面没有追兵了,挣扎着爬起来,朝着远处的灯火走去。一连十来天,他东躲西藏,翻捡着垃圾堆找吃的;没有一分钱,身上好多处伤,只能慢慢愈合。十五天后,他实在受不了,偷偷地跑到那条街上,想去找老板要点回家的路费。只见小吃店卷闸门紧锁着,墙上有火烧过的痕迹。他不明就里,蹲在路边一点点挪动,想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头,回头一看,正是那个慈祥的老板。十几天没见,老头明显憔悴了,本来不多的头发掉的没有几根了。老板努努嘴,示意他别说话,跟他走。转过两条街,在一幢老旧小区里,老板一把抱住他:“娃啊,你咋还敢回来啊?那帮人到处找你呢!你砍伤了他们四个人,听说还在医院里抢救呢!他们放火烧了我的店,将我媳妇差点烧死!你快走吧,再也别回来!”

“阿姨在哪?没事吧!不会死吧?”

张天顺愣了半天,这才清醒过来,拼命地摇着老板的手,忘记了身上所有的痛。“死不了,你快走吧!她不放心你,让我去找你,找到你后让你赶紧走人!这是给你准备的衣服……”老板的眼睛湿润了,再也说不下去了。“让我看看阿姨再走吧!”

张天顺的心里感动不已。“别看了,他们还在找你呢,说不定医院里也有人盯着!”

“以后一定要冷静,我们都是小百姓,安安静静活着,安安静静过好日子就行,别人打我们,只要死不了,就忍了;别人骂我们,又不伤了身,忍了;别人笑话我们,也忍了,反正……”老板含着泪嗦嗦不已地说着,突然让张天顺想起那个经常唠叨让他烦的母亲,如今格外的思念。“我一定忍,一定忍!我以后再也不冲动了!”

张天顺“唔唔”地哭着,毕竟他才是二十不到的孩子。“我发誓,我这辈子再也不不打架了,再也不闯祸了,再也不让你们担心了!”

张天顺大声哭着,接过老板手中的包,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头。他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背后传来老板轻轻的哭泣声:“娃呀,多保重!”

每每想起这段往事,张天顺不由黯然伤神,不知道老板娘伤情如何,老俩口又奔波在何方?甚至于他认为老板娘已经在那场大火中死了,老板留给他的是老板娘的遗言?包里一套崭新的夹克衫,还有吃的。那套衣服他回到青海后再也没穿过,一直随身带着,每次看到时,心里涌起无数暖流,流下几滴眼泪。张天顺是从小打架斗殴出了名的,打架从来没怕过谁。但这次确实太残酷了,因为自己的冲动害了老板娘俩口子,他的心里一直隐隐作痛。他再也不想做无谓的冲动了,每当听别人吹牛皮,说自己或者自己的朋友在社会上混,如何如何的了得,他也只报以憨憨的一笑,装作很神往地听着,说自己只是一个农村来的傻小子,那晓得什么是社会。这次他实在受不了,王总对他们弟兄几个很好,甚至于让他动不动想到老板娘俩口子。如果那是父母亲,那王总就是他的大哥哥。“天顺比较老实,你们别欺负他!”

王总经常对几个弟兄说。郭恩、刘庆有、张胖子几个都和王总关系不错,三个人曾经也算是JH上混过,但面对“黑金蛋”这种有名的混混,心有力气不足。张天顺是他们的好兄弟,好的让他们都愿意为他挡刀,不愿意他受伤。大家都说张天顺身高马大能唬人,但谁也没指望他能出头露面帮助王总。但王总这次却明显将张天顺推到C位上,让大家听张天顺的安排。王总善于识人,他总感觉张天顺骨子里有一种狠劲,别看脸上每天都笑着,一旦狠起来可以杀人。三天后,十五条汉子聚在了“王氏酒店”的一个大包间。张天顺简单和大家聊了一下,掌握了每个人的基本情况,晓得大家都愿意挑战“黑金蛋”后,欣慰地笑了,让大家先吃菜、喝酒,自己去办点事。张天顺带着郭恩、刘庆有赶到“万皇洗浴中心”,通过一名保安得知“狼狗”姓杨,大家都叫他杨哥,是洗浴中心看场子的头子。张天顺给保安塞了包烟,说自己不认识杨哥,他们得罪了杨哥,拿了点东西在外面车上,想孝敬杨哥,麻烦保安出面邀请一下。保安也没有疑心,这种事他见多了。让张天顺三个在外面等着,还说张天顺有眼色,这种送礼的事让别人看到了不好。一会,“狼狗”便带着三个小混混出来了,趾高气扬地看着张天顺说:“哪个店的,老子得罪的多了,记不起来了!““‘王氏酒店’,不记得了,这才没几天啊!”

张天顺笑着走上前,郭恩和刘庆有跟在后面。“嗯,想起来了,三哥说你们还欠了八万医疗费,今天带来了吗?”

原来那个“小日本”叫三哥。“准备再给你们多拿点,看行不行?”

张天顺还是笑着。“好啊,准备再给多少?”

“狼狗”真以为王总是被打怕了。“就看你伤的多重了!”

张天顺笑笑,一个直拳打在“狼狗”的脸上,然后左勾拳、右勾拳,再一个飞膝。“啊,敢打我!”

“狼狗”惨叫一声,没来及还手就倒下去了。“杨哥!”

后面的三个小混混这下反应过来了,都扑了上来。“哎哟”“啊”“啊”,接连几声惨叫,没等郭恩和刘庆有出手,张天顺迅速拿出了二节棍,打的三个小混混或趴或跪或蹲了。几个路人匆匆而过,不敢回头多看一眼。因为位置比较偏僻,加上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就连门口的保安也没有发现。“你们不是H社会吗?很厉害啊?听说你们讲JH规矩,那我们就按JH规矩办,三天后,河滩边见!”

张天顺拿出一个信封,扔在“狼狗”的身边,带着眼睛瞪得老大的郭恩和刘庆有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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