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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假如重活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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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运哲这辈子,可以说是一直不得志,苦读多年,却遇到两次国丧和一次丁忧,错过科举。人至而立,仍靠弟弟经商,妻子嫁妆度日,被很多人说是吃媳妇儿饭的。终于熬到了皇上开了恩科,中了探花郎,入朝为官,现如今却被人诬告勾结乌苏外敌。收到奏折,皇帝震怒,他没有听苏运哲的解释,甚至没有去查验证据的真假,直接下令苏家三代以内男为奴发配边城修水利,女为娼,发配官窑。当官府去苏家捉拿苏家人的时候,苏运哲的妻子,一代才女于漫歆,一头撞死在园中假山上。他们的二女儿苏绒,挣脱开官兵,一路跑到长公主府,质问皇长公主为什么这么对她。皇长公主轻蔑地笑道:“苏绒,你可知道我日日于你交往周身都觉得恶心。你苏家不过一个商贾之家,我看得上你爹爹苏运哲有几分样貌愿意下嫁他,他居然不上台面。而你”皇长公主用染了寇丹的手指轻轻抬起了苏绒的下巴道:“你身份低贱,却又贪慕虚荣,正好可以为我所用。他是算个什么东西可以拒绝我,让我受尽嘲笑。我得不到的,就要毁了他。”

苏绒被长公主府的下人制服着,此时却不再想反抗了,她仰头看着门外,止住了眼泪,忽然又哈哈大笑起来,状若疯癫。曾经,自以为因为自己的聪明巧慧,被这群京中贵女们所接纳,自以为游刃有余往来于她们之间。甚至有了错觉,以为自己也是她们中间的一员,甚至为此,听信了长公主的话去爹爹书房偷了文件,结果害了爹爹和整个苏家。追来的官兵这时也赶到了皇长公主府,长公主的丫鬟呵斥道:“你们的差事就是这么当的?一个女子都抓不住让她跑到公主府来撒野,赶紧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奴拉走。”

官兵的头子连连应是,拉过苏绒给了她几巴掌就要把她拉走,苏绒却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偶一样,不哭也不躲。“慢着!”

一声慵懒的声音传来,长公主赵百燕缓缓放下茶盏,站起身来走到苏绒面前:“苏运哲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也难怪当年于漫歆顶着京中第一才女的身份也要嫁给他一介白衣。只是不知,你这一身贪慕虚荣的低贱性子,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还敢肖想夏秦大人。”

苏绒被官兵几个巴掌扇下来,脸已经高高肿了起来。可她已经不在意了,她擦擦嘴角渗出的血丝,对着长公主笑道:“我娘当年之所以被称为京城第一才女,不只是因为她的样貌、才学。而是因为她人善良,她身份高贵却从来没有看不起穷苦的人。我娘不计较我爹爹没有功名在身,默默守护他多年。我爹爹对我娘亦是情深义重,所以才会拒绝做你的驸马。赵百燕!长公主!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可是你想不到吧,这世间的真情实意不是你靠手里的权利就能得到的。哈哈哈,可恨我自己,贪慕虚荣,被你利用害我一家。我死不足惜,可我会化成厉鬼向你索命,替我的爹我娘我们苏家人,还有所有被你逼迫的残害得人!”

说着,苏绒挣脱开按压她的官兵,拔下头上的银簪,刺向自己的心口。而次日清晨,负责看押苏运哲的狱卒发现,他已经头撞墙壁自杀身亡了,留下了一地血书,写明此次泄露信息全是自己一人所为,与妻女无关,望皇上可以放过自己的妻女。不过一届没有根基的三品侍郎,狱卒怕被追查失职看管,没有上报发现的血书,把尸体拉走以后只是泼了一桶污水冲刷了牢房,此事就算过去了。几年以后,在京郊的一处荒山上走来了两个蒙面的人,走到几处荒坟前。其中一名女子看到荒坟甚至都没有墓碑之时,再也控制不住哭了起来:“爹,娘,我来看你们了。”

这时那名男子也走了上来:“本来准备了银两去官窑赎出姨母和表妹。可是姨母性子太烈,事发当日就自尽在家中了。”

正是苏绒和苏洁的表哥于文翼,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姨夫他是当天晚上自尽在牢中的,我有大理寺的好友,本来打点好了拜托他照顾一二。可是姨夫怕连累你们,想要自己担下所有,就自尽在狱中了,还给当今写了血书,希望当今能放过你们和姨母。只是看守他的狱卒害怕被追查失职,根本没有上报留有血书一事。”

苏洁哭道:“爹爹他怎么这么傻啊,他用这样的方式保护我们,难道我们就能心安理得的活下去吗?那绒儿呢,绒儿是怎么死的?”

“绒妹她在事发当日冲出府,去了皇长公主府。不过后来再被官兵抬出来的时候,已经自尽了。听说她是去质问长公主为什么言而无信。”

到这时苏洁是什么都明白了,一定是皇长公主拿什么引诱着自己的傻妹妹,去偷得爹爹工部文件与乌苏国做交易,然后再由长公主的人在朝堂上弹劾爹爹。真没想到皇长公主为了爹爹居然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绒儿性子单纯,我离京之前就劝过她不要轻信那些贵女们的话,后来在军营中收到娘家书说绒儿反而和长公主一干人走得近,娘不知道该怎么劝绒儿。没想到还没等我回来就出事了!”

苏洁一把扯下了面纱,在于文翼的阻拦下又戴了回去,“收到表哥传来军中的密报,告诉我家里出了变故,让我离开军营躲起来,我隐姓埋名苟活于世,就是为了替苏家人报仇。赵家的人坐着皇位掌着皇权,享受着荣华富贵万人敬仰,为了自己的私欲就置边境百姓的生命于不顾,又怎么会在意当年被他们弹指间轻易毁灭的一个小小的家族是不是冤枉,是不是对他们有恨呢。”

几个月后,在长公主举办的一年一度地赏花会上,苏洁扮做仆妇埋伏进长公主府,正欲行刺的时候被侍卫发现拦下,她一个回身拔起头上的银簪刺向长公主的脸,刺得她鲜血直流,而公主府侍卫的剑也在这一刻刺进了苏洁的胸膛。爹,娘,妹妹,我来陪你们了,如果有来世,我们还做一家人。一切仿佛尘埃落定。 苏绒睁开眼,忽然见到光明,眼睛疼得很,赶紧伸手揉了揉。“你醒了?”

一声不耐烦的声音传来。这个声音听起来那么熟悉,又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了,久到好像有一辈子那么长。“醒了就自己把这碗药喝了吧。”

这个声音的主人似乎是不愿意再继续搭理她,懒得和她废话一样,多一个字也不说。“姐姐?姐姐!是你么?”

苏绒忽然反应过来,手撑着床坐起来,看着眼前坐在自己床边的人。屋子里摆设简单,桌几上还放着包袱,梳着双丫髻的舒鱼和舒月进进出出搬着东西。这是,当年云良县的苏家?“当然是我,你怎么了?”

苏洁的声音还是冷冰冰地,但是并没有推开苏绒抓着她的手,任凭着她看了屋子又看向自己。“绒儿,你不要胡闹了,这里是爹爹的家,你再这样闹下去爹爹和娘心里都不好受。”

一股热热的眼泪从眼睛里流出来,好像夏天的雨水一样,不停地不受控制地往下流。此时眼前的,是自己的姐姐苏洁。正如苏洁说的,他们现在在云良县的二叔苏如哲家。如果没记错,现在应该是早春,二叔家院子里的桃花开得正好,粉粉地花缀满整个枝头,二叔的儿子,自己的堂弟苏洵流着鼻涕对自己说:等到秋日来了,这树上的桃子又大又甜可好吃了。遭到了自己好一番嘲笑。这是她们初回云良的那日啊,那日自己不愿意离京,狠狠哭闹了一路,哭得晕死了过去。自己瞧不起县里做生意的二叔家,觉得他们比不得京城做尚书的外祖家。对着跑过来安慰自己的苏洵冷嘲热讽了几句,二婶泼辣护子,从此就和自己一家不甚亲近了。可是自己银簪刺入胸口的感觉还那么清晰,耳边甚至好像还听得到长公主府丫鬟的嘲笑声,“你这个蠢女人,我们公主心愿已得,终于不用再日日面对你这张愚蠢的脸了。”

脑海里回想着这句话,苏绒又再次晕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是两日以后,她昏睡两天,自是没有再像前世那样与前来探望的二叔一家发生不愉快。又调养一日后,苏绒的身体基本已经无碍。也已经确信自己是重生在了,重生在五岁那年,爹娘仍在,一切错误还没有发生的时候。阳春三月,这个玉清院还似印象中一样,桃花坠满枝头,粉白相间好看。苏绒在桃树下散步,仰头看着桃花,走近了却能感觉到她其实并没有在看。她的小丫鬟舒鱼是个跳脱的性子,此时看着原本脾气乖戾,娇气十足的自家小姐,自醒来以后就这样,只以为她是忧伤过度。更是一步不敢离开的守着她,生怕她再做出什么事情来。“舒鱼,我们摘一些开得好的枝芽回去吧。”

苏绒却难得的开口道。在云良县的商户苏家也算大户,建在县城中的这座苏府自是气派。可是苏洁为了方便照顾苏绒,所以现下的玉清院是苏洁和苏绒两个人住。待苏绒他们采了花枝走进去,见苏洁正在塌几旁看书。苏绒令舒鱼取来了从京城带回来的天青色细颈花瓶,倒好清水,插上新摘的桃枝,放到苏洁看书的桌几上。苏洁放下手中的《大秦医通》,抬眼看着苏绒道:“你刚好,不要走太多路。”

“是,姐姐。”

“自回来后你身子不太好,还没有去拜见过祖母。现下你的晕车之症也无大碍了,你休息一下,我一会带你去荣德堂,不可叫人说出我们礼数不周的话来。”

苏绒明白苏洁就是这么嘴硬心软的人,是真心疼爱自己,处处为自己着想的姐姐啊。自重生之后,每一次家人对自己的关心,每一日这种安静恬适的生活,都让苏绒感觉似在梦里一般。还好,重生在一切都好的时候,父母还在,姐姐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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