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两头蒜往家走去，经过菜市口屠户张大爷门脸，看见有杀狗的，想起黑狗血辟邪，打算买一点。结果刚靠近，竟觉得张大爷门脸口有股烫人的气息逼来，越靠近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越强烈，像是魂魄都要被硬生生地逼出来。一晃神，被人一下撞出去，坐在菜市口上，离张大爷家远了，才觉得好了很多。我正坐在地上休息，张大爷应是看见家门口有人被撞了，赶紧迎出来。“这不是琪琪吗，怎么被撞倒了，要不要紧，赶紧起来，地上凉……”张大爷边说边准备扶我，可他围腰上还沾着黑狗血，一靠近那种烫人魂魄的感觉再次袭来，大概靠得太近了，那种灼热烫得我眼前发白，没有意识地一下推开了张大爷，逃也似的和他拉开了距离。张大爷一脸尴尬，我赶紧解释：“张大爷，我没事，只是可能最近吃坏了肠胃，对血腥味比较敏感，闻到难受，刚才不是故意的，您别见外。”
张大爷的门脸和我家比较近，看着我长大的，听我这么说，脸上的尴尬转为了担心：“琪琪，好好照顾身体，回家冲袋三九胃泰。”
“知道啦！”
黑狗血没有买成，我倒是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哪有人会怕黑狗血的。现在没有时间想那么多了，我要争取在爸爸妈妈回家之前找到线索。回家后，妈妈已经摆好了碗筷，把我买好的蒜切好放进蘸料里。饭菜都是熟悉的味道，我和她聊天，总是聊以前的事情，她都很清楚我小时候的事情。吃完饭后，她说要带我去雀山玩，顺便等爸爸收工了可以一起回来。我估算了一下爸爸妈妈开货车回来的时间，大概还有一个小时的样子就可以到家了，如果把这个眼前的这个妈妈引开，他们也会安全一点。妈妈带我坐上了梦里的那辆面包车，连窗外的景色都和梦里一模一样。快到弥河了，我紧张到手心里都是汗。我的妈妈不会害我，如果眼前这个妈妈要淹死我，那她就是假的。“妈妈，我爱你。”
我的妈妈是个含蓄的人，我也一直比较含蓄的表达对她的爱，这是我对她的最后一次试探。终于和梦里出现了不一样的地方，她的眼圈红了，但下一刻，她仍坚定无比地把车开向了弥河。像在梦里一样，那种寒冷刺骨的冰凉袭来，但我在上车前，已经把棉服里的毛衣换成了救生衣，随身背的包里也装了一个榔头。在车完全沉入河水之前我已经脱下厚重的棉服，敲碎了玻璃游出去了。再回头看看车里的妈妈，驾驶座上空无一人。游回岸边，来不及烘烤衣服，脱下救生衣，只剩下一层单衣了。手机进水，已经不能用，还好兜里有点现金，我拦下一辆回县城的公交，准备早点回家和爸爸妈妈报个平安。今天说的那些话一定让他们担心坏了。公交车上的人不算多，我上去在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下。毕竟现在还是寒冬腊月，我只穿了一个单衣，冻得瑟瑟发抖。而且衣服也已经湿透了，里面的内衣若隐若现，火辣的身材基本暴露无遗。车上还有几个年纪较大的中年男人，毫不掩饰地用灼热的眼神看着我。“妹妹，穿这么少，当心着凉了啊，来哥哥这边坐坐，哥哥给你暖暖。”
其中一个黑皮肤、矮个子，豁着门牙的大叔对我流里流气的挤眉弄眼。我强忍着恶心，故作凶狠道，“暖你大爷，老娘才冬泳完，忘了带装备，不过我的队友们都在前面等着我，一会儿到了就能换干衣服了。劝你们别惹老娘，刚冬泳完正热着呢，打架都不用热身的！”
说完冲那边翻了一个大白眼。我们县城确实有冬泳队，偶尔组织职工工会来雀山的弥河冬泳，因为主要是做给领导看的，所以大家都知道这个冬泳队，很少见过。“看着妹妹年纪不大啊，都在工作了哈……”豁牙大叔讪讪地说。其他几个中年人也有点投鼠忌器，害怕万一真招惹到什么麻烦了。我继续胡扯，“老娘本来年纪也不大，今年才24岁，只不过保养得好，我老公都夸我像个学生妹。”
“你都有老公了啊”“是啊，在公安局执法大队……”可能说的跟真的一样，这群贪婪又胆小的村民害怕惹到麻烦，真的没有再骚扰我。日头一点一点坠落，车上的其他乘客都已经下车了，我身上的衣服都已经干了，但这积蓄了几个小时的寒意已经冻得我嘴唇发颤。我靠在窗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冻坏了脑子，我感觉窗外熟悉的景色开始急速地向后飞奔，这哪是公交啊，这速度整个一火箭！但尚存的一丝暮色也在这飞奔中消逝，我艰难地抬起眼皮，看向窗外的路不是回县城的方向了。我算过时间，雀山回县城应该在日落前可以到站的，所以才敢跟那群流氓大叔胡扯说我队友在前面等我，一会儿能到。我疑心公交车司机使坏，想上前跟他理论，没想到驾驶座上空无一人！车厢里的空气愈发寒冷，那股寒意像是一条细细的蛇，幽幽地钻入了我的脑袋，冻得脑仁疼。我扶着就近的位置坐下，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起来，像是听到了许多小孩的笑声，可是声音很尖很细，“桀桀桀，又来了一个漂亮的姐姐陪我们玩啦”、“不，这个漂亮的姐姐是我的，她的脸真好看，我要把它剥下来，嘻嘻嘻”、“她是我先发现的，应该做我的奴婢！”
我的内心极度惊恐，可眼睛像是冻住了一般，无法睁开。朦胧中，像是有人在抓我的头发，扯得我生疼，我却无法阻止。更让我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是，有个冰凉的小手在抚摸我的脸，时不时还用她的指甲划过我的皮肤。大概这就是那个说要剥我脸的小女孩，不，小女鬼吧。那股巨大的寒意在车厢里弥漫，甚至把我的恐惧也冻住了，准确地说是把我的意识冻住了，忘记了恐惧……后来一丝丝的暖意从胸口漫开，四肢百骸不再僵硬，伸手摸摸带来暖流的地方，是从挂在胸口的玉上传来的。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竟躺在一个陌生的床上。窗幔外的光线很暗，唯一能发出光线的是一个烛台，燃烧的竟是绿色的火焰，很像是小时候经过坟地看到的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