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2:00刚刚开工，李航就被小王电话到了段羡辞的办公室。一进屋，就看到满地都是乱糟糟的合同纸，连个下脚地都没有。段羡辞一脸严肃地翻找着手里那份的字里行间，头也不抬地问李航：“我记得之前有一版合同的内容有规定员工不能谈办公室恋爱的吧？你记不记得是第几版？我翻遍了之前的七版都没看到这条内容，但我绝对记得有制定过！”

李航挠了挠头，“老板，我是运营，不是法务啊，你找我来也……”“咱们公司有法务吗？”

“没有。”

“所以我要去哪里找法务？”

“咳，我的意思是，可以利用这个机会面试一个法务来上班，公司现在的经济情况也在直线上升，未来也需要法务来处理很多事情的，你看上次的直播诉讼，要是当时有法务的话，也不必老板你亲自出马了。”

段羡辞终于抬起头，拉长了一张脸，唧唧歪歪道：“咿呀呀咿呀呀。”

然后哼弄着吐槽：“我不是听你来对我说教的，快点和我一起找合同，作为公司的元老你休想躲避劳动。”

李航哀叹着加入寻找合同的队伍，同时还要听段羡辞像老妈子一样的碎碎念：“擦，传出去的话都要丢尽公司的脸了，所以必须扼制在萌芽状态。幸好这公司里都是自己人，看到了也就看到了，要是被拍照发到网上，搞不好又是一波热搜，到时候还不是要我出面去解决……”“老板。”

李航整理着地上的纸张，忍不住询问道：“你是在说今天中午的双牌事情吗？”

“呵，你也看到了是吧，就问你辣不辣眼？比芥末挤到眼睛里还让人崩溃！”

已经经历了她俩直播间小剧场的李航早有了免疫，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哦，现在流行那种吧，毕竟小年轻都喜欢新鲜事物。”

WTF？段羡辞愣住了。他刚刚听到了什么？“你不为你自己的发言感到羞耻吗？”

段羡辞用打量屎壳郎一样的嫌弃眼神打量着李航。“不会啊。”

李航搞不懂段羡辞究竟在激进什么，“剧本而已，只能说明她们对自己的人设很敬业，也很入戏。作为老板你应该觉得开心才对，有这种专注工作的员工。”

剧本？人设？段羡辞细品着这两个字眼，逐渐冷静下来，他拿着刚找出的一份合同坐回到沙发上，看着李航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她们两个自己搞了个原创剧本，打啵是人设需要？”

“很明显是借位吧，小谢我是不太清楚，但小宣肯定是直的，不过就算她俩真的因戏生情也没什么需要大惊小怪，这年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尊重，祝福。”

因戏生情……段羡辞可不知道她们两个在排什么戏码，但，作为老板的他，竟然对员工之间的小动作毫不知情？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可又说不清。而李航在这时说：“老板，你手上的那个合同就是最新版的。”

“哦。”

段羡辞愣愣地翻开合同查看，“第十七条（1），禁止员工在工作时间内发展除公事之外的个人感情，一旦违反，将被清退，且永不再录用……”卧槽，这么狠？段羡辞纠结地扭曲着五官，他当初竟然定下了这么严格的条例？李航也凑过来看到了这条，然后试探着问：“老板，你不会因为一个剧本内容就判定她们两个在搞办公室恋情吧？那真的只是剧情需要。”

段羡辞看向李航，把手里的合同递给他，“我觉得这个版本也可以再适当地修改一下，D创是个人性化的公司，要考虑很多有关人情味的方方面面，无论怎么说，都不能够让员工寒心。”

“改倒是可以改，但是要保留禁止办公室恋情的核心部分吗？”

“去掉清退那个环节，增加惩罚环节——连续加班十五个工作日，如何？”

“老板，那种好像有违劳动法。”

“十个工作日总应该可以了。”

李航想了想，“那我先修改出一个电子版，然后再拿来给你看。”

段羡辞点点头，心里松下一口气，总不能直接清退两个头牌，公司还要不要活了？不过——“你刚刚说她们两个的表现都是因为剧本？”

“对啊，她们两个今早还来找我帮忙监测实时抠像，我那会儿正好没什么事，就去帮了一下。”

李航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道：“说到这个，她们3点还有一场直播，也是在虚拟直播间，我答应她们过去看看。这会儿已经……2:25了。”

段羡辞先是欲言又止，很快就闭紧嘴巴，接着很阴险地思考起什么，最后对李航笑眯眯道：“OK，你去帮忙吧，合同处理完记得发给我，拜。”

李航感谢老板放行，拿着合同走出了段羡辞的办公室。而李航前脚刚走出门，段羡辞就飞快地冲到自己的电脑前打开了公司网站的页面，查看了一下员工们的直播场次，发现谢如楠在3:00那场的直播安排到了宣小晴的直播间，也就是说明，这场直播是她们两个人一起。直播内容明明是应该是和粉丝的聊天，而且这周公司定的主题是统一的“初恋症候群”，可宣小晴的直播标题却独树一帜。“大佬姐姐爱上娇柔小花……”段羡辞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出来，“之第二期《查玛苏·爱恋》……”只从标题就感到了不适，他的表情瞬间变成地铁老人手机。“这什么玩意？竟然还做了宣传图？”

段羡辞扒拉着鼠标，点开首页宣传图，竟还发现了人设介绍。女主角：大佬姐姐她英俊潇洒，富可敌国，赛马俱乐部只是她玩耍用的小游戏，形象大使也无法满足她驰聘商界的炽热野心，她是霸道又不失温柔的美人，她是万千少女梦中的完美女友，她有着深邃的眼神，惑人的微笑，以及性感的嗓音！段羡辞呆掉了，他不是被这个人设介绍给迷的呆掉了，他是被难忍的呕吐感支配了。再看第二个人设介绍——女二号：娇柔小花她是集才华与美貌于一身的现代贵族后裔，美丽，善良，纯真，充满爱心，是天使中的魔鬼，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倾城的公主，是无数集团总裁不惜一掷千金也要目睹芳容的绝世美女，然而，她的心中只深爱着大老姐姐，永生永世不改变！哗啦哗啦……段羡辞张大嘴巴，昨晚吃的牛肉饭吐出来，流淌成了一地马赛克。如此辣眼睛的人设，段羡辞只觉得天雷滚滚，这个直播间有毒。“不不不，肯定是个恶搞宣传图，直播内容应该还是正常的，我在周一就公布了本周的直播主题，就算是头牌，她们也不会违背我交代的任务。”

这个时候的段羡辞还是挺自信的，他觉得头牌员工对自己的忠诚度从不会被撼动。而且，为了表示自己对两个头牌的信任，他不打算进入直播间查看现场情况，所以关闭了页面，长舒一口气，准备冲杯咖啡给自己提提神。结果带着咖啡回来后，发现时间刚好3：00，他心里有些动摇，自言自语地嘟囔着：“啧，我可没有怀疑她们，也根本不打算查岗，我只是进去看一眼情况就退出来……”于是，他滑动鼠标，点击进入直播间。3。2。1。直播间开场倒数结束，周围场景瞬间来了个天翻地覆的大转换，阳光，树林，绿色繁茂的枝叶，还有浓厚的铺天盖地的玫瑰花瓣从头顶上洒落下来——嗡嗡嗡嗡！是直升飞机的螺旋桨声！段羡辞瞪圆了双眼，无比惊恐地爆了句粗口：“哇靠，虚拟直播间连音效都搞的这么逼真了？李航这是帮忙吗？这特么简直就是全权负责！”

直播画面中，一阵强风吹来，完美地彰显出了第一视角的代入感和完美干。待到风速渐渐降下，段羡辞定睛一看，不远处停落着一架小型直升机……哦Dear god，竟然真的是直升机的实时抠像！在一片系统特意渲染出来的粉红色的花花的氛围中，身穿白色西装的宣小晴走下直升机，手持玫瑰，摘下墨镜，一行大字显示在空中——大佬姐姐，今日，终于向她交往三年的娇柔小花求婚了！一步，两步三步，似魔鬼的步伐，宣小晴踏着千千万的花瓣走到谢如楠的面前，牵动嘴角，微微一笑。砰咚！宣小晴单膝跪地，将明晃晃的大钻戒呈现到谢如楠面前，轻启唇瓣，许下诺言：“亲爱的，执指之手，与子偕老，夫复何求，我的娇柔小花，你愿意嫁给我吗？”

弹幕在这时几乎都要炸了，粉丝们肉眼可见的进入走火入魔的疯癫状态：“嫁！！！！！！！愿意！！！！！！”

“抠像那个能不能懂点事？！婚礼进行曲的BGM快点响起来！！！”

“妈妈！我追的CP竟然在第二期就求婚了，良心双女主！！！接下来的系列全部都给我开启婚后没羞没臊的甜蜜生活！！！”

望着惊涛骇浪般的评论和礼物，段羡辞僵硬的尬笑，冷汗直冒。这……这是什么大型洪水现场？感觉这届粉丝随时都要吃人了，谢如楠和宣小晴的粉丝们联合起来，是不是都能毁掉整个银河系？段羡辞看的心惊胆战，但他还是强迫自己看下去。饰演娇柔小花的谢如楠在这时感天动地的说着：“亲爱的神啊，啊！姐姐，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到心乱如麻，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的渴望嫁给你，你是我的空气，你是我的信仰，这一刻，我要告诉全世界，我愿意嫁给你，我要热烈的拥抱、亲吻你！”

怕了怕了，就算是厚脸皮如段羡辞，也真的被这羞耻的台词吓得肝颤。在粉丝们又是一波密集弹幕淹没直播画面后，剧情突然出现了惊天反转。“我不允许你嫁给她。”

这话并不是宣小晴说的，而是出现了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女子……但却和宣小晴长着一模一样的脸。W,T,F……段羡辞感到不能理解，“一个直播剧情竟然这么多戏？还要上演一人分饰两角的狗血戏码？”

直播间在这时出现字幕解析——黑衣西装是大佬姐姐的孪生妹妹。姐姐妹妹搞得人头晕……段羡辞感到心痛地继续看下去。黑西装妹妹一脸冷酷无情，她对大佬姐姐说：“1，我不准许你带走她；2，我比你更像大佬，不是你能惹起的人；3，小花，跟我走，我会给你一整个天下。”

不等段羡辞吐一吐，大佬姐姐迅速站起身，伸手，揽腰，将娇柔小花紧紧的搂紧怀里！“哼，我的双胞胎妹妹啊，让我来告诉你，小花已经是我的妻子，你永远都无法抢走她！”

那个，好像还不是吧……“什么……”黑西装妹妹的脸色动容，如寒夜一般的俊脸微变，她颤抖着如被雕刻出的完美的艺术品一般的唇瓣，总的来说，就是她不爽了，并拔出腰间的配枪，对准了大老姐姐的心脏！“我要杀了你。”

大佬姐姐轻蔑道：“哼，黑帮永远是黑帮，肮脏的双手沾满了鲜血！”

黑西装妹妹被激怒，扣动扳机，“砰”！子弹发出怒吼声，撕裂空气，旋转着飞向大佬姐姐。大佬姐姐身手矫健，抱着娇柔小花在空中来了一个侧翻，轻而易举的躲过了子弹，并抓紧她的手，飞快的逃跑。“你休想逃出我的掌心！我会把小花抢回来的！”

黑西装妹妹的怒吼声渐渐远去。这话怎么感觉是妹妹对姐姐很执着啊，段羡辞竟发现了一丝禁忌之恋的CP感。“我的小花。”

大老姐姐一边跑一边深情的凝视娇柔小花，“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就要开始逃亡的生活了，愿我们的爱始终如初！”

作为观众的段羡辞只想说，大姐，你明明有一架直升飞机停在附近，为什么要跑步而不是开机走人？但粉丝们已经是无脑追播了，她们压根就不存在理智，只是不停地输送评论、礼物与大火箭：“一期时间太短了！亿人血书要求加时！”

“我爱姐姐！姐姐是我活下去的动力！”

“求姐姐出个单独小剧场，求姐姐开个视频号系列！”

看到最后一条评论的时候，段羡辞的脑内灵光一闪，他“嗯？”

了一声，好像发现了某种商机。“对哈，大佬姐姐的迷人是为了吸粉，一旦吸粉成功，单飞是个好路子，宣小晴的流量也会攀升，那我的公司就会拥有两名大将了。”

段羡辞一敲拳，觉得可以趁热打铁，强化热度。于是他开开心心地拨通了合伙人的电话，想要一起商议培养下一个现象级网红的方案。“卧槽，原来你还活着啊！”

这是对方接通电话后，说出的第一句话。接着又问出：“你不觉得你应该向我解释点什么吗？”

“……”段羡辞一脸帅哥迷惑。电话那头的抱怨操作猛如虎，“已经整整两个星期了，你一次都没有邀请我去公司里参加周会，这且先忽略不计，令人寒心的是你根本都不通知我一起参加线下活动，我还是不是你的合伙人啊？你还有没有点家庭观念了？要分家吗？！”

段羡辞尬咳一声，搓了搓鼻子，“你先听我说，我这次打电话来就是打算邀请你来参加公司下周的例会，主要是你那边要有时间——”“你要我去我就得去？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我是你的工具？需要就搞一搞不需要就撇去一边不管死活的吗？！”

“不来就算了。”

说着就要挂电话。那边立刻改口：“我去。”

“还我靠呢。”

“我是说，我去下周的例会！”

段羡辞接着说：“开会之前我打算让你和公司目前的两个人气网红见见面，你也知道的，其中一个就是有着公公系列的谢如楠。”

“哦，她啊，她我知道。另一个呢？”

“宣小晴，你应该也有印象。”

“记得记得，我程飞颂是什么人啊，对美女向来都是过目不忘的。但你突然开这种严肃的会议是想干嘛，还特意打电话给我，你平时会想起我的存在吗？”

段羡辞无视他的怨念，只说：“因为她们两个私下最近在一起搞直播，还挺吸粉的，我就在想应该给其中一个也做个合适的方案，这样实现公司内部的双巨头，收益也会增加。”

程飞颂：“…………”“你怎么不说话？”

“我只是觉得‘私下’这两个字有点不对劲。”

段羡辞眨巴眨巴眼，很随意地说：“私下的意思就是，我事先并不知道的直播内容。”

程飞颂停顿片刻，然后直截了当地指出核心问题：“所以说，你是被孤立了？”

“……啥？”

“难怪你会打电话给我，看来是想找援助。唉，我就说没我在不行吧，手下的头部网红都开始合起伙来边缘你这个老板了，等她们拿下几个大代言之后，肯定都要跳槽去大公司甩了你。”

段羡辞：“…………”“怎么这下变成你不说话了？”

因为他感觉自己，后知后觉地吃到了一个惊天大瓜。说的也是，作为员工，竟然搞起了小团体，还搞得有声有色、风生水起的，那还需要他这个老板干嘛？而他竟然还试图说服自己去相信他的头部网红是忠于自己的，但这么明显的孤立还配谈忠诚吗？！段羡辞突然很气，虽然他知道利用流量来为宣小晴打造专属系列很重要，可调整公司内部的风气，要比热度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