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知秋的声音低低的，除了欧阳靖川之外，余下等在外面的人谁都没有听清楚。欧阳靖川知道她是在怀疑门口那些人，所以有意瞒着他们，不想让对方有所觉察。其实他和她的想法是完全一样的，那天晚上，他隐隐觉得自己是听到了凶手离开的声音。那之后大约十分钟左右，三姨太的房间就烧了起来，如果按这个时间点推算的话，那凶手当时一定不会跑得很远。可问题就在于，当时上楼的人实在太多了，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是临时上去的，哪个是一直就藏在楼上。他记得他特地看了一眼杨子川，杨子川和杨子山是一起跑过来的，他们都住在4楼侧面的厢房，形容狼狈，看样子不像是有所准备。“这次和上个案件不完全一样，我没在现场没有找到昆虫的残骸以及磷粉，不知道是不是凶手更换了作案方式。”

白知秋轻声说道。王听她这么说，欧阳靖川点了点头。刚刚他在现场看了一圈，这一次的痕迹的确比上一次少了很多。好在白知秋在尸体上发现了墨的痕迹，那就说明凶手使用的凶器跟砚台或是墨块有关。“一般来说，干制墨块的质地比较脆，如果用它作为击打被害人的凶器，很容易在现场留下痕迹，而且也未必能造成更大的伤害。可是我刚刚看过了，屋子里面并没有找到墨块碎裂之后遗留的痕迹，那就说明凶手更大可能是使用了砚台作为凶器。”

说到这里，欧阳靖川顿了顿，转脸看向站在一旁的管家。“上次火灾事件之后，你们在收拾老爷子的遗物时，有没有发现少了什么东西？”

听他这么问，管家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他是真的有些害怕这个年轻人，他的眼神太亮太锐利，被这样的目光看着想隐瞒都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我们在收拾老爷的遗物的时候，发现他最喜欢的一块金丝砚台不见了。”

听他这么说，众人的眼光立刻就看了过来。尤其是杨子川和杨子山两兄弟，更是眼中几乎要烧出火来，显然两人是都知道这东西的。“金丝砚台？你能详细说一下这个砚台的情况吗？”

这次开口的是白知秋。管家点了点头。“那是块古徽砚，四个角上都嵌有金边儿，是老爷从一位老友手里掏回来的，据说能值不少大洋。”

“老爷平时就喜欢这些旧玩意儿，家里有一柜子的砚台都是他买回来的，我清点的时候发现单这一块不见了……还没来得及上报……．”说到这里，他有些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一下众人，啜喏着说道。“因为那砚台老爷特别喜欢，所以常常放在屋里把玩，这回砚台没了……我想说不定是在火场里被烧掉了吧……”他自然是没有听到欧阳靖川和白知秋私底下的讨论的，他只是想着若不能把这砚台归到损耗里面，说不定现在掌权的大少爷就要治他一个管理不严的大罪！欧阳靖川点了点头，简单的理顺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又接着说道。“嗯，三姨太是内宅妇人，她的房间里本来是没有砚台这个东西的，所以这应该是凶手自己带来的。”

“能接触到的砚台的人，或者是在书房打扫的仆役，或者……”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完，可是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还有那个听不明白的，纷纷变了脸色。说起来，金丝砚台的下人是不可能碰到的，平时都是被老爷子小心翼翼的所在柜子，钥匙就放在自己的身上，随着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唯一的可能，就是杨家的主子们在见老爷子的时候动了手，趁着老爷子砚台放在外面把玩的时候干掉了他！杨子川和杨子山不自觉地相互对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防备。气氛有一瞬间的沉凝，所有人都低着头不吭声，私底下却是算计个不停。欧阳靖川眼神微暗，他并没有理会心思各异的杨家人，反而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管家。“请你把负责洒扫书房人员的名单给我一份。”

那管家看了一眼杨子川，见对方点了点头，于是便低声应下了。欧阳靖川心中有数，这个案件凶手应该就是杨家的这几个主子中的一个。可是这样的事，他不能直接查，因为一旦这样就很容易打草惊蛇，只能虚晃一枪，一点点地暗中搜集证据，也可以顺带着警告凶手适可而止。这一顿饭，众人吃得都有些事食不知味。杨子杰出人意料的平静了下来，只是一双眼黑沉沉看人的模样，就像饿了几天的狼，恨不得扑上去咬断对方的脖子。他如今在杨家的餐桌上愈发势单力薄，两个靠山相继去世。现在杨家做主的人是大哥杨子川，却恰恰就是他认定的凶手。“大哥……你说……这会不会是报应来了？”

杨子山颤颤巍巍的声音在餐厅里响起来，众人同时抬眼看去，只见他脸色铁青，握着筷子的手不住的颤抖，显然是想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其实刚才我就想说，爹和三姨太死了，这是当年的那些人回来复仇了吧！”

“老三！住嘴！”

“住什么嘴？我说错了吗？老大，当年爹跟何家做的那些事，其实你也知道吧！没准儿就是冤魂从地下爬上来讨债，要不怎么单单就他们两个死掉了呢？“听他这么说，何慎之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铁青。他重重地咳了一声，刀子一样的目光飞向坐在他对面的杨子山，可是他这样的警告却并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杨子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是那个只知道逢迎谄媚拍的三少爷，他毫不示弱的回瞪向他，嘴里还振振有词的说道。“怎么？何慎之你也别装傻，当年在溪镇你们家曾经……”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站起来的杨子川一巴掌扇到了地上。“混蛋，你在说什么浑话？是不是疯了？”

杨子川斯文俊逸的脸上满是狰狞，他恶狠狠地踢了一脚倒在地上的弟弟，看向何慎之的目光中带着歉意。“别跟你表舅计较，他今天应该是吓坏了，所以说开始说胡话。”

“这事我看，就是……就是……”杨子川想解释一下，但是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他想说这事肯定是仇家来寻仇，可是问题在于，这个仇家究竟是单纯冲着杨家来？还是冲着当初给何家当走狗的杨家来的？杨老爷这辈子做过不少亏心事，究其根本也都是为了何家，为了攀上何家的这棵大树。“老大，你醒醒吧。嘿嘿嘿，下一个就该轮到你我了。”

“这就是当年溪镇那家子人来找我们索命了……”“你还记得吗？最后……最后……那房子也是烧着了的……烧成了一片灰……一个都没有逃出来……”“他们是冤死鬼，不能转世，所以要找替身……他们要我用同样的方式下地府！”

“我们所有人都会被火烧死的！”

说着他崩溃的大叫了一声，转身跑出了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