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糖画做好时已经亮起了万家灯火，两人一人拿着一块儿被言诺铲坏的糖画细细尝着，甜丝丝的，带着麦芽的清香，幸福感油然而生，剩下的则被顾依做成了甜蛋汤。“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去赶大集。”

顾依关灯躺下，叮嘱道。“好，我们一定会生意兴隆的。”

躺在她身侧的言诺语气坚定，眼睛却柔情似水，满满的都是顾依。鲁东这一带的村庄都是坐落在一起的，彼此挨得很近，即便是两个镇中心也就只有十七八里路，镇政府往往设立在这个镇子中最大的村庄，这个村就越发兴旺也就成了镇中心，而这个镇也就以这个村命名了。每个村都会赶大集，每五天一次，只不过有的大有的小罢了，而镇中心的村落则拥有本镇最大的集市，这一天，各村的男女老少都来逛逛，隔壁镇的百姓也会来玩玩，顺便走走亲戚。而聚溪镇的镇中心恰好就是聚溪村。天刚蒙蒙亮，两人就起身收拾，简单吃了早饭就匆匆出门占位置了。当他们来到集市上，已经有不少人占好位置开始摆摊了，尤其是炸油条卖豆腐脑的，前面已经排起了长队。“好位置都被占了啊。”

顾依仍不死心地四处打量着，忽然，远处一个通体乌黑的家伙吸引了她的注意，只见一个身形有些佝偻的老大爷把这看起来有些笨重器的具从小推车上搬了下来，然后开始摆弄组装。“走，我们过去。”

顾依心中有了主意。这位置不算太好，跟集市最热闹的核心地带有些距离，但不需要过多久，这儿就会变成孩子们的聚集地了，这可是孩子们的心头好啊——爆米花。“爷爷，我们可以在您旁边摆摊吗？”

顾依走上前，和和气气地跟老大爷打着招呼。“那感情好，正好做个伴儿。”

老大爷笑呵呵地应着，抬头看了这两个孩子一眼，一人抱着一个草木棒子，上面插满了糖画，“不过，这儿可没什么人，你们不怕一个都卖不出去吗？”

看着老大爷熟练地摇着老式大炮爆米花机，顾依笑眯了眼，如同半弯明月。“有您这手艺，还怕没人吗，我保证一会儿就有一群孩子围上来，一边吃着糖一边等着您的爆米花了。”

顾依的声音清脆悦耳，让人莫名的舒服妥帖。老大爷的笑容更深了，连带着脸上被岁月刻满的纹路也越发柔和起来，更显慈爱。“砰”地一声，仿佛给这次集市放了一个开场礼炮，引得来往的路人驻足观望，一股白烟从黑色的罐身冒出，裹挟着沁人的香气快速蔓延开来，勾来了一众孩子，连大人都要买上一兜，美其名曰孩子爱吃，至于频频往自己嘴里塞上几粒，那是帮孩子尝尝味道嘛。连5毛钱一兜的爆米花都买了，顺便再花1毛钱买个糖画儿也就不在话下了，孩子们贪嘴难道大人们就不想吃了吗？那就再加1毛钱，2毛钱3根，买到就是赚到。栩栩如生的图案拿在手里倍儿有面子，孩子们都不舍得吃，举起来反复观摩，享受着他人艳羡的目光。“妈妈，我也想要一个嘛～”“我也要！我也要！”

“我喜欢蝴蝶那个～”“我要小兔子的！”

……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总是那么有感染力，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顾依的笑容也绽放开来，压都压不下去。至于凑上来抢购的返乡男青年们为什么这么爱吃糖，哼，那不是显而易见嘛，这哪里是想吃糖啊，笑起来的顾依可比糖画儿甜美多了。言诺脸色冰冷，唇紧紧抿着。“从这上面取吧，都一样的。”

言诺挤到热情洋溢的男青年们面前，把顾依挡在身后，加上手里握着草木棒子，颇有一种万夫莫开的架势，如果这架势再高大一点儿肯定颇具威慑力，只可惜啊，言诺现在是个只有一米二、三的秀气男孩儿，威慑力？不存在的好吗。“这是你弟弟吧，真可爱。”

壮实的男青年接过一个小熊糖画儿，憨憨地笑着。“你是这个村的吧，我姑就在这村，你叫啥，说不定还是来往密切的本家儿呢。”

一名看起来流里流气的男青年侧身避开了草木棒子，视线不再被遮挡，才和顾依搭着话。“你快选一根，赶紧付钱，这么多人等着呢。”

言诺咬了咬牙，把草木棒子往男人面前一送。糖画儿很是受欢迎，才半晌的功夫，就只剩下零星的几根插在秸秆上了。男人也不介意，还是笑呵呵的，随手取了一根，把钱从言诺头顶递给顾依。言诺毛都炸了，抬手握住男人的手腕，恨恨地磨牙道：“谢谢，买完就让开，后面还有其他人等着呢。”

男人显然不太高兴，笑容都僵了一瞬，但碍于这可能是美女的亲弟弟，不能表现得太计较，他目光一冷，斜眼看了看言诺，轻轻一转就挣脱了言诺的阻挠。“你尝尝看，喜欢的话下次再来买啊。”

看着气氛不太对，顾依马上接过了钱缓和道。回去的路上，言诺有些闷闷，要不是对方没防备加上顾依出言调解，自己是不可能拦住那只“咸猪手”的，今天的事也不可能善终，现在的自己还是太弱了，连自己都保护不好，更别说保护顾依了。“怎么？还在生气啊。”

顾依发现他兴致不高，知道刚刚那男人的挑衅刺激到了他。“没有，只是在想怎样才能长高变强，不然……”言诺戛然而止，又在心里补充道：不然怎么保护你啊。“那你就好好吃饭多多锻炼，不过不用担心，在此之前我会保护你的。”

顾依笑着看他。和煦的阳光打在顾依脸上，仿佛罩上了一层柔光，看着她含笑的眉眼，言诺的心狠狠悸动，呼吸也停滞了一拍。“不，还是换我保护你吧。”

言诺转头看向前方，坚定地开口。“好啊，那我等着你，不过不用太心急。”

顾依没多说什么，她觉得一个男孩的自尊心强倒也不是坏事，尤其是被霸凌过的男孩，至少比怯懦自卑要好得多，前者总有一天会摆脱噩梦，而后者却只能在泥淖中越陷越深。两人慢慢走远，他们没注意到一个中年女人站在身后面露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