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向前退后一盏茶。 保安县，北门城门洞前。 一群十三四岁的小乞儿，个个衣衫褴褛，满脸黑灰，足足十多人，袖着手围在城门洞前。 城门洞里，保安县守御百户所百户官，正指挥着麾下卫所兵，加固城门，他们将沙袋擂摞在城门后面，堵的死死的，又用拒马栅栏砖石等，将城门洞也几乎堵实。 为首的小乞儿头子吸溜下鼻子，对着守御百户所百户官大叫道：“官爷，行行好，让俺们出去呗，外面打的正热闹，俺们出去趁机捡一些铅子箭头刀枪，也好换些粗粮饼子祭奠下五脏庙哩。”
百户官横眉一瞪，骂道：“哪里作死的乞儿，外面兵凶战危，岂是你们可以捡漏的，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战马踏成肉泥。”
“滚，滚开，再聚在这里，官爷将你们全部锁了丢大牢里去，入你娘的不知死活！”
为首的小乞儿撇撇嘴，不再求告，袖着手窝在城墙跟上，其他小乞儿也是如此。 百户官见状，也懒得理会，转头继续催促麾下兵丁，继续加固城门，他却没看见，一个小乞儿蹲着的背后，则有一个一二尺见方的狗洞。 这时，忽然外面一阵鼓噪，接着便是纷杂的脚步声，以及兵器撞击的叮当响动。 “呔，门里的狗官们听仔细，速速将城门打开，否则等俺半边旗攻进去，定将你等杀得鸡犬不留！”
其他土匪也纷纷附和鼓噪：“杀个鸡犬不留！——” 城门里的官兵们听了，脸色被吓得苍白，没想到闯王军刚离开，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土匪，又来围城？ 难道说，外面前来救援的官军，已经被闯王军杀败了？ 百户官面色阴晦不定，吩咐麾下士兵赶紧加快速度，他自己则前去城门悬楼上，去看个究竟。 百户官一走，他麾下兵丁战战兢兢的，开始加快了堵门的速度，没有人再留意蹲在城墙跟上的小乞儿们。 这时，领头的小乞儿拿砖块轻轻敲了几下狗洞，侧耳听了下，不一会，对面也回应敲了几下。 领头小乞儿使了个眼色，其他几个小乞儿，顿时鼓噪起来，分成两伙扭打在一起。 打着打着，这些小乞儿朝城门洞滚去，正在堵门的卫所官兵见状，不耐烦的出来几人，对着小乞儿便拳打脚踢起来。 同一时间，从狗洞里接连爬进来几个身材精瘦的土匪，这些土匪，乃是吕俊生去凤凰岭扮作土匪时，从无定乡堡带走的几个乡军。 他们一爬出狗洞，对着小乞儿点了点头，朝着城门洞摸过去。 短短十来个呼吸，便爬进来五七人来：“哼哼儿，谢了哈——” 最后一个瘦猴一样的家伙，对着李来亨咧嘴一笑，抽出腰间短刀，便朝着前面扑了过去。 这瘦猴一样的人，便是之前夜不收中，翻墙入户最为灵活的家伙，名叫石垕。 噗嗤，噗嗤几下短促声响，被小乞儿引出来的兵丁，纷纷被捅死，捂着嘴巴拖到一边。 小乞儿们则继续扭打，朝着城门洞里面滚去，只是，这次扭打的人中，混入了石垕等人。 守门兵丁见状，顿时怒的火气，不敢出去打闯王军，还不敢揍你们这些作死的小乞儿们么？ “妈的，找死，看俺抽不抽死你们！”
几个守门兵丁放下手里砖石沙袋，扬起长枪，当作棍棒便劈头盖脸朝地上翻滚扭打的小乞儿抽去。 只是，长枪抽到身上，却没有惨叫传来，再看去，只见‘小乞儿’仰着脸，正对着自己狞笑。 兵丁一个激灵，这他娘的胡子拉碴的，哪里是小乞儿，还未反应过来这些人的来路，却感到腹中一凉，接着一痛。 石垕手一拧，转动了短刀，将面前守门兵丁肠肚绞烂，嘴里大叫道：“兄弟们，杀了他们！——” 其他几个混进来的人，也纷纷捅死面前兵丁，朝着正懵逼的其他守军扑去。 小乞儿们也跟着上去，从怀里摸出匕首，几个人围住一个守军，噗嗤噗嗤乱捅。 守门兵丁瞬间炸开，纷纷大叫：“土匪们混进城了，快来人啊！——” 石垕与李来亨，各自又宰了一个守军，捡起他们的大刀，抢到前面，奋力砍向吊桥绞索。 其他小乞儿与无定乡军，则将拒马栅栏搬开，沙袋石块搬开，又砍断城门门栓顶门杠。 铛铛，接连四五下，年久失修的吊桥绞索被砍断，轰隆一下，城门外的吊桥落下。 同时，下面守军的喊叫，惊动了上面悬楼上的守御百户，他瞬间面色大变，嘶叫道：“所有人，随俺下面杀贼！——” “去一人喊仙尊大人，与县尉大人，让他们带兵来北城门助战！——” 城门沉重至极，李来亨十余小乞儿刚搬开堵门的石块沙袋，正要合力打开城门，却见守御百户带兵杀来。 石垕大叫：“哼哼儿，你们速速开门，其他兄弟们，随俺阻截敌人！——” 石垕五七个无定乡军，齐齐捡起地上长枪，列成枪阵，一字排开朝守御百户所官军杀去。 “听俺令，突刺！——” 石垕下令，与其他无定乡军，齐齐刺出手里长枪，长枪咻地一下，纷纷刺进守御百户所兵丁身上。 “抽枪，前进，再刺！——” 石垕接连下令，这些刻在骨子里的记忆，让他们纵然为匪，也丝毫不曾忘记，一时间，枪出如电，只凭五七人，就连杀十余官兵，阻截住了守御百户所兵丁。 守御百户官恐惧且怒极，嘶叫道：“火铳手，上前来，给本官射死这些家伙！——” 火绳点燃，十余个火铳手黑沉沉的铳口，对准了石垕等人。 石垕等人纷纷脸色大变，急忙找沙袋石块藏身。 砰砰，硝烟过后，石垕大腿被射穿，其他人中，也有三人被近距离射杀。 连带后面开门的小乞儿，也被射死四五个。 而城门才堪堪打开一条缝，若是还打不开城门，再有一轮火铳，自己这些人，就会悉数被杀。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声爆喝：“里面的兄弟让开，看俺撞开这城门！——” 李来亨忙不迭的闪开，接着便轰的一声巨响，城门被一股巨力，从外面撞开。 半边旗吕俊生如铁塔一边，面带修罗面甲，双手提着铁鞭，大踏步走了进来，身后，则是无数土匪挥舞着刀枪，鼓噪着涌进。 守御百户官脸色一片死灰，不敢置信的看着铁塔一样的男人。 城门纵然之前被小乞儿们合力打开了一条缝，但是，数百斤中的包铁城门，也不是一人可以撞开的。 非人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