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那不是那两个人死的时候吗？”

我还记得我特意问过第一个家仆死亡的时间，只不过不是戌时罢了。

“不是死亡的时间，戌时也是他们出生的时间，同样都是业魂节。这个时间出生的人，身上的灵气重一些，就比如你。”

经他一提醒，我猛然想起自己好像也是这个时间出生的，那照沈似鱼的意思，“所以，你想让我当引子？”

沈似鱼点点头，接着说：“放心，你只需要站在阵中，放点血，他自然会来的。”

“那钟善怎么办？他要是回来了，怎么可能让我们这么做啊。”

“自然是，先解决掉。”

我和沈似鱼到了灵堂，等了一段时间，估摸着钟善快要回来了，沈似鱼便在在四周都点上了散神香，然后封闭了门窗，我们捂住口鼻躲在了那间小房间里，我用手指了指外面，示意他钟家还有别的人。沈似鱼摆摆手，告诉我不要担心。我没回应，门口便传来了脚步声，没多久便是一声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我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悄悄往外看，钟善果然已经躺在了地上。我捂住口鼻冲出去开了窗子然后迅速的踩熄了散神香。做完之后，沈似鱼已经把钟善绑好安置在一旁的柱子边上了。接着他便打破了灵堂的棺材，里面是个小伙子，很年轻，面色不同于其他死者，呈青黑色，脖子上还有一条明显的勒痕。

我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我们猜的不错，他是被勒死的。”

沈似鱼已经拿出了丹易草汁在地上画好了法阵，我用小刀划破掌心，走进了法阵。血顺着手指滴入了法阵，我一阵吃痛，血液似乎被法阵吸下去一般，口子越扯越大，我看了眼严阵以待的沈似鱼，心想算了忍一忍，只得轻轻握了握拳。那边沈似鱼已经拿出了身后的鞭子，站在我前面背对着我，看不清表情，但也能感知到他似乎很紧张。瞬时，我们感受到一阵强烈的风吹过，似乎要把整个灵堂掀翻，我险些站不稳，脚下的素板竟也隐隐被掀起了一角，我还没来得及吐槽，这阵强风竟然渐渐平息。我们正一头雾水，一抬头，房梁之上一张黑青色的脸赫然对着我们，眼球外凸似乎要掉出来，眼周的皮肤层层剥落，像是年久失修的墙皮能窥见其中腐烂的红砖瓦。我的脑袋已经嗡嗡作响，但是还是颤颤巍巍的对沈似鱼说：“师父，这就是棺材里那个人。”

沈似鱼定了心神，回我：“记住，他冲你过来之时，闪身到棺材下面，一定要快。”

我点点头，大气也不敢出，死死盯着房梁上，就那么僵持着。那个东西转了一下眼球，身下是一股黑烟，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径直冲着沈似鱼去了。我身形一动没能跳出去，转而愣在了原地，他没冲我来。沈似鱼稍一愣神，便转身跃上窗沿，借力跳到了棺材另一边，立马甩出鞭子，鞭子末梢分开了几道绳索捆绕在那个黑青厉鬼周边，厉鬼化作一缕黑烟上摇至房梁，又冲着沈似鱼后背袭去。我焦急地冲他喊道：“怎么会这样，厉鬼不是应该冲着我来吗？”

沈似鱼无暇给我解释，也喊道：“马上离开，别傻站在哪里。”

我慌忙点点头，准备抬起腿的时候，发现自己无法移动了，才想起刚刚厉鬼冲下来时，我明明也是想躲的，可是也只是手臂微抬，脚却怎么也迈不开。“师父，我动不了！”

为今之计，我也只能向沈似鱼求救。沈似鱼转过头看着我，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又回过头去，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本该被绑在柱子上的钟善，竟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还解开了绳子，此时正站在门边旁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沈似鱼躲过了厉鬼的飞身扑抓，站在了我的右前方，看了一眼我脚下那块已经掀起一脚的素板，抬手挥鞭将我近旁的素板都掀了出来。

我定睛一看竟是丹红一片，是另一个法阵，一种我从未在任何地方见过的法阵，像是一座方桥，桥的那端直通向钟善所站之位。我心里大敢不妙，被人饲养的鬼魂是没有意识的，那黑青厉鬼照理来说，该直直冲向法阵中的我，可是他却径直朝沈似鱼去了，说明他在来之前就被人控制了。这个钟善，怕是早就猜到了我们要干什么，陪着我们演戏罢了。可既然早就知道，杀了我们多简单，目的是什么呢？还不等我想通，手上的伤口突然撕裂，鲜血如注汩汩而流，我觉得身上似有千斤重石，直直把我往下压，险些支撑不住跪在地上。手中的血滴落在法阵上，汇成一股细流冲另一端流去，我奋力抬起头，看着钟善划开手心，他手上的血也落在法阵中，向我汇聚着。“换血”我的脑海中蓦地浮现出这个词，只是我来不及思考缘由，努力想把腿抬高一点迈出这个法阵“跨出去，跨出去就没事了。”

我一边又一遍告诉自己，可是脑子却越来越模糊，失血过多已经开始模糊我的意识，别说抬腿，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林七！”

一声撕裂的叫喊让我恢复了一点清明，我努力偏过头，看见沈似鱼被那青黑厉鬼捅穿了肩骨，整个人扶着棺木却还定定朝我看来，看见我朝他看去，竟然还笑了。我心下一沉，总觉得沈似鱼要做些什么，而这后果必然不是好的。那青黑厉鬼就在他后方，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便一股脑地冲沈似鱼冲过来，我想让他躲开，没成想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将手中的鞭子拆开，黑色的绳子散开，其中竟然还裹着一根金色的细绳，只是那细绳已经不完全，还有好几处烧焦的痕迹，好像经历过一场重大的劫难。那青黑厉鬼也奇怪，仿佛被什么牵制住了一般，竟然无法再向前一步。我身上压的重量竟然开始消减，我抬头看着钟善，终于在他脸上看见了除了伪善和玩味之外的神态，他死死盯着沈似鱼手里的那条金色细绳，我也确实了我心中的那个判断，那是司烙绳，是五十年前他们用来镇压恶灵的法器，没想到今日竟然要用在他自己身上了。

等等，沈似鱼好像说过，司烙绳是要以自己为渡，我刚要阻止，沈似鱼已经将司烙绳抽出，一手捞起棺木中的尸体环在自己身上，转身向钟善扑去，钟善或许也是没想到沈似鱼用了司烙绳不去直接镇压青黑厉鬼，反而朝自己来，一时惊愕，况且换血还未完成，我与他的血液还在交汇，他竟也忘了躲闪，就被缚在了一起。沈似鱼反转手腕，快速念着什么诀，一股巨大的吸力将那青黑厉鬼弹压回了尸体，剩下的便是将他们一把火烧了。

因为被打断，我的血液开始快速回流，腿也慢慢恢复了知觉。沈似鱼冲我大喊：“快，引火。”

我从怀中摸出火折子，却没法下手，那司烙绳毕竟是被毁过一次的法器，尸体关不住那恶灵，很快便要撑不住了，我脑中一片空白，找不出一点法子。钟善看出了我的动摇，幽幽开口：“林七，你就不好奇我为何要与你换血吗？你这么聪明，应该已经想到我让你们来，便是为了这一刻，可为何偏偏是你？孩子，你姓林，曾经那个显赫一时却又一夜败落的家族，也姓林。你身边的这位师傅，你以为他真是上天派给你的救星吗？他为何有司烙绳，那是因为五十年前，他沈家也是······”还未说完，我手中的火折子便被打飞，径直飞在那具尸体上，司烙绳散发出的淡淡光芒瞬间被点燃，面前是一片火光。我怔住了，忘了叫喊沈似鱼的名字，只得脱力的跪在地上，搜寻着究竟是什么打飞我的火折子，只是想来也没什么意思，沈似鱼死了，旁边的柱子也烧燃了，火势很快，马上就会烧尽一切。我拖着腿靠着本能的求生意识破门而出，几乎是爬到了院子中间，茫然地看着眼前地大火，仿佛眼前地一切不过是我的臆想，手心的肉已经翻了出来，产生的疼痛感将我拉回了现实，我才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悲怆将我淹没，终于是失声痛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