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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刘郎、辰郎难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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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比就是不比,哪儿那么多为何?”

姜淮伊表明态度。

姜不吝故意嘲笑她,“姜淮伊,你输不起!比都不敢比,胆小鬼!哈哈!姜淮伊是个胆小鬼!姜淮伊是个胆小鬼!”

“幼稚!”

姜淮伊甩她一个白眼,专心给马捋毛。

见她不上当,姜不吝拿话激二牛,“二牛呀二牛,你真是空有一身力气,却跟错主子了呀~你知道吗?福安原先也是跟你主子的,但你主子不行,他才去我成哥哥那里。要不二牛,你以后跟我吧!我保证让你扬眉吐气!”

二牛瞪她一眼,却不答话。

姜不吝瞧他有反应,更加卖力劝他:“我说真的二牛,你跟我回瑶光苑吧,跟着我有前途多了。姜淮伊她爹不疼娘不爱的,平时忍让惯了,连带着她手下的人也得忍让。看得出来,你有些力气的,要不然也会叫二牛,是吧?我觉得你能打赢福安,你觉得呢,二牛?”

二牛不吭声,也没反应。

姜不吝以为说得他犹豫了,便大喊,“哦吼!二牛是我的人啦!他今晚就要跟我回瑶光苑啦!”

二牛叫她,“六小姐,别瞎说。”

姜不吝反而喊得更欢了。

一旁的姜淮伊听着愈发心烦,怕这姜不吝真把二牛叫她那儿去,没好气道,“姜不吝,你别嚷嚷了,比!让他比!行了吧?”

“哈哈!”

姜不吝露出得逞的笑容,“有好戏看喽!有好戏看喽!”

姜淮伊把二牛叫到身旁,对他耳语,“平时留意过铁柱身手吧?”

二牛点头,低声说:“他在奴才面前比划过。”

“很好。”

姜淮伊把手按上他胳膊,“一会儿和福安过招时,你就按铁柱的水平打。铁柱是打不过福安的。注意!点到即止!千万不要打伤他!”

“为何?”

二牛的眼神中满是不解。

“我……我不想他受伤。”

“……好……奴才绝不伤他。”

福安已经找好了两根树枝,扔给二牛一根,自己用一根。

姜淮伊重申,“二牛、福安,你俩点到为止,切记点到为止!”

姜不吝早等不及,“听我的,开始!”

话音甫落,福安便一招出手,直冲面门,二牛灵活闪过。

福安挺进追击,二牛再次躲闪。

眨眼功夫,两人已过十几招。福安左突右冲,二牛蹦跳躲闪。树枝在他俩手中变成利器,在空中唰唰作响,饶是点到为止,也觉激烈异常。

两人从马场这头一路打到那头,姜不吝骑马跟进,不时指点叫好。姜淮伊则因担心而只远远观望,心中不禁好奇:如果是萨巴和二牛打呢?谁会赢?萨巴是七连胜,二牛是八连胜,听起来好像二牛更厉害,可萨巴没有第八次比赛,如果有的话,他能赢吗?赢的话,两人就都是八连胜,输的话,也不代表萨巴一定更弱,也跟遇到的对手有关系;对了,平时在西林苑,他俩好像掰过手腕,不知是谁赢了?

“嘶!————”忽然传来马儿嘶鸣之声,几乎与此同时,姜不吝“啊——”一声尖叫,引姜淮伊忙跑过去。

只见姜不吝跨下之马不知为何突然受惊,乱跑乱踢尥蹶子,姜不吝一个抓握不稳,被掀翻下马,滚落在地,“嗷!”

姜不吝一声痛呼,身子紧缩起来。

姜淮伊直呼不妙。惊险之下,福安用身体护住姜不吝,二牛与马斗智斗勇,趁它不注意,将马缰绳拿到手中,大力勒绳才将其制服。

“姜不吝,你怎么样?”

姜淮伊试图与福安合力将她扶起。

“啊!疼!疼疼疼——”姜不吝带着哭腔呼喊,同时手指右腿。只见她裙子上满是小石子、树枝条、泥土等杂碎之物。

“福安,你背过身去。”

姜淮伊道,伸手将她裙子撩开,漏出里边穿的胫衣,膝盖处已被磕破,紧贴皮肤,“姜不吝,除了膝盖还有哪疼?”

“呜呜呜~~~就膝盖疼!疼死我了!!!还有——”姜不吝哭喊,“我的腿动不了了,我会不会瘸呀?不要啊!!!呜呜呜!!!我不要当瘸子!!!”

“不会的,不会的,我都没瘸,你怎么会瘸呢?是不是?”

“可是我真的好疼!!!比上次被打还疼!!!我的腿好像没有感觉了!!!它是废了吗?呜呜呜~~~我好害怕!!!”

“不怕不怕,姜不吝,我们马上带你回去,给你请最好的大夫,你一定没事的,啊~”姜淮伊一边安慰她,一边把她衣服重整理好,“福安,来,你把小姐横抱起来。我去借马车!”

交了银子,马场借出一辆马车,姜淮伊又要了张厚褥子,垫在姜不吝腿下。马车一路狂奔,很快送回姜府。“六小姐膝盖受伤了!叫大夫!通知夫人!”

福安将姜不吝抱回瑶光苑她的床上,姜淮伊、二牛跟着过去。姜不吝不住哀嚎,姜淮伊一边安慰,一边吩咐彩云、彩霞端来热水、毛巾。

本想给她热敷,可再一掀开胫衣,膝盖肿成鞠球那么大!呈黑紫色!恐是大量淤血淤急于此!黑紫中有几道鲜血渗出,沾染在衣物之上。又有淤血又有破皮之处,姜淮伊不敢轻易热敷,拿不准皮肤破损之下是否会引起感染。

正一筹莫展之际,欧阳雄来了。

姜不吝对着欧阳雄又是一顿哭诉,他只不住点头,“小姐放心!卑职定当竭尽全力!”

无关人员被请出去了。姜淮伊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衣服上也沾了不少血,彩云拿来毛巾给擦了。

此时,大夫人妊嫄赶到,“吝儿怎么样了?”

众人慌忙行礼。姜淮伊答道:“欧阳大夫正在医治。”

妊嫄又气又急,“这孩子,从小就闲不住,三天两头不是这里磕到就是那里碰到,真是一点都不省心!”

待见到姜不吝肿成球的膝盖,妊嫄倒抽一口凉气,“怎会如此严重?!到底怎么回事?!”

欧阳雄施礼答道:“回夫人,外力撞击膝盖导致,从淤血量推断,半月板或髌骨至少一处损伤。目前尚不能断定,需等淤血散去再看。”

“伤到骨头?!”

妊嫄不敢相信。

“是的,夫人。”

“欧阳大夫,你一定要治好吝儿,用最好的药材!最名贵的药材!”

“夫人,请恕卑职直言,六小姐伤情比上次五小姐严重许多,膝关节受损致有患风险,接下来一段时间至关重要!”

妊嫄只觉浑身再无一丝力气,被丫鬟扶住,坐到椅子上,缓了许久才磕巴道,“能、能治、好、好吗?”

欧阳雄躬身又施一礼,“夫人,请勿过虑,医治得当,恢复如初,也并非不可能。卑职方才之言并非为吓唬夫人,只因治疗与恢复同等重要,请夫人一定重视!”

妊嫄被他前后所言搞糊涂了,“欧阳大夫请放心,我定会好好照料吝儿,谨遵嘱托按时用药。你给我交个底,有几成把握能治好?”

“六成。”

妊嫄心下稍定,可又不敢放松警惕,“所有人听令!”

满屋子的人跪下,听她道,“全力配合大夫医治,若因谁误事,我定让他生不如死!”

“是,夫人。”

姜不吝那边暂时安定下来后,姜淮伊、福安、二牛被大夫人叫去集福堂。——在那里,姜淮伊被分配了齐妈、梧桐、木棉、国槐、铁柱五个下人。

这次,姜淮伊站在堂下,身旁跪着福安和二牛。上首坐着妊嫄,身侧是一众家仆。

“说!将事情前前后后说仔细了!”

妊嫄此时的表情不可谓不严厉。

姜淮伊抢先回答,定好基调,“回母亲,我与不吝在马场骑马绕圈,她坐下之马忽然受惊,将不吝甩翻在地,而她不幸磕到硬石……意外发生,孩儿惊慌之后,与福安、二牛极速将不吝送回。”

“马儿受惊?”

妊嫄忽想起方才女儿提过什么打到马肚,厉声喝问:“马儿因何受惊?”

姜淮伊一愣,自看到姜不吝受伤,心中所念所想均是她的伤势,竟不曾问过马儿何故受惊,当下只如实回道:“当时孩儿在远处休息,听到马叫声,方跑过去,得知后来之事。”

妊嫄瞧她反应,信她的确不知,示意其在侧面椅子坐下,又问地下二人,“福安,二牛,你们可有话说?!”

福安道:“回夫人,马儿受惊,乃是意外。”

妊嫄心思细腻,冷冷盯着两人,道“吝儿说是因马肚被打……”

果然此话一出,地上二人俱是一震!

妊嫄大喝:“狗奴才,还不如实招来?!”

福安大惊,跪地求饶,“夫人恕罪!夫人恕罪!”

姜淮伊这才知道,马儿受惊另有隐情。

只听福安道,“六小姐命奴才和二牛两个比武,期间打得过于投入,二牛后退之时,不小心甩到马肚……”

妊嫄顿时怒火中烧,厉声道:“此乃人为!绝非意外!狗奴才,狡言诡辩,忒不老实!”

福安忙磕头,“奴才不敢妄言,确是二牛无心之失,打到马肚,致使小姐受伤!”

姜淮伊听他句句指认二牛,不由冷笑,“二牛,福安所言是否属实?”

二牛道,“确实如此。”

姜淮伊心一沉,完了……

妊嫄气道,“好你个二牛,只顾逞能,与他人争长论短,不管小姐安危!看我不狠狠罚你!”

二牛抱拳道,“夫人,奴才并非逞能!六小姐命奴才与福安比划,五小姐原是不同意的,六小姐言语纠缠之下,才放我同他比试。且五小姐再三嘱托奴才,点到即止!因此奴才比武以退为主,不曾主动进攻。福安招招逼进,奴才左闪右躲,六小姐几时骑马到身后,奴才全然不知,只因奴才背对六小姐,才会在后退时不小心打到马肚。”

妊嫄衣袖一挥,“够了!我不管你们谁进谁退!你二人打架使马受惊是事实!陈管家——”

“小的在。”

“福安,二牛玩忽职守,致使小姐受伤,每人先打五十鞭,出我心头之气,再交予老爷惩罚!”

“是,夫人。”

姜淮伊眼睁睁看着两人被带下去,却不敢求情。只因这大夫人,向来宠溺姜不吝,这次伤得这么重,作为姐姐都担心得不得了,更何况她是亲生母亲?!

“母亲,您消消气,不值当与奴才们一般见识。为今之计,咱们多看着点不吝,欧阳大夫说该注意的地方很多,最近再不敢让她乱动了。另外,孩儿上次骨裂之时,欧阳大夫曾用竹简缠绕在腿上帮忙固定,我稍后让齐妈送到瑶光苑,只盼不吝能好快些。”

妊嫄捂住胸口,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真真气煞我罢!我本在堂前和大伯家嫂子说话,下人忽来报说吝儿膝盖磕到了。我素知她好动,送完嫂子才去瞧她,怎知!——”说到这里泪水夺眶而出,丫鬟忙递上手帕,“怎知吝儿伤得如此之重……”

接下来的话,妊嫄怎么也说不出了,脑海中浮现肿胀的膝盖,耳畔响起大夫的话,一时憋不住大哭起来。

姜淮伊守在旁边安慰,“母亲,没事的,不吝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没事的……”

好不容易,妊嫄情绪平静些,拉着姜淮伊的手,“伊儿你自小懂事稳重些,吝儿再胡闹,你只管拿起姐姐的威严压她,该说就说,该骂就骂——”

这时,吕管家慌张进来,施礼回报:“启禀夫人,出事了!”

妊嫄刚放下的心,霎时提起,“又出什么事了?!快说!!!”

“方才夫人罚福安、二牛各自鞭笞五十,谁知二牛不服管教,反倒把几个下人打伤了!”

“吓死我了!还以为是吝儿又有什么状况!”

妊嫄嗔道,“吕管家,你是府里老人了,管教下人还需要我教你吗?”

吕管家擦一把额头上的汗,“回夫人,这二牛……他……他实在彪悍,小的叫了一群人,都弄不住他……”

“哼!反了天了他!吕管家,你通知黄都司,派些人马过来,能制服就制服,制服不了便乱刀砍死!以作乱伤人罪报与官府!”

“是,夫人!”

“等等——”姜淮伊扑通一声跪到妊嫄面前。方才听吕管家说二牛不服管教伤人,妊嫄是松了口气,姜淮伊心里却直打鼓,听到要喊黄都司过来已觉头疼,等听到要砍死他,吓得立时跪到在地,“母亲,请三思!”

妊嫄这才想起,二牛是她的奴隶,伸手扶起道,“伊儿,你起来,母亲知你心软,平素待下人最好,但有些时候,你的心慈手软反而会招致祸端——”

“母亲——”姜淮伊第一次打断她的话,“母亲,二牛是孩儿带回府的,出了事,孩儿难辞其咎,恳请母亲,让孩儿跟吕管家同去,若二牛实在无法驯服,再叫黄都司,按母亲所说处理。”

“伊儿,让你去并无不可,只一点,我担心你的安全……”妊嫄道。

“母亲放心,孩儿会小心躲在后面,尽量言语劝服。”

吕管家道:“五小姐恕小的直言,那二牛若能听劝,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吕管家,二牛虽莽撞,但也曾为我办过不少事,当下情况,我不去试试,又能安心?”

“这……”

妊嫄对吕重九挥挥手,“就让五小姐跟去试试吧~”

“是,夫人。”

“多谢母亲。孩儿定带他来请罪!”

姜淮伊跟吕管家来到后院,这里平时只下人来往,主人家很少进入。因此姜淮伊一路颇受瞩目。

转了几个弯,姜淮伊便听到呼喝之声,想来二牛还在与下人们对峙。

进入一间老院,墙面斑驳低矮,四周散落杂物,十多个人将二牛围在中间。

“二牛——”姜淮伊冲二牛喊道。

二牛扭过身子,从人群中找到姜淮伊,狰狞的表情僵在脸上。

“都别动——”姜淮伊冲众人喊,“每人后退三步。”

众人愣住,“退!”

姜淮伊喊,众人看眼吕管家,纷纷后退。

“二牛,你也别动!”

姜淮伊又问众人,“谁一直在这儿?告诉我怎么回事!”

其中一人站出来,“回小姐,吕管家将福安、二牛带来这里,说夫人发话,每人鞭笞五十。福安受了五十鞭,抬走了,轮到二牛,他便不受控制,我们只好把他围起来,可他反倒打伤我们好几个!”

姜淮伊放眼四周,瞧了一圈,大概知道二牛为何忽然发疯——锁链、鞭子、合围之众,与地牢何其相似?虽然他从未说过,但呆在地牢的日子,对他来说,恐怕一直是挥之不去的阴影!

平时在西林苑,日子太平,与地牢的一切完全不同,有很强的割裂感。可这里不同,这里让他联想到地牢,让他想变回过去的自己。忽然灵光一闪,那日去牢房看国槐,是否也因环境,更能激发他的杀戮欲望?!

“二牛,你过来——”姜淮伊对他喊,“我带你走——”

吕管家犯了难,“五小姐,这……夫人吩咐,要鞭笞五十的……而且他打伤这么多人,就这么让他走了???”

姜淮伊看眼吕管家,“你也跟着,带两个人。”

“二牛!走——”姜淮伊又喊二牛,见他不动,一把上去拽着就走。

这一举动可把吕管家给吓坏了,这小姐金枝玉叶,万一被二牛伤了,可怎么向老爷夫人交代?

好在,二牛被拽走了,没有抵抗。谢天谢地。

来到西林苑,梧桐、木棉、齐妈、萨巴、铁柱都在,看到跟来的吕管家以及两名家仆,连问发生何事。吕管家将来龙去脉说了,众人纷纷沉下脸,心中不免担忧起来。

“梧桐——”姜淮伊往院子里一坐,喊道:“倒杯水给我。”

喝杯水冷静一下,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回想起来今天一直不太平,二牛教骑马,姜不吝跟着,迷路了,找半天,找完姜不吝,找二牛,折腾两回,下午姜不吝又非让福安和二牛比武,一个不小心,惊了马,摔到膝盖,大夫人气恼,又下令鞭打五十,二牛在后院打伤家仆……

这一件事接一件事,个个费心费力,眼下这吕管家还等着要说法……烦死了!

姜淮伊腾地将杯子摔地上,动静不很大,但众人心里一紧。

梧桐伺候久了,知道她要发火,因此不敢上前,任由碎杯子躺在地上,不去收拾。一时间没人动,也没人吭声。

姜淮伊心一横,反正买了萨巴,实在不行,今天就让萨巴和二牛比划一下,看到底谁更厉害!

“梧桐、木棉、萨巴、铁柱你们都站过来!”

姜淮伊一个个喊道,唯独漏下齐妈,“齐妈是府中老人自不必说,你们四个来府中年月尚短,平日里我对你们和颜悦色惯了,你们中就有人不服管教了!不把老爷夫人的话放眼里了?!今天就让你们长点教训!”

四人站在她身旁,低着头不敢吭声。

“吕管家,二牛不是被罚鞭打五十么?开始吧,我让下人们都瞧着,长长记性!”

吕管家楞了一下,“这……”

“让你的人打吧~”姜淮伊又说了一遍。

吕管家对手下两名家仆示意,两人却互相推搡起来,没人敢上前。

姜淮伊瞧这情况,怕吕管家再叫黄都司过来,呵斥一句,“二牛,跪下!”

二牛与姜淮伊对视一眼,只觉她眼神凌厉,遂垂下视线,面朝她而跪。

姜淮伊看眼吕管家,又问二牛道,“二牛,你可知错?”

“……奴才知错。”

“既已知错,为何不接受惩罚?”

“奴才一时冲动,愿接受惩罚。”

两人对话听得吕管家目瞪口呆,怎么这二牛忽然变得如此温顺讲理?

“吕管家,既然二牛愿认错领罚,请你速速执行。”

姜淮伊道。

吕管家想起方才两名家仆推脱之状,不由汗颜,因道,“既然二牛是西林苑的人,就请五小姐施罚,我只旁观,事后向夫人汇报即可。”

姜淮伊不由冷笑,这吕管家算计得巧妙,让我自己人互相伤害,他坐享其成。“呵呵呵呵~吕管家真会说笑,让我施罚,呵呵呵呵~太好笑了~”

吕管家顿觉面上无光,可事已至此,索性朝姜淮伊躬身一拜,“五小姐,劳烦您了,请~”转身把家仆带来的鞭子送过去。

姜淮伊骑虎难下,只好拿鞭子站起来,朝木棉走去,“木棉,你来。”

木棉后退一步,跪在地上,“奴婢不敢。”

走向梧桐,亦是跪地。

然后铁柱、萨巴亦然。

玛德,萨巴你这个没种的家伙!

“都起来吧!”

姜淮伊真服了这群人,走到二牛身边,“二牛,你也起来。”

看一眼手中的长鞭,从手柄到鞭梢逐渐变细,对空旷处挥舞一下,只觉又长又沉,“这是什么鞭?”

吕管家道,“五小姐,这是马鞭。”

“给我换个,这我使不惯。”

“五小姐,咱只有马鞭,没有其他鞭子。”

姜淮伊无奈,叫二牛站远些,试着挥出第一鞭,打偏了 。

吕管家在一旁指挥,“小姐手臂抬高,照着背部打。另外,男子受鞭刑时通常将上衣脱掉。”

事可真多!姜淮伊翻个白眼。刚要开口让二牛脱衣服,忽意识到他上过战场 ,恐怕仍有伤疤,遂找个理由道,“他在我面前脱个精光,倒碍我的眼,只把外衣脱掉,剩一层内衣,如何?”

吕管家点点头,“就依小姐之言。小姐每打背上一鞭,小的便报数。若打到别处,是不算数的。望小姐知悉。”

"吕管家可真会给我出难题!让我替你打人,还处处限制我!"

“小姐误会!小的方才所言皆是姜府惯例——”

“好了好了,别说了,徒令我分心,一会儿打偏了就怪你!”

吕管家闭嘴立于一侧,二牛已将外衣脱掉,只剩薄薄一层单衣。

姜淮伊依言将胳膊高高抡起,对着那层单衣挥去,“啪——”

二牛被抽得身子猛一抖。吕管家报数“一”。

姜淮伊自觉力气不大,方才挥鞭将胳膊抡起,并不算特别用力,饶是如此,仍打得二牛一抖,这马鞭威力可想而知。

第二鞭挥下,声音更响,二牛随之颤抖。“二”。

吕管家报数报得毫无波澜,姜淮伊心中怒火却无端燃烧,不自觉将被迫打人的气倾注于鞭子之上。“三”、“四”、“五”,二牛原先挺拔的背,开始瑟缩躲闪。

姜淮伊忽将鞭子一扔,“累了,歇会儿~”回到圆桌旁又坐下,梧桐十分有眼色地倒茶奉上。

吕管家脸色变得难看,“五小姐,还请打完再歇,小的也好早早报于夫人交差。”

“木棉,你去替我。”

姜淮伊再次看向木棉。

木棉犹豫许久,在梧桐的怂恿下,跑去捡起马鞭,对着二牛挥舞起来。“六”、“七”、“八”、“啊——”木棉一声痛呼,原来她挥鞭太急,鞭子没捋顺便再挥出去,反打到自己身上。

吕管家提醒她,“把鞭子捋顺,两腿岔开,一脚在前,一脚在后,胳膊抡圆,举过头顶,全力挥出……”

“啪——”一声响彻整个院子,吕管家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

而他身后两名家仆竟叫起好来,惹得梧桐几个白眼翻过去。

“吕管家,别忘了报数啊……”姜淮伊冷言提醒。

吕管家赔笑称是,补上报数。

木棉又打了几鞭,发挥不是很稳定,吕管家如先前所言,打偏的都没算,只打在背上报数。

姜淮伊拿眼去瞧二牛,从这边望去,只能看到他的侧后方,白色的单衣有几道鞭痕,他双手交于身前,被打一下,身子抖着前倾一下,再退回来。不管打重打轻,倒是没哼一声。

却说木棉已打了二十几鞭,额头上竟渗出汗来,呼吸急促,喘气声越来越明显。

这场面,十分荒唐,竟给众人一种,打人者更难受的错觉。

吕管家身后一名家仆忽站出来,“木棉姑娘,你去歇会儿,剩下的我来吧!”

“放肆!”

姜淮伊拍桌子指他骂道,“好大的胆子!你算个什么东西?!西林苑几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那人被指着鼻子骂,悻悻然赔笑道歉,又退回去。

梧桐凑过来,低声请示,“小姐,要不我去替一下?”

姜淮伊微微摇头,木棉平时过于瘦弱,得让她多锻炼锻炼。

待五十鞭打完,天已黑透,姜淮伊对吕管家道,“吕管家,烦请告诉母亲,明日一早我带二牛去瑶光苑请罪。”

吕管家应下,带着两名家仆告辞了。

许久未说话的齐妈,这时终于发声,“我就说,你们这些人欺负小姐人好,回回蹬鼻子上脸,要搁别的主子那里,早一通整治,让你们俯首帖耳了!”

“齐妈——”姜淮伊及时止住她的话,“你去帮我做一大份鸡汤,多放些补药,分两份,一份先给姜不吝送去,另一份给我端过来。你亲自去送,多说些好话、吉利话。”

“是,小姐。”

齐妈领命去了。

“铁柱、萨巴,你俩去院门口守着,若有人传话速速报与我。梧桐、木棉端两盆热水,拿两条毛巾送到隔壁耳房,送完后不准轻易靠近,除非听到我叫。”

几人各自领命。“二牛,你跟我来。”

说罢领头走进耳房。——二牛第一次醒来,便是在这里。

很快,梧桐、木棉端水进来,将盆放下,主动自觉退出。

姜淮伊对身后的二牛道,“衣服脱了,趴床上。”

二牛迟疑道,“奴才恐碍小姐的眼。”

姜淮伊愤然转身,“你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矫情?!”

二牛低头认错,“小姐息怒。”

“让你脱就脱,脱好趴床上。”

姜淮伊对他重申,心里暗自发誓,他再废话,便把他赶出府去!

许是感受到她的怒火,二牛总算照做。

只见他身后一道道鞭痕纵横交错,红肿如蚯蚓爬满整个背部,姜淮伊确认没有破皮后,将热毛巾敷上,“疼吗?”

“不疼。”

一时无言。

姜淮伊一早想好要说的话,此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深吸一口气,姜淮伊决定开门见山,“二牛,还没有结束。明天一早我要带你去向姜不吝的娘亲请罪。到时候,她还会追究你的责任,治你的罪,也许还有一顿鞭子,也许是其他惩罚……”

趴着的二牛没有吭声。

“如果你不想去,我今夜就送你出府,放心,姜府不会派人去追,你尽管在外活动,不往黄老板那边去就行……”

二牛听了欲翻身下床,被姜淮伊一把摁住,“有什么你在床上说就是了,你一动背上的毛巾都要掉。”

反手将手上毛巾揭掉,二牛还是下了床,如第一次那般,跪地发誓,“吾誓死追随主人,决无二心。”

姜淮伊道:“姜府规矩多,如姜不吝所言,我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跟着我,总要忍气吞声——”

二牛保证道:“小姐放心,明日去请罪,奴才任凭他们处置,绝不再像今日这般,请小姐再给奴才一次机会!”

“好……你快重新趴好,我再给你用热毛巾敷一会儿。”

“小姐,奴才皮糙肉厚,不用热敷。”

“二牛,你身上有些刀枪旧伤,被人瞧见不免对你的身份起疑。因此,我想给你找些去疤的药膏,每日涂抹——”

“是,小姐。”

“这样,每天深夜,你去找我一趟,我给你涂。”

“这……不敢劳烦小姐。”

“你自己又看不到,除了我,没人能帮你涂。”

“……”

“当当当——”姜淮伊嘻嘻一笑,掏出一小瓶膏药,“看,这是我方才趁吕管家不注意回卧房拿的,一会儿热敷结束就给你涂。”

二牛悠悠道,“下人们私下打趣奴才,说小姐对奴才特别好,别人都是奴才照料主子,而我这个奴才却让主子照顾……奴才便对他们说,小姐心善,对每个人都好,只是对不同的人好的方式不一样罢了,就比如福安,虽然他被人抢走了,但小姐一样当他是自己人,一样对他那么好,再比如国槐,小姐一定曾经对他很好,只是他让小姐失望了,所以小姐将他赶出府,奴才说得对吗?”

姜淮伊第一次听人评价自己,有些意外,有些暖心,“二牛,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相互的——”

“小姐——”二牛抢道,“小姐交代的话,奴才都谨记在心。奴才也想小姐记住八个字,‘誓死效忠,绝无二心’奴才对小姐便是如此,直至奴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姜淮伊坦言,“二牛,我先前对你的确有些误会,因此而防备过重,请你不要介怀……”

二牛趁机确认,“小姐,您买萨巴回来,是曾对奴才失望吧?方才说送奴才出姜府,也是失望了吧?”

姜淮伊连连摇头,“不是的。”

二牛却道,“小姐心善,不忍伤我,却不知,行动比话语更真切。”

姜淮伊岔开话题,“对了,二牛,你觉得木棉怎么样?”

“……”二牛竟无言以对。

“她比梧桐小些,性子柔柔弱弱,需要人保护,平时本分老实,人长得称得上好看,将来一定是个好妻子,好母亲。”

看到她殷切期盼的眼神,二牛只好点头,“嗯。”

其他实在不知要说什么。

“敷得差不多了,我给你涂药,你往床边靠一靠。”

二牛依言而动,感受她温热的呼吸在身上忽近忽远,不知不觉间竟睡着了。

翌日清晨,姜淮伊带着二牛去瑶光苑,妊嫄看到,让二牛先在外边跪着,拉着姜淮伊和姜不吝一块吃饭。

姜不吝耷拉个脑袋,无精打采,唉声叹气,菜也不好好吃。

妊嫄罕见地没有催她吃饭,而是对姜淮伊抱怨,“伊儿,你说五十鞭的惩罚算重么?昨个我不过是下令将二牛和福安各鞭笞五十,晚上成儿便跑我跟前冲我嚷嚷,长这么大,他从未对我如此无礼,今早见了我,也是冷着一张脸!”

姜不吝插话:“娘亲,成哥哥说得对,打狗看主人嘛!他天天叫福安跟着,您这一打,福安下不了床,成哥哥没有得力的人使唤,自然就气不顺了呗!就如同我现在,因为一块破石头,我竟然三个月动弹不得,吃喝拉撒都要在床上度过,我自然是气不顺,恐怕以后屁都放不出来了!”

“胡说!怎会下不了床?二牛不就来了?就他的人金贵些?我看是他平时太惯着下头那些人了!”

姜淮伊趁机提二牛:“母亲,二牛昨日发作,只因一时害怕,孩儿已教训过他,日后一定循规蹈矩,不再冲动!”

妊嫄点点头,“我听陈管家回来说了,二牛见了你立刻变老实,跟换了个人似的,挨了五十鞭子一声不吭,即便没捆他手脚,也不躲闪。我估摸着,是底下这些人办事不得法,如国槐那事,你只说赶他出府,那些人不知怎的,竟把他腿打伤,真真是给家里添乱!至于二牛,既然你已惩罚过他,这次我便不再追究,日后定严加约束手下之人,知道吗?”

“孩儿谨记娘亲教诲!”

这事算是过去了。——吕管家报给老爷,老爷只说按夫人说的办。

姜淮伊每日早晨到瑶光苑吃饭时,总提前想些趣事说给姜不吝,饶是如此,她也是肉眼可见,一天天消糜下去。因此抽空去街上书店淘了些话本,里边的故事与茶馆说书的类似,拿给姜不吝,她看得津津有味,总算每日有些消遣娱乐。

乡试结束,三位少爷均放松不少,外出骑马、喝酒、聚会、玩乐,好不快乐!姜宁也开始翘课,偷摸往外跑。姜淮伊发现两回,便找姜宁问进展,她倒显得坦荡,总说只谈诗书,不谈风月。姜淮伊却不信,回回厚脸皮跟着她。

有一回,姜宁问姜淮伊,“最近有没有作画?可要拿去卖?”

姜淮伊这才得知,那天匆匆画的七彩凤凰迷你版和彩虹瀑布被人买走了。“卖了多少钱?没让店铺亏损吧?”

姜宁被问住了,“具体多少钱不知道,但如果会亏,倒不如不卖,挂在店里搞噱头也好,我想既然卖出,肯定是有得赚的。”

“如此甚好。”

姜淮伊放心道,“不过,最近我没灵感,有灵感了再画,哈哈~”没灵感对应的心里话是不缺钱。

一个月后,乡试放榜,姜氏子女有三人上榜,姜成,姜宁和姜胜。姜成自不必说,姜宁是化名丁宝盖上榜,最令众人意外的是姜胜,从小到大不学无术之人,发愤图强十天竟能在乡试中榜上有名!他说是运气好,瞎猫撞上死耗子,妊嫄可不这么认为。“他可不是运气好,而是藏的深,这么多年,竟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了!”

果然,不多久,姜胜便提出要分家。

说是分家,其实是“净身出户”。妊嫄同意,姜志敬却不同意。“还没成亲,分什么家,即便是成亲了,右侍郎府也够住!”

终究胳膊拧不过大腿,姜胜还是没能出去自立门户。

萨巴每十日讨要一回解药,姜淮伊偶尔忘了,他却一次都没忘过。解药一两银子一颗,倒是不贵,呃,至少比起买萨巴的三百两,不算贵。

来年春天,姜成,姜宁和姜胜再接再厉,又参加了会试,姜宁还是化名丁宝盖,不过这次她没怎么准备,之所以参加,是为了陪刘郎——是的,刘郎也通过乡试了。如果会试也通过,即可参加殿试,由圣上亲考。所以,不管真实水平如何,姜宁都不敢考过会试,怕的是虚假身份到皇帝那里过不了关,牵连整个家族。

姜不吝腿好了,没留后遗症。人又活蹦乱跳起来。四少爷姜戎会走会说了,天天跟着姜不吝,调皮极了。姜淮伊每回跟他玩半天,回去得休息一整天,才能调整过来。

杏花开了,会试放榜,姜家仅一人榜上有名,丁宝盖自然不在其列。姜淮伊偷偷问问姜宁,刘郎是否上榜,姜宁的表情不可谓不失望,结果可想而知。姜宁没有勇气再等他三年,因此愁眉苦脸了好些日子。姜成被妊嫄寄予厚望,却遗憾落榜。吃斋念佛一个多月的妊嫄气得把佛龛给掀了。姜尚敬劝她,“成儿还小,三年后也才十八岁,重新再考嘛,本来也没指望他一击即中。”

而最不被看好的姜成考中了!三位夫人的脸色十分难看。只姜尚敬高兴地和大儿子喝酒到天亮。

殿试很快结束,姜胜是三甲进士第七名,又进行了一次朝考,分了个中书舍人的职位。他又提了一次分家,姜尚敬依然没同意,但这次松了口,“有了合适的婚事,说与你,成亲后再考虑分家的事。”

姜胜总算有了盼头,日日扑在公事上,家中很少见他了。

再过一年,姜淮伊年满十二岁,一个平常的夏夜,来了大姨妈。当时是深夜,二牛悄悄叫她起来涂膏药,姜淮伊只觉得屁股下面湿湿的不舒服,睡眼惺忪间,直接掀开被子查看,血迹令二牛吓一跳,待要开口询问, 姜淮伊忙捂住他的嘴,涨红了脸解释,“我来月事了,不要大惊小怪。”

又指指不远处熟睡的梧桐,暗示不要吵醒她。两人轻手轻脚出去,先给他涂了膏药让他走了,再自己悄悄清洗,换裤子。

这还不算尴尬,更尴尬的是姜不吝。却说姜不吝近来迷上斗鸡,天天叫上两名护卫跟她去市场上与人打赌下注哪只鸡会赢,因为都是小钱,算不上沉迷赌博,大夫人没管她。这日斗鸡,她蹲着观看时,被对面人指着笑,不明就里的姜不吝低头一看,吓一跳,不禁嚷嚷起来,“妈呀,我怎么流血了?”

又问旁边的人,“方才是不是公鸡啄到我了?!就说它们尖尖的嘴巴啄一下挺疼的,这都给我啄出血了——”

话没说完,成年懂情事的男子已笑得在地上打滚了,因斗鸡这边少有女子,也没人拦她乱说,身后的护卫也是糊涂,问了别人才知是女子来月事,这才慌忙送她回府。丫鬟们忙给她清洗换衣服,夫人得知,急忙派杨婆和吕管家带了些好东西去斗鸡那里,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恩威并施双管齐下,才算堵住了众人之嘴。

妊嫄数落姜不吝,“娘亲不告诉过你长大了要来月事吗?你怎么还嚷嚷得人尽皆知?”

姜不吝委屈巴巴,“娘亲只说要来月事,却不曾详细描述,孩儿怎知竟是如此这般?” 

没几日,传来好消息:姜尚敬升官了,刑部尚书,从二品。宴请了好几日,姜府上下喜气洋洋。每位少爷小姐跟着沾光,涨了月例。

自从来了月事,姜不吝便刻意收敛起来,将以往的野性子藏了,日日钻到二小姐姜鸷荫屋里,让丫鬟们涂脂抹粉,梳洗装扮,没事还跟着姜鸷荫出去挑布料,做新衣服穿。

梧桐从丫鬟中听说了,便也怂恿着姜淮伊,多买些胭脂水粉打扮打扮。起先姜淮伊也没当回事,一笑而过,后来梧桐拐弯抹角说了句,“小姐得为咱西林苑做榜样。”

姜淮伊这才悟出来:梧桐这是自己想打扮。女为悦己者容,大姑娘爱打扮无可厚非。便听了她的。叫上她和木棉,再带着萨巴、二牛两个,到街上购物。

两个丫鬟兴高采烈,挑起货物来眉飞色舞。两个护卫则是满脸丧气,只觉无趣又要时刻警惕,注意安全。

姜淮伊打起了如意算盘:梧桐和萨巴凑一对,木棉和二牛凑一对,西林苑内部就给解决了,全是自己人,多好。

即便那木棉每月去黄姨娘那里报道,可二牛忠诚呀;梧桐也是,如果跟了萨巴,肯定跟萨巴一心;哇~完美!

于是,姜淮伊买了胭脂水粉,回西林苑交给梧桐、木棉,两人打扮一番,专门又叫了萨巴、二牛来看。

“怎么样,她俩打扮起来好看吗?”

姜淮伊问。

“好看。”

二牛答道,却面无表情。姜淮伊对此甚是不满。又笑眯眯转向萨巴,“萨巴你说呢?”

萨巴也嘻嘻一笑,“两位姐儿平时无装扮,已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了。如今装扮起来,更是国色天香,艳惊四座!”

“油嘴滑舌~”姜淮伊笑骂。两位丫鬟也被哄得很是开心。

然后,梧桐问他,“萨巴,你且说说,我和木棉谁更好看些?”

萨巴仔细打量两人,咂舌道:“平时不注意,今日我倒觉得木棉别有一番风味。”

此话一出,梧桐脸色刷地就变了,“哼!”

一声,转过身去不看他。

萨巴又笑嘻嘻去哄她,“但还是梧桐最好看啦!”

梧桐转怒为喜,嘟嘴问他,“真的吗?”

两人这番打情骂俏让姜淮伊心花怒放,已经成了一对,接下俩就看二牛和木棉了。

因此,姜淮伊又转头问二牛,“二牛,你觉得木棉和梧桐谁更好看呀?”

二牛不如萨巴嘴甜,因此姜淮伊悄悄冲他使眼色,让他选木棉,无奈他完全不懂,只说:“都好看。”

姜淮伊气得直拍大腿:二牛呀二牛,你就是根木头!

这天,姜淮伊专门带木棉和二牛外出,先去布庄转了转,什么也没买,又去脂粉店转,又是什么也没买,不光什么也没买,一路上两人啥话也没说。姜淮伊问一句,他们答一句,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走了一路,姜淮伊琢磨了一路,到底该怎么撮合这俩人呢?怎样才算投其所好呢?

忽然想起:萨巴说,二牛巡夜时看到丫鬟抄写,心生佩服,还帮忙隐瞒。也许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走,去字画铺转转!”

三人来到字画铺,姜淮伊一幅一幅地拿起来和木棉看,边和她讨论边偷瞄二牛,果然二牛也凑过来,似乎有兴趣。

“欸?二牛,你识字吗?”

二牛摇摇头。

姜淮伊将手中的字画递给木棉,“木棉,你教教二牛,看他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两人凑在一起,木棉一个字一个字念给二牛听,二牛听得十分认真。

姜淮伊则在店里闲逛。说来也巧,就在这家店,姜淮伊竟遇见了一个熟人。那熟人认出姜淮伊,蓦然惊喜,忙过来行礼相认,“小生刘方见过姜小姐。”

“刘兄,好久不见。”

姜淮伊皮笑肉不笑。自从会试结束,就再没听姜宁提过“刘郎”,多半是分了。

刘方问道:“姜小姐要买字画?”

姜淮伊:“随便逛逛。”

“令姐进来可好?”

“还好。”

“令姐……”刘方吞吐起来,“令姐可曾……”

姜淮伊只不冷不淡看着他,这刘方终究没问口,只从身上拿出一封书信,“烦请姜小姐将这信转交令姐,小生不胜感激!”

若在以前,带封信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可眼下,两人也许已分手,也许在冷战,这封信变得棘手,姜淮伊抱拳道,“刘兄还是亲手交给家姐吧。”

说罢便喊木棉、二牛离开,刘方忙追上来,“姜小姐,沧海自浅情自深,人生乐在相知心,小生与令姐,相知交心,缘浅情深,恳请姜小姐垂怜!”

“刘兄,抱歉。”

姜淮伊低头便走。谁知这刘方又想拦上来,被二牛一把给推开了。

“姜小姐——姜小姐——”刘方还在后头喊。

姜淮伊不由加快脚步。

二牛道:“小姐,他一直在后头跟着……”

“不用理他。”

又走了一段路,姜淮伊回头望,刘方已不见踪影,终于松一口气。木棉问道,“小姐,方才那人是谁呀?”

姜淮伊简单答道:“以前出来玩认识的一个朋友。”

自姜尚敬升职以来,来姜府拜访的宾客络绎不绝。而其中不乏给姜胜、姜宁提亲的人。作为姜府的大少爷和大小姐,二者的婚事受到姜尚敬的格外重视。其中给姜大少爷说亲的不到一百也有几十,经老爷夫人初步筛选,候选者有二十余人,而大小姐入赘要求不变的情况下,客省使副使家的小儿子慕容星辰脱颖而出。

因此,黄妙人安排姜宁与慕容星辰到湖边泛舟。头天晚上,木棉趁屋内无人,对姜淮伊耳语:“小姐,大小姐约您到竹林一见。”

姜淮伊顿感奇怪,姜宁向来小心,有事都是自己亲自留纸条,极少让丫鬟传信。

一番追问下,木棉说出那日在字画铺遇到刘方,他托姜淮伊带的那封信上露出一个“宁”字,结合他话中所说“令姐”,不难猜出,是给大小姐姜宁的信。因此当刘方从后边追上来,把信往木棉手上递的时候,木棉收下了。 并且把信交给了姜宁。

姜淮伊心一沉,这木棉到底为谁办事?

“既是如此,木棉,你陪我一起去见大小姐,站在附近给我们放风。”

“是,小姐。”

来到竹林,姜宁已在等候。“大姐,那封信你看了?”

姜淮伊直接问她。

姜宁点头,“五妹,我……我对不起刘郎。”

姜淮伊岔开话题,“大姐,我听丫鬟们传话,客省使副使家的小儿子慕容公子愿意入赘,这是门好亲事。”

“我打听过,那慕容星辰整日寻欢作乐、流连花丛,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大姐,这个刘郎,也不见得是什么正人君子。你想,你和他既然约定过,考中进士便到姜府提亲,可如今他只考了个举人,没中进士,自然与你的事就不算数了。何苦又写信纠缠你?真是正人君子的话,自知配不上你,肯定会选择放手。”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五妹,感情之事,岂能以赌约而论?”

“不管是感情,还是生意,总得讲诚信吧?”

“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大姐,你告诉我,信上写了什么?”

“刘郎说,只要我点头,他便请媒人上门提亲。”

“爹娘不会同意的。”

“刘郎若来提亲,我自会在娘亲面前为他说好话——”

“大姐,此事需从长计议。”

“刘郎在信中说,若我不回信,他明日便到府上提亲……”

姜淮伊冷笑,“让他来提!大姐只管去和那慕容星辰约会。”

“可……刘郎若说出我俩私下密会之事……?”

“哼,他若不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大姐也不用纠结了,彻底和他断干净更好。”

姜宁皱起好看的眉头,“五妹为何不喜刘郎?”

“呃……”姜淮伊整理措辞,“倒不是不喜,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若考中进士,分得一官半职,配姐姐也算合适,可如今,区区一个举人,若在寻常百姓家也就算了,但在姜府,就是高攀!”

“五妹可听闻,英雄不问出身?还有一句话,叫‘莫欺少年穷’,我相信刘郎,他是被埋没的人才,日后有合适的机会,一定能出人头地!”

“会试不就是机会么?他是真才实学还是徒有其表,那么多考官自有评判,而且结果已呈现在大家眼前了。再狡辩些什么,就没意思了……”

姜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忽转过身去,“原来五妹竟同爹娘一样,只以门楣论英雄!”

姜淮伊看她真的生气了,担心她一时冲动,做出与刘郎私奔之类的傻事,便缓下语气,哄她道:“大姐既对刘郎一往情深,不如先给他写封回信,以解他相思之苦,但提亲一事需从长计议,否则到了爹娘那里,只有被拒绝的份!”

姜宁稍加思索,同意了他的提议。于是,姜淮伊命木棉回去取了纸笔,姜宁匆匆写下回信,拜托木棉送给刘郎。两人各自散去。

回到西林苑,姜淮伊叫来二牛,问他那日可曾留意到木棉暗收书信,二牛摇头,“奴才紧随小姐,不曾注意到木棉有这小动作。”

姜淮伊把木棉是三姨娘的人,并且每月向她汇报一事向二牛说了。

“小姐打算如何处置她?”

二牛问道。

“我不知道。”

姜淮伊道,“待她送信回来,先审一审再说。”

木棉深夜方回,恰巧今日是她守夜。姜淮伊去外边叫上二牛,留萨巴一人在院门口守候。然后将房门反锁,摆出审问的架势。

“你为何擅自收下刘方书信?”

姜淮伊冷冷问道,“说,到底是何居心?”

“奴婢知错!请小姐责罚!”

木棉跪地认错,似乎不打算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她这态度着实令人窝火,姜淮伊咬牙切齿:“你既知错,为何还要背着我做?!”

“……”

“我听梧桐说,你原先是大小姐房中丫鬟,如今看来,你似乎仍顾念旧情?”

“……”

姜淮伊的耐心快用完了,“你背着我收下刘方书信并偷偷交给大小姐,却不料大小姐令你传话给我,此事方败露,否则,我竟不知你会如此大胆!我只问你一次,除了刘方书信一事,你还背着我干过些什么?!”

“奴才一时心软,除此之外,再无背叛小姐之事。”

木棉低声道。

说不失望是假的,说伤心也是有的。“二牛,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她说实话?”

“小姐,人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治军有军法,治家有家法,小姐若想手下人忠心不二,自然不能只施恩不惩戒……”

姜淮伊深吸一口气,既然身在古代,就按古代的法子来吧!

环视一周,见到床框上挂着一个鸡毛掸子,便取了来,反手握住鸡毛端,走到木棉面前,“木棉,你胆敢忤逆本小姐,先打手心三十,再追究别的!”

以前齐妈没少用鸡毛掸子打她们。后来被教训了,收敛许多。但偶尔能发现私下里仍在用它打人。姜淮伊知她已成习惯,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和她死磕到底。

“把手举过头顶。”

姜淮伊冷脸道。

木棉低头将手高高举起。

“小姐——”二牛忽抱拳行礼,“小姐千金之躯,可否由奴才代劳?”

也好。打人是个体力活。遂把鸡毛掸子扔给二牛,自己坐回椅子上。

“啊——”

“啊——”

“啊——”

木棉接连三声痛呼,听得姜淮伊皱起眉头,紧急喊停。

“小姐?”

二牛过来行礼,不明为何被喊停。

姜淮伊盯着他看几秒,又起身去木棉旁边绕两圈,暗自琢磨:这二牛打得这么狠,是要报那日被木棉鞭笞的仇么?才三下,木棉双手手心已红肿。平时她算是能忍的了,齐妈打她,总默默承受。大抵是男子与女子体格差异过大,加上二牛有心报复,恐是使上了十二分力气。

“我来吧。”

姜淮伊道。

二牛面色遽变,跪地劝谏,“小姐三思!”

瞧他神色,与那里去监牢看国槐时相似,怕他再做些什么事,又觉说出口的话再收回没了面子,便说道:“姜府规矩,每责罚必报数,你可知道?”

“小姐提醒的是,奴才疏忽了。”

“你等她报完数,再继续打。”

“是,小姐。”

姜淮伊走到门口,背对二人,只听木棉一下一下痛呼报数,硬起心肠不去管她。

痛呼声转为呜咽声,二牛过来请示,“小姐,三十下已毕。”

姜淮伊走到木棉身前,将她双手拿起,原先如柔荑之手,经一番毒打,已肿成荞麦馒头。 “木棉,还是先前的问题,我心中已有答案,就看你何时承认了……”

木棉泪眼婆娑,小声央求,“小姐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说!你是继续为黄姨娘卖命,还是投靠于我?”

“奴婢自五年前到了西林苑,便一直对小姐忠心耿耿——”

“还在嘴硬!”

“奴婢冤枉啊,定是有小人在小姐面前挑拨,奴婢怎会背叛小姐?!”

“好啊,那你告诉我,你每个月必去黄姨娘那里,是否确有其事?”

“奴婢的确每月去一次,只因奴婢的亲姐姐木槿在那里。”

“你的亲姐姐也在姜府?为何从未听你提起?”

“小姐您未曾问起……”

“我再问你,为何替大小姐收信?”

“刘公子青年才俊,又对大小姐一片痴情,奴婢只为成人之美……”

“你这是好心帮倒忙,弄巧成拙!”

“奴婢愚昧,还请小姐赐教。”

“这个刘方,他——”

不对!

姜淮伊猛然警觉,急忙咽下后半句,这木棉不会是在套话吧?!

那日在字画铺她便表示出对刘方的好奇,之所以接他的信,很可能是为了抓住这条线索!

姜宁说过,伺候她的人都是黄姨娘挑选出来的,事无巨细都要汇报。所以木棉才会对姜宁有关的一切上心!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五年来,木棉从未忤逆,唯独这次违背主子意思了!

“二牛,把她捆了,堵嘴关到隔壁耳房。明早开始你和萨巴轮流看守,谁让她跑了,我追究谁的责任!”

“是,小姐。”

二牛一掌劈她后颈,将她击晕,而后去院子里找来绳子,将她捆绑了。“等下——”

姜淮伊喊道,“二牛,除非她攻击你或试图逃跑,否则不要杀她。”

“是,小姐。”

“先把她锁在耳房,然后你替她来我这里守夜。今夜正好轮到她。”

“是,小姐。”

趁二牛出去锁人,姜淮伊快速洗漱宽衣,躺进被窝。

二牛进来,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很快便找到木棉常呆的位置,学她的样子拿本书来看。

姜淮伊见状,指指桌上的纸笔,“木棉的活儿以后就交给你了——从我七岁入学堂开始,便让她趁守夜时替我写练笔。”

又指指那摞得厚厚的一沓纸,“喏~那边是这五年来她熬夜的成果。”

“这么多?”

二牛不由咂舌。

“不用有压力。父亲从不查我功课。只不过叫我认些字罢了。你想抄便抄。不认得的字只管问我,日积月累下来,基本的读写都将不成问题。”

二牛拿来纸笔,学着木棉的样子摹画,只不过姿势实在不得章法。姜淮伊看不下去,便起身拿笔给他示范,又拿着他的手,教他写名字,“折、思、诺、二、牛……今晚便先练这五个字罢。”

“二字和牛字简单,木棉一教我便会了。小姐再教我几个字罢。”

二牛请求道。

看他好学,姜淮伊便又教他一些:“萨、巴、梧、桐、铁、柱,都六个字了,今天就这些了。”

“嗯!明晚小姐再教我您的名字。”

姜淮伊回到床上躺下:“是后晚。明晚是梧桐守夜。你不用过来。”

“可以涂药时教我。”

他这一说,姜淮伊刚好想起来,“你身上旧伤疤几乎看不出来了,我再给你涂两次,刚好药膏也用完,以后就不用再涂了。”

二牛闻言怅然:“原来时间久了,好多东西会变淡,甚至消失……”

姜淮伊心念一动,“二牛,你和萨巴都从地狱逃脱,过去便让它过去,只需铭记眼前的美好,为日后的生活打算。”

“嗯!”

“二牛……先前我拿马鞭抽你那几下,疼吗?”

“不疼。”

二牛的脸庞忽然闯入眼前的天花板景象,五官逐渐放大,“小姐,你手无缚鸡之力,以后再有打人的活儿就交给我罢。”

什、什么?双眼蓦然瞪大,“你刚才是在取笑我吗?”

眼前的五官消失了,“奴才不敢。”

手无缚鸡之力?分明就是取笑了!╭(╯^╰)╮

第二天齐妈发现了木棉不见的事,姜淮伊说昨夜吩咐她到夜市上买石逢巴子,谁知深夜也不见她回,派二牛出去找,结果夜市都散了也没找见她人。

“要去报官吗?”

“这样,你和铁柱今日再去找找。也许白天能找到她呢?”

“行,奴才们先去找找再说。”

等他俩走后,姜淮伊把萨巴、二牛、梧桐召集到一处,“木棉被我关起来了,在耳房。”

“什么?”

萨巴、梧桐目瞪口呆。

“她是黄姨娘的人,每个月都偷偷跑回去通风报信。”

梧桐最先反应过来,“没事,咱们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怕她!”

姜淮伊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把咱们的生活习惯及喜好都摸清了,如果有心人想要设计加害,简直易如反掌。所以,我先把她关起来,看黄姨娘那边发现她不见,是何反应再说。”

“不告诉齐妈和铁柱吗?”

姜淮伊直言:“齐妈是大夫人的人。这事捅到她那里,本就不对付的两个人恐怕要干架。铁柱曾跟过爹爹,非必要就先不跟他说了。”

“奴婢曾是二少爷的人,小姐不怕奴婢泄露消息?”

梧桐问。

“梧桐,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知道怎么选。”

姜淮伊道,又转向萨巴,“从现在起,萨巴、二牛轮流看守木棉,梧桐,你每日给她送些粮食。萨巴先看。梧桐你即刻准备粮食。二牛你和我一起出去找木棉,我们也做个样子。”

“是,小姐。”

“去吧!”

姜淮伊和二牛出府,没带护卫,也没做马车,两人沿街走了好远,拉着路人问“湖上泛舟约会的场所有哪些?消费水平分别怎么样?”

经一番筛选,锁定了一个地址——“走,去西杨湖!”

两人租了一匹马,一盏茶功夫,便来到了西杨湖。

“小姐,咱们为何来这里?不会只是为了赏景游玩吧?”

“大小姐姜宁与客省使副使家的小儿子慕容星辰今日便在湖上泛舟约会,咱们碰碰运气,若有幸撞见,我和她有几句话要讲。”

姜淮伊给湖边两名船夫塞了几两银子,借了他俩的衣服和船。一人一条,换了衣服,伪装成船夫模样。

“小姐,您会划船吗?”

“咳咳、从现在起叫我燕小四。至于你——”姜淮伊边抽船桨边想,“你还叫二牛。咱俩的关系是同行。不要对我用尊称。”

“那么,燕小四,和二牛哥来场划船比赛,如何呀?”

这家伙,蹬鼻子上脸,三分颜色开染坊!“来呀!”

“准备——”二牛笑吟吟喊道,“三、二、一、走!”

两人同时用力,“二牛哥”很快将“燕小四”甩到身后,并且差距越来越大。

“燕小四”奋力追赶,终于在“二牛哥”靠对岸停船,并且晒了半天太阳后赶到。

“怎么样?燕小四?划船有意思吗?”

“哈,哈,真,有,意,思。”

燕小四皮笑肉不笑。

“二牛哥”跳到“燕小四”这条船上来大献殷勤,一会儿揉肩,一会儿捶腿。“燕小四”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船家,包船几两银子?”

忽岸上有人询问。

“二牛哥”和“燕小四”忙回头,只见是一翩翩佳公子,高挑身材,身着冰蓝色锦服,腰带玉佩,手握摇扇,面上似笑非笑,很是怡然自得。

“公子怎么称呼?打算包船多久?”

“燕小四”凑到他跟前问道。

“小可复姓慕容,包船一个时辰,怎么样?多少银子?”

“燕小四”心中暗喜,来的真巧!这不是慕容星辰是谁?!

顿时双眼放光,“慕容公子,包船一个时辰,只需五两银子。整个西杨湖没有更便宜的了!”

慕容公子二话不说掏出荷包,“这是十两银子。两艘船我都包了。一艘先送我到湖中心赏景,一艘在岸边等待一位姜宁小姐,接她与我汇合。”

“好嘞!”

“燕小四”接了银子,让“二牛哥”先送他去湖中心,自己在岸边等姜宁。

却说姜宁很快来到,“燕小四”刻意低头压嗓子和她说话,她竟完全不觉熟悉。

两人在湖中心见了面。起初的礼貌、生疏过后,竟相谈甚欢!

一人一句诗词,对得不亦乐乎。

慕容星辰也是个多情种,谈了一会儿,便邀姜宁同坐一条船。然后派“燕小四”去买花、买酒。亲手给姜宁头上戴了花,和她喝了好几杯酒,把她哄得花枝乱颤。让人不得不竖大拇指。

约会结束,“燕小四”与姜宁相认。问她觉得这慕容公子如何?

姜宁犯了难:慕容公子风流倜傥,才华竟不比刘郎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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