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蹄声如雷，在地面滚动，发出地动山摇的响动。　　高一功率领四百闯王军中最精锐的马队，朝着守备贺人龙带领的归德堡守军杀去。　　而高桂英气势更盛，带领另外四百马队，朝着响水乡堡防守官带领的乡军压过去。　　几百匹战马掀起的巨大尘烟，如沙尘暴一样朝着官军席卷而来。　　马上的骑士，挥舞着弯刀长枪钩枪铁鞭等等，通红着眼睛，嘴里发出荷荷的怪叫，狰狞至极。　　“孩儿们，杀官兵！——”　　守备贺人龙不愧是后世留名的战将，他感受着骑兵冲锋的巨大阵势，眼皮颤了颤，咽了咽口水，陡然厉喝：“弓箭手，三次抛射！——”　　从阵中出来八十弓手，全都持开元弓，快速拉弓射箭，将三支重失抛射过去。　　重失朝七十步外的骑兵抛射而去，临阵三箭，划破空间，密密麻麻从上而下，朝着骑兵大队落下。　　闯王军的骑兵马队少护甲，大都是自己粗制滥造的防护，以牛皮铁片绑在胸前，胯下战马也无防护，连轻骑兵防御也不如，全靠骑术与悍勇硬抗天上坠落的破甲重失。　　噗嗤，噗嗤，无数声响中，一个个马队骑士被重失贯穿，惨叫一声摔落马下，未死的刚要起身，却被后面蜂拥而来的无数马蹄，给踏成肉泥。　　战马也是如此，被重失射中后，纷纷惨叫嘶鸣，乱跳乱蹦，将马上骑士掀翻在地。　　冲向守备贺人龙的高一功四百马队，只一轮箭雨，便死伤三四十人，冲锋的队形为之一滞。　　高一功怒极，嘶吼道：“孩儿们，冲，冲，只要冲过去，便能尽数斩杀官军！——”　　“队形拉开，不要密集拥在一起！——”　　“杀啊，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杀光他们，战后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哇！——”　　马队骑士被高一功再次鼓动起来胆气，纷纷散开了阵型，再次加快马速，朝着归德堡守军冲杀过去。　　守备贺人龙眼神一凝，高一功马队已经冲到五十步距离，他一挥大刀，再次下令：“火铳手，给俺上前，射死他娘的！——”　　“分列三排，轮换射击！——”　　弓手早已退到后队，归德堡仅带出来的五十火铳手，闻言后，勉强分成三排，将早已装好铅子火药的三眼铳，轮次扣动了扳机。　　守备贺人龙嘴角泛起冷笑，想到李自敬无定乡军火铳手适才的威势，似乎下一秒对面马队便会死伤一地。　　他与其他大明军官一样，不喜火铳，觉得火铳是个鸡肋，临阵发射时间太长，且威力泛泛，有这个时间，足够开元弓射出三轮了。　　或者架拒马，枪阵，也比火铳来的实惠的多。　　只是，刚才李自敬无定乡军给他掩饰了什么叫‘排枪之术’，让他大为震惊，彻底颠覆了他对火铳发射时间过长，威力不足的认知。　　从刚才看见李自敬使用的排枪之术后，他便留了心，震撼的同时，打定主意，回去后，自己也要训练出更多的火铳手，专事排枪之术。　　高一功看见贺人龙下令火铳射击，想到自家表弟适才排枪之术的可怕，顿时瞳孔猛缩。　　他厉声吼道：“官军火铳，伏底身子，伏底身子！——”　　没有铁甲防护，冲锋途中，无法变相，只能尽量让骑士以精湛骑术，伏底身子或藏身马腹，躲过这一轮火铳铅子。　　啪，啪，炒豆子一样的火铳射击声中，黑烟顿时升腾起来。　　高一功将自己身子附在战马一侧，暗自祈祷苍天厚我！　　忽然，对面啪啪炒豆子的声音中，开始混在着轰轰的奇怪声响，旋即，又听见对面官军撕心裂肺的惨叫。　　守备贺人龙猛的转头，看见眼前的一幕，顿时目眦欲裂。　　原来，五十杆三眼铳，竟然先后炸膛了一小半，铳管炸裂的铁片，以及内里来不及射出的铅子，火药，如烟火，如散弹，将火铳手的脸，胸膛，炸的烧的黢黑。　　火铳手们捂着脸，或怕打着胸前被火药烟火燃起的衣服，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纷纷倒地翻滚哀嚎。　　伤口处，被炸伤的，烧伤的皮肉外翻着，鲜红混着焦黑，散发着浓郁皮肉焦香味。　　见此，其余没有炸膛的火铳手，也纷纷如遇蛇蝎一样，丢开手里的火铳。　　官军自伤一片，而虚惊了一场的闯王军马队，则狂喜，士气大增，纷纷叫嚷着：“哈哈，官军好火铳，未伤人先伤己！——”　　高一功趁势兴奋吼道：“孩儿们，还有三十步，给俺一举冲杀过去！——”　　归德堡这边，想要再架拒马依然来不及了，只得匆匆让长枪兵上前，抵住马队第一波冲击。　　守备贺人龙颇感东施效颦，徒自吞下苦果，悲愤怒吼道：“火铳误我！——”　　他悲愤不已，舞动手里长刀，一刀迎地斩，将一个冲在最前面的闯王军骑士战马马腿砍断，一抹脸上渐来的鲜血，嘶吼下令：“长枪兵阻敌，刀盾兵上前砍马腿！——”　　“死生存亡，在此一举，敢有后退着，全家尽斩！——”　　轰，轰！　　无数声巨大的冲撞声响起，战马冲撞到长枪兵身上，巨大的力道，将长枪兵撞飞数米，还未落地，便已经身死。　　又有大刀砍断马腿，战马嘶鸣摔倒，乱刀砍向马上的骑士，皮肉碎骨乱飞。　　一声声惨叫，一声声嘶鸣，以及咒骂哀嚎声，刀砍骨头笃笃声，还有枪刺皮肉的噗嗤声，瞬间混合成一曲交响乐。　　对比高一功马队与贺人龙归德堡官军厮杀的惨烈，高桂英这边则就轻松的许多。　　不止轻松，简直就是一面倒的碾压。　　响水乡堡的防守官，碍于巡抚洪承畴的严苛军令，只能硬着头皮领军上阵，但是，他手下那些久疏战阵的乡军，哪里能跟李自敬无定乡军相比，连贺人龙归德堡守军也甩出他老远。　　他麾下乡军的战力，只与明朝其他地方乡堡守军一般模样，久疏战阵，平日操练也是应付，甲胄不齐，胆气不壮，技艺不精，军容不整，军纪更是只停留在纸上。　　况且，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响水乡堡防守官，又是一个无能蠢材，这等人领军，其麾下战力，哪怕与占山为王的土匪相比，也远远不如。　　所以，响水乡堡的乡军，，在母老虎高桂英数百马队一个冲锋下，便彻底崩溃，无论军官还是士兵，纷纷恐惧大叫，丢掉兵器旗号，抱头鼠窜。　　洪承畴一拍大腿，心中懊恼不已，他见多了李自敬的无定乡军，，使他有一种错觉，以为所有的乡堡乡军，都如无定乡军一样，防守官也都如李自敬一样。　　如今得见，大错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