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酒一脸“惆怅”地扶着年长版的“苦瓜”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打了帘子，对着确定她乖乖上车了，就要转身回去的渣爹渣嫡母摆手道，“父亲，夫人，你们可一定要接女儿和姨娘回府啊！”

一副苦大仇深的欠债表情，看得莫学宗直眉头打结，大夫人则是毫不掩饰地吐了一句“真是小家子气，晦气”，然后转身就走，生怕霉头赶上来似的。莫学宗念着莫酒还有用，便耐着性子敷衍了句，“放心吧，等你的事风声完全过去，为父就接你回来。”

说着，他像是怕莫酒哭哭啼啼，忙对车夫沉声道，“还不快点启程？”

“父亲……庄子那吃喝不愁的吧？”

莫酒“怯懦”开口，面上带着真情实感的担忧。莫学宗咬了咬牙槽，“你爹没那么抠！赵嬷嬷，你照顾好九小姐，别缺她用度。”

这话一开口，和车夫坐一块的赵嬷嬷立时僵了僵脸色，她是夫人派去庄子看管莫酒母女的，她都想好了，庄子离京城远，这对母女又一向胆小没脾性，她克扣了她们的用度也不会传到老爷耳中……但谁知道，九小姐这么小家子气的，直接当着老爷的面就问吃喝的事！赵嬷嬷白着脸，对莫学宗是半点敷衍和不恭敬都不敢的，“老爷放心，老奴一定好好伺候九小姐和翠姨娘。”

“嗯，快走吧。”

莫酒隔着不远的距离，都能看清莫学宗眼里那恨不得踹马屁股一脚拉进度条的不耐烦了。啧，渣爹就这点耐心？这不行啊，不哄着点，以后还怎么卖女儿？马车终于驶离了莫府，而被姜暝派来监视莫酒举动的罗聪，悄然离开，回王府复命了。安王府，一片宁静。府上人丁单薄，姜暝此时正坐在书房中，处理他身边的叛徒——“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语气淡漠，仿佛被信任的手下背叛陷害，也并不放在心上一般。跪在地上的副将，脸色发青，唇泛白，闻言面上满是愧疚之色，半晌才压抑着闷声回道，“两月前……他们挟持了属下的家人……”部下只说了一句，姜暝就什么都明白了，他坐在桌子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满是愧疚的男人，手指微微收紧，眼里划过一丝挣扎和痛心。理智上，姜暝理解部下为了家人受制于人的纠结和痛苦，但情感上，他又无法原谅他这么信任的人，却在背后捅刀子，还差点捅成功了。“你可知，一旦对方奸计得逞，主子要面临怎样的责难！”

罗鸣抱着刀，一脸阴寒愤恨地瞪着地上跪着的昔日同僚，诘问道。被罗鸣质问的男人，痛苦地抱着头，一个大老爷们，从前跟着姜暝征战沙场时受再重的伤都没流过泪，此时却狼狈地流了眼泪。“属下该死！属下该死啊！”

他当然知道，所以才没有将迷药都放进去，内心祈祷着王爷能保留一些神志……这样敌人的诡计就不会得逞了。但背叛就是背叛，是既定的事实和罪过，他无可反驳，更无颜面见王爷了。姜暝闭了闭眼，“不忠之人，永不再用——你走吧。”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兄弟，现在又被一个背叛，在沙场上，他们可以出生入死，可是回到了京城，远离了战场，却反倒更加艰难了。这个地方，处处充斥着算计和背叛，当今皇上是他的亲兄弟，却防备他如仇敌，恨不能置他于死地。甚至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皇兄啊，一把椅子，便能让你变得如此面目吗？这皇位，他当初若是想争，早便争了，父皇在位时便问过他，但他从来不愿接手，他只想当一个保卫国土山河的将军，带着他的部下，守护好脚下每一寸土地。只可惜……皇兄，若真要这般逼我，就休怪我反击了。不多时，罗鸣脚步仓促地折返，站在一副万马图下，负手仰头的姜暝，闻声转过身，不禁问他，“怎么了？”

罗鸣抱着刀，表情纠结中又有些伤心，摇了摇头，然后低头闷声道，“阿忠他……死了。”

死了？姜暝眸子一睁，语气带着几分迟疑，“不是放他……”话没说完，他便顿住了。是啊，他是说放他走，可是他也了解他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部下是什么样的秉性。被迫无奈之下背叛的他，现如今事迹败露，自然就无颜苟活于世。想得通是一回事，却到底心中悲凉。昔日出生入死同进退的兄弟又死了一个。姜暝闭了闭眼，“好好安葬，将他的亲人救出来，好生安顿。”

对姜暝这吩咐并无异议，罗鸣拱手，“是。”

他刚退出去，罗聪便回了。看着一脸深沉的弟弟，还不忘拍了下他的肩膀打趣道，“你这又是怎么了？苦着个脸，挨主子骂了？”

罗鸣像是看白痴似的看了自家哥哥一眼，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姜暝心情不佳，但还是敛去面上残留的情绪，淡淡地问回来复命的罗聪。“莫府那边如何了。”

“回主子，属下打听过了，那莫家九小姐是庶出，极不受宠，在府上处境艰难，除了生母之外并无亲近和交好之人……所以她的确不会帮莫家人对付您。”

“说重点。”

这些，姜暝只用稍稍找人问一番就能知道的情报，并不需要罗聪这样的手下跑来陈述。再次坐下，姜暝下意识要摩挲手腕上的佛珠，却摸了个空，眉心一抬，就想起了些……过于香艳与头疼的画面。他扶额，叹息一声。“那位莫九，现下如何。”

若是她不够聪明，没能脱身，他毕竟欺了她，他会补偿她。正想着要不要找个由头将人弄出莫府，姜暝就听到罗聪有些意味深长的声音回道——“倒是没什么大碍……没想到这姑娘看着怯弱，实际上聪颖胆大，不仅将她自己摘出去了，还让她那庶姐和差点成未婚夫的姚闻一起倒霉了。至于她自己……主动向莫学宗求了个带着她生母一块去庄子避风头的补偿。眼下，她的马车都已经出城了。”

姜暝：“……”好一阵他都没能从罗聪这一大段话里回过神来。什么叫“都已经出城了”？他只道她在花楼的表现镇定自若，不是个真的蠢的，但这脱困自救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安王殿下：无所谓，时机到了，我自会出手救老婆。隔了一会——咦，我好大一个老婆自己跑了？宁可去庄子上过苦日子，也不肯投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