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征想要和若璃一起走。

但身前的白衣人影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杨无极的脸色淡然，他一直看着陆征，似乎眼里只有陆征。

陆征面色有些虚弱，他墨色的眸子微凝，手上的血灵刃散发着薄薄的血气，再次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我能灭得了你一次，就能灭你第二次，如果你要拦我，那大可试试！”

陆征抬鞘，微微的血芒开始灌注他的全身，血灵刃已经和他融为一体，陆征体内的灵气已然干涸，血灵刃出的每一次鞘，都在消耗陆征的寿命。

但杨无极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看着陆征，缓缓说到：

“这都是无用功罢了，我不会死，因为世界还需要我，你不一样，但我不会让你死。”

陆征杨无极的话一愣，若璃站在陆征的身边，紧紧抓着陆征的手。

而另一边，那白发老妪，解决了无音师太之后，缓缓朝着陆征靠近。

她看了杨无极一眼，杨无极便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微微点了头，走之前朝着陆征深深看了一眼，说道：“我们会等你。”

随后淡然离去，他带着云雾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陆征的视野里。

陆征也不知道杨无极话中的含义，但他却由衷松了口气，身旁的若璃也露出了些许笑容。

陆征和若璃对视了一样，若璃的小脸露着些许笑意，紧紧牵着陆征的手，不肯放开。

“你们倒是好兴致，我静航慈斋都如此了，还有心情谈情说爱。”

趁着两人没有注意，那老妪已经到了陆征的跟前。

若璃朝前走了一声，挡在陆征的身前，盈盈给那老妪一拜。

而陆征在身后则是露出一抹莫名的笑容，眼神平静说到：“我和静航慈斋如此，还不都是前辈所赐……”

如果不是她让陆征回到过去，陆征和若璃不会相见，之后更不可能产生多少交集，白若璃的村子没有被屠，白若璃也不会变成若璃，静航慈斋可能还要继续进入正轨许多年……

若璃低着头，她眼眸忽动，心思似乎一下子便被打乱了。

陆征的言辞锐利，但那老妪似乎完全不在意陆征的话，轻轻说到：“如果我说，这就是冥冥之中只有注定，你恐怕已经不信了吧……”

陆征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在那乳白的空间内，已经被这所谓的“命运”折磨的不成样子，如今，他也不知道这命运的存在，是虚无，还是早已凝成实质。

但若璃此时却突然抬起了头，抓住了陆征的手，眼眸中满是温和的笑意，似乎再说，她并不仇恨这样的命运。

那老妪看着陆征，笑了笑，眼神很是慈祥，就像是在看待一个小辈，但似乎又全然不是，她的目光似乎更加悠远，她似乎是透过陆征，看待另一个人一般。

许久，老妪笑着，说道：“既然你们想走，这静航慈斋也留不住你，我便送你们一程。”

陆征一愣，老妪的袍袖一挥，天上的云雾似乎便如此聚拢了回来，把陆征和若璃团团包裹。

在陆征的视线被云雾包裹完全之时，他看见了老妪意味深长的笑容，她口型忽动，说的似乎是：“我们之后见……”

若璃和陆征微微一愣，他们的手紧紧抓在了一起，身边的云彩流动飞快，云层之外呼呼挂着猛烈的风，陆征突然脚下的云一日潜力，速度飞快，但又似乎一丝一毫也没有任何动弹。

许久，陆征和若璃的脚突然落地。

云雾也渐渐朝着地上堆积，似乎散成了一团团尘雾。

陆征和若璃轻轻咳嗽了几声，用手拨开了云雾，从其中走出。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幽静的山谷，人迹罕至。

似乎从来没有人发现过这片地方。

丛丛的树荫夹着光影在四处流落，繁花和草木在其中生机盎然。鸟兽森语，极为和乐。

他们走了许久，来到了一处崖边，在这矮矮的悬崖之上，他们把山谷的一切样貌都竟收眼底。

在他们眼前是满是绿茵的草地，灵兽，蝶虫在其中窜出，飞舞。

在草地的正中，似乎刻着一块石碑，其上苔藓蔓延，藤蔓交错。

陆征和若璃一愣，他们同时想到了什么，相互看了一眼，陆征有些担心，而若璃的眼底却只是透着些许释然。

他们互相点了点头，朝着草坪走去。

草丛之中，还有看见不少灰褐色的房梁，和烧焦了的木板石块痕迹。

他们在其中轻轻走着，尽量其中的任何遗址，走到了石碑前。

“白家村。”

石碑上只有三个字，没有任何人的姓名，也没有任何悼念。

但若璃却不由得走上前，用自己的手轻轻抚摸着，最后把头靠在了上边，眼眸低垂，用着低低的声音，似乎在为谁人祈祷。

陆征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幕，他站在原地，看着白衣少女，这个村子最后的灵魂相契合。

至于这个石碑是谁立的，陆征在远处的山林之中，看见了一个灰衣人的声音。

他眼神明亮，在陆征转过头的那一刻，便隐藏了起来。

那老道，看起来不瞎，也不瘸。

陆征如此想着，既然他不相露面，陆征也不需相求。

许久，若璃才缓缓从那石碑之前起身，他看着若璃，她泪眼盈盈地笑着，身后的石碑开上了一朵纯白的花朵。

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拉着陆征，走到了村子的一角。

若璃在极力回想着村子的位置。

最后，她走到了较为偏远的一角，那处地方阳光明媚，没有了任何事物的遮掩。

若璃在废墟之中轻轻蹲下，白净的手掌不顾及脏乱，在地上不断挖着，她在土堆里探寻了许久。

陆征本来想把若璃拉起，但若璃的模样，不像是纵情过度，反而眼中闪烁着光芒，于是陆征也蹲了下去，和着若璃一起挖了起来。

许久，若璃的手渗出了些许鲜血，但她的手也终于碰到了一个黄铜包裹的木质盒子。

若璃眸子中露出了笑意，她扫开了之上的尘土，把箱子拿了出来。

她看着那箱子，吹去尘土，然后打开。

吱呀的木盒响动。

若璃微微出神，她眼神晶莹，随后又用手背擦拭而去。

陆征探头看去，那是一件精致的红色衣裳，金边镶嵌，似乎是女装。其上还有一枚翠绿的簪子，和红色的盖头。

夹层的上边，是一朵大红花和发冠，还有一整块红布，似乎衣服还没有做好。

若璃抬头，把那木盒递给了陆征。

她含着泪眼，笑着说道：“婆婆说把我的衣服做好了……我想到了……就想来找找看……但没想到，她把你的那一件也做好了……麻婆婆真爱操心啊……哈……”

若璃本来想要笑几声，但陆征突然一把把若璃抱住了。他把若璃拥入怀中，似乎想要用自己的心，平复若璃的伤口。

“不想笑就不要笑了，我现在可看不见你，你想做出什么样的表情都可以，我也不会笑你的……”

若璃感受到了陆征的拥抱，脸上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扑簌簌落下。

“我……呜啊啊啊……陆征……麻婆她……”

“嗯……”

“麻婆……她一直对我很好……”

“嗯……”

“村里人也是……”

“嗯……”

“他们不该这样死的……”

“嗯……”

……

陆征抱着若璃，许久许久，若璃的哭声才隐没于陆征的怀中。

若璃感受着陆征身上的温度，许久之后，她脸上似乎有些发红。

她后退了几步，从陆征的怀中挣脱。

若璃红彤彤的眼眸，还带有泪水，她看着陆征，看了许久许久。

忽然一抬头，在陆征的嘴唇上轻印。

“陆征，我喜欢你……”

若璃看着陆征，如此强调道。

陆征点了点头，淡笑回应道：

“我也一样……”

陆征看着若璃微微红肿的眸子，还有她鲜艳的殷唇，陆征微微低头。

若璃也主动回应。

他们相拥许久。

陆征感受到了若璃身上的炽热，两人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

但，他们却在此时适可而止的分开了。

她们都知道，对方在这个时候想要的，绝不是这些。

若璃牵住了陆征的手，定定说到：

“我会缠着你一辈子的。”

陆征也紧紧回握，笑着说到：“有若璃仙子相伴，求之不得。”

若璃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们和麻婆婆约定好了的，要去敬酒。”

“那便去。”

陆征和若璃二人，牵着对方的手，缓缓走到了那石碑之前。

若璃带上了红色的头盖，陆征带上了头冠。

他们虽然都没有穿上礼服，但在微红的夕阳之下，却像是已经穿上了。天地都在为他们二人赐福。

陆征随手捡起了地上较为规整的石块。用灵力打磨出了两个石杯。

若璃用灵气汇聚的水灌满。

他们二人都看着这杯荡漾的水许久，随后缓缓一笑。

陆征和若璃在夕阳之下相敬如宾，行了三礼。

共同饮了一杯水，把剩下的那杯，恭敬放到了石碑之前。

微风从山谷之中抚来，荡漾着山谷之中的绿茵。也荡漾起了水杯之中的波纹。

他们的口中没有立下任何誓言，但在天地和石碑的共同见证之下，这无需言说的誓言便算已成。

陆征和若璃在石碑之前，双手再次相握，又或许，他们从未分开。

泛起的微风把卷起了天上的云彩，再次把二人拥护。

陆征和若璃心底都知晓，这一别，恐怕，他们便再也回不来了。但他们的脸上仍是带着笑容。

往事当回首，但往事已逝，前程还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