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肆是凌晨两点左右才回来的。去了趟闻璐那边还车。疲惫感就是那个时候涌上的。周肆把车钥匙递给闻璐的时候眼前一片黑雾，脚下不稳，差点一头栽地上。还好闻璐眼疾手快扶了一把。闻璐看他这副样子，有些不放心，蹙眉开口：“我给你叫车。”

周肆想说不用，但是她下一句就把话堵死。“不叫也行，住我那，自己选。”

他这情况闻璐实在不放心，眉尾，嘴角都有伤，眼睛里全是血丝，刚刚她要是没扶，他整个人就是脸着地。周肆抬起眼皮看了闻璐一眼。闻璐扶着他，面色淡淡：“你猜你现在打不打得过我？”

周肆顿了几秒，移开眼神，开口：“叫车。”

他缓了缓，挣开闻璐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坐在马路边的台阶上，吹了会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拿出一根，叼上，点燃。尼古丁的味道让周肆清醒了很多。刚抽两口，闻璐坐在他身边，开口：“周肆，真的不考虑考虑我吗？”

话很直白，周肆想听不懂都不行。周肆把烟拿下来，没有出声。闻璐也很有耐心的等着。过了很久，周肆手里的烟烧了一半，他才开口：“璐姐，你对我而言是老板，是姐，是恩人，唯独不会是爱人。”

闻璐点点头，又问：“能问问原因吗？”

周肆说：“这还需要原因吗？”

就是不喜欢，没感觉。周肆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毕竟她还是个女孩子。闻璐“啊”了一声，转头，将视线定格在他眉尾的伤上：“是有喜欢的人了，对吗？”

周肆听到这话，也转头看着她。喜欢的人？他脑海里突然闪进了温继的脸。凌晨的风把周肆的脸刮得生疼，伤口也是。过了几秒，他移开眼神，把烟摁在马路上灭了才道：“不知道。”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闻璐轻笑，看着他的侧脸：“那就是有了。”

周肆垂眸没说话，他真的不知道。闻璐不再看他，也不管他说没说话，自顾自的说道：“还好，还能接受。”

她站起身，“行了，车来了，走吧走吧。”

周肆看向马路对面，还真来了。他站起来朝着车走过去，没和闻璐再说话。“帅哥去哪？”

“城南源北小区。”

“好嘞。”

在车上坐了一会，周肆才突然反应过来，这车费他得自己付。女人的报复心理真重啊......周肆靠在座位上，感叹了一句。......周肆下了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没那么冷了，他抬手把拉链拉开，上楼。这个小区租金并不高，居住的人形形色色，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所以晚上很安静。周肆家在顶楼，没有电梯，周肆只能爬上去。那股莫名的兴奋劲褪去只剩下满身的疲惫，但是没有丝毫困意，不知道为什么，周肆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容易累，这要换成一两年前，根本不至于这样。走到四楼的时候，他看见墙上贴了很多字条，按理来说，贴小广告很正常，但这些不是。还钱！！！欠债还钱！！！周家还钱！！！快还钱！.......这种情况几乎每天都有，周肆也已经习惯了。他眨了眨眼，抬手撕掉那些纸条，同时庆幸那些人不是直接写在墙上的，不然都不知道怎么弄下来。他们贴了很多，从四楼到五楼。之前邻居和房东来说过，周肆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说会用最快的速度去清理这些东西。周肆轻叹一口气，手上渐渐握紧了那些纸。要说一点都不怨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他母亲没有生病，他爸就不会借钱，不会卖车，不会卖房，他也不会初中就辍学，不会去找那些活。如果他母亲没有生病，他现在应该在上大学，或许温继就不会遇到一个这样的他。等等...如果他母亲没有生病，他就不会遇到温继，不会救下她。周肆猛然回过神，他摇了摇脑袋。想什么呢。他拿着那些纸条回家，一进门直奔垃圾桶，或许是真的不满，他将手里的东西狠狠摔进垃圾桶，部分纸张散落在周肆的脚边。因为上了五楼，周肆微微喘着气，看着面前散落的纸。良久，他弯下腰，一张张捡了起来丢进垃圾桶。他能去怨谁？他不能怨。他更不能垮了。他得活着。他妈还需要钱。他还想和他妈聊聊天。他不能怨。那些人很执着的贴了两层楼，导致纸张的数量太多，垃圾桶不够，无奈之下，周肆又找出来一个袋子，这才是彻彻底底的收拾好了。周肆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把兜里的卡拿出来放到茶几上，转身走进浴室。衣服脱下，周肆看着镜子。没了遮掩，他身上的伤全部暴露，肩上，胸口，青紫一片。周肆不愿再看这些，打开淋浴准备洗澡。脸上的伤口沾了水后边缘发白显得更加可怖，周肆没管，进了卧室，把明天要穿的衣服扔到椅子上倒头就睡。......今天周一，温继起的很早，在家里吃完饭之后又急匆匆的收拾好准备出门。只要她坐公交，那么她还能遇到周肆，既然这样，送个早餐不过分吧？贺芷看见她这副急匆匆的样子，开口：“不用王叔送你吗？”

温继穿鞋的动作一顿，随后回答：“不用了妈，让王叔送老爸吧。”

说完，开了门就走了。丝毫不拖泥带水。贺芷抬头和家里的阿姨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睛里都写满了疑惑。这么猴急干什么？干什么？当然是去买早饭。给周肆。温继去了趟早餐店，买了两个包子还有一杯豆浆，这家包子特别大，而且皮薄馅多，是温继觉得最好吃的一家。温继脸上盛着笑，提着早餐站在公交站。车来的很快，温继只等了几分钟。她提着早餐上车，朝后面看过去。正正好，周肆在，而且他旁边就有位置。温继的嘴角还没翘上去就耷拉下来。怎么又受伤了呢？她向着周肆走过去，站在他旁边。周肆看到温继都有点无奈了，余光看到她站在旁边，就是不坐下。他回过头看向温继，无声问她：“坐不坐？”

温继成功收到信号，坐下。“这可是你邀请我坐下的哦。”

周肆没说话。温继很想问问他脑袋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这才认识多久，他受伤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以什么身份去问。这么一想，温继心头有那么点心酸。周肆哪知道这小姑娘再想这些。他看着飞速掠过的树影突然想起来昨晚和闻璐的对话。“是有喜欢的人了，对吗？”

“不知道。”

“那就是有了。”

有吗？周肆还是不知道。温继算吗？这么想着，周肆突然回头看了眼温继，这一看，正好对上温继的眼睛。怎么说呢，这小丫头的眼神里有一丝委屈巴巴的。周肆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应该不算。“扶城医院，到了，需要下车的乘客尽快下车......”周肆起身准备下车。这一下把温继整的措不及防：“你要下车吗？”

“嗯。”

“啊？”

她还打算下车的时候把早饭塞给他呢，这怎么办？温继把早饭塞给周肆：“给你吃。”

“我不要。”

周肆把早饭还给她。“不管。”

温继不接，“你再不走车就要开了。”

周肆看着她把手藏起来，突然笑了。温继看着周肆下了车，松了口气。没有白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