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罗泄了气，就坐边上观望，希望能等到其他同样目的愿意跟他合作的人。古质看着他，突然开口道：“原以为你这人不喜与人交涉，结果出来一看，好像也并不是如此嘛。”

他从一开始方罗主动跟人搭话就被惊到了，因为平时一直见那人独来独往，还想着是他性情暴躁，是心性孤高不屑跟人交流呢。方罗摇摇头：“其实我也想去抱他人大腿，可一无所长，打个下手都没人要的。”

说着他也调笑道：“你可认识什么富贵子弟，需要凑人头的花瓶手下？”

古质听他自嘲是个花瓶，也笑了，没想到这人对自己的定位倒也如此“清晰现实”。但忆起最初入门时，这人信誓旦旦地“嘲讽”自己，说他去巴结别人就是“站不起来”，如今怎么自己倒也变了？古质也不内心腹诽，直接笑着问了出来。方罗听完也笑，之前被古质从吴二少手中救过一次，他也是有点感悟的，虽不至于真的用脸干活，但也知道这修真世界的底层人物和现代文明世界的底层人物，生活还是不太一样的。一个人没点善变的适应力，可怎么活。调笑也终究只是玩笑话，真要去巴结别人也要掂量所谓的“利益”值不值得。方罗不再多说。“那食灵鸦真有这么厉害？它可有什么喜好吃的食物用来引诱它离开树尖吗？”

方罗看着远处朽木顶的黑色巨鸟问道。“食灵鸦的爪、喙，一般都被用来作炼器的最后一道涂护材料，可以增加法器的硬度。而它身上巨肌，你远看也能看出来吧，其中蕴含的力量，堪比一个筑基修士。”

古质解释道。方罗点头，“那怎么办？”

“我看，我们到时间便回去吧，没了双镜符，反正任务都失败了。”

方罗没有说话，心底却总有不甘。古质看他固执的样子，心中一动，隐隐也有被感染些许，也帮着分析道：“食灵鸦喜好吃粗糙的、未经炼化的灵力珠。枯茵叶是朽木的自然灵力精华所在，所以它总是喜好盘踞之上。若是我们手头富裕，用大量蕴含粗糙灵力的灵石诱之，也有用，只可惜……”方罗明白，可惜他们穷。但这不是放弃的理由，“能用其他灵力代替吗？比如……修士身上的？”

古质愣了下，“修士身上的灵力醇炼而凝粹，对妖兽来说，自然更是极佳。只是……一般吃过修士的妖兽，便再也回不去了。食髓知味的它们，会变成喜好攻击人们的凶兽。姑且不提我们的诱饵哪里来，若是真给了那等诱饵，我们岂不是在养炼喜好食人的凶兽？”

方罗想着，“你想这么复杂干嘛？要是有办法把它引开，那就有办法杀了它。”

古质眉头微皱，这是他第二次从这人嘴里听到“杀”字了，因着这人修为较低，且与他交流，神色清明，态度诚挚，倒让他有些忘记这人……也是个魔修了。都说魔修嗜杀，没想到这人修为低劣，也敢如此嗜杀。在正道修士眼中，无论何等生灵，皆是生命，一般不主动攻击人类的妖兽，正道修士也不会无端去迫害。而且，既有机缘进入修炼之道，那不论修为如何低，都与俗世人类不同，做事总要考虑着些自己的行为是否会产生不好的因果。修士重因果，忌心魔。祸及凡人，这是修士中最坏因果的事情。彷徨山附近虽人烟稀少，但也不是就完全没有山民。若是不小心养出来一只凶兽，那可真是作孽。方罗倒真没古质想这么多，或者说，他在意的，没有那么多。“你有什么可以储存灵力的东西吗？”

方罗的问话打断了古质的思绪。古质好奇，“我有大量的云串，你打算怎么做？”

方罗看古质拿出一串的干瘪的好似核桃一般的东西，但摸上去却像海绵。而实际的功效，也确实就是类似海绵。输入灵力便会让云串饱满起来，枯黄色的外壳便会涨开，成为棉白色，柔软清香，漂浮起来，好似迷你白云。据说泛出的这种清香有助于修炼凝神，而云串比起同样效用的香脂，要价较低，因此，是普通家底不足的修士都会随身带着的东西。古质给他这么一点神，想了想也觉得作为诱饵好似确实可行，他继续道：“但是你用大量灵力充实的云串，一大半都化为清香，里面蕴含的余留的灵力仅有一小部分。若要充实到作为食灵鸦诱饵的程度，恐怕除非你是筑基修士的丹田，才够啊。”

方罗回想起之前的事情，不久前才发觉自己丹田灵力总量异于常人，那总量到底有多少，他也从来没有试验过，不如就趁此机会，试一试。古质看着他脸上跃跃欲试的兴奋与投入，有些踟蹰地将自己心中纠结的因果论与他一说。方罗愣了下，毫不犹豫道：“哦，这样啊，那怎么了？我们想办法把凶兽杀了，不就不会坏因果了吗？”

古质露出一丝异色，“那只是妖兽，还未成凶兽。”

方罗挑眉，“对啊，但你不是说，它一旦吃过人类的灵力，就会成凶兽吗？”

成了凶兽就杀死，不会成凶兽，那他们就跑路啊，有什么问题吗？方罗没能理解古质的逻辑。古质呼吸一滞，他瞥眼看向另一端的树顶，一只食灵鸦在树顶上时而鸣叫，时而唑唑自己的羽毛，很是可爱。“那食灵鸦就这样被我们设计杀之，也不妥。”

方罗挠了挠头，诶？这……这麻烦了呀。他挑了挑眉，也没有劝古质什么。反而走到另外一边之前交谈过的蓝冠者面前。那蓝冠者名为谭千尺，身旁三个都是他同一个院子的朋友，他们听说了方罗的计划，对杀食灵鸦没有什么疑问，只是笑方罗没有自知之明。靠一个炼气一层弟子的所有灵力，输进云串，大打折扣后的云串储存的那点灵力，哪里能诱惑坐拥朽木群巅的无数枯茵叶的食灵鸦？就是他们三个人加起来，都没这个自信。方罗见他们只忧虑自己灵力够不够，对计划本身没有太多纠结之处，干脆他先表态，在他们的面前，对着云串充起了灵力。无数朵迷你小云漂浮至他的腰身处，越来越多，紧跟着，清香也渐渐浓郁得有些刺鼻，甚至晕人。谭千尺四人一开始看着还笑他，见他充完了五串云串，以一个炼气一层的弟子估计，身上的灵力恐怕是快要见底了，就笑他不要打肿脸充胖子，灵力耗尽，修士可是会晕倒的。后来至十七八串时，谭千尺等人已有些暗暗心惊。就是他们来充那低等云串，也不过如此了。等数字上了二十多，四人面容都有些严肃，此计，或许可行！谭千尺动容道：“可以，你灵力还有多少？”

“一半。够爬树取叶。”

方罗回答，见他们动容的模样，心下也对自己这幅身体的未来修炼途径产生些许不安，其实……他体内的灵力仍然仅仅只是下去一丝！他本以为因为小说中写的魔门尊主身受重伤，修为大退，所以自己倒退至炼气一层。但如今看来，自己的修为确实是假的！而这，便意味着，自己修炼的路途比自己想象中，要更加困难。他可能必须找到原主的心法，才能继续进阶！但某种程度上，修为没有倒退太多，对他个半道出家的人来说，也算是好事。此时也不管这样多，先把任务完成了再说。“先一同进入食灵鸦的领地，布置个陷阱吧。”

那四人点点头，也不再多话，只当是他修炼的功法特殊，亦或是修士身上总会有不为人知的异宝，他们多问就是失礼了。另一边古质一直观望着他们这里，见他们看似要移动，也不扭捏，直接追了上去，看着方罗，眼含警醒道：“你的——”说到这里，他眨了眨眼，才继续道：“不要紧吗？”

方罗明白他的意思，前方的四个师兄身上都带有双镜符，他们此时的一言一行恐怕都在遥远地界的隐渡门师长眼中。而方罗万一遇险动杀意，就有红眸的可能，若是被发现，恐怕隐渡门就不能待了。方罗忖度了下，就这一问题没有回他，但还是应道：“倒是你，若不想杀它，便不要跟来罢，我若能成功，总会扯下一把叶子的够咱两交差的，你放心好了。”

古质听完道，“我若只是在一旁围观，也会心有不安啊。我也想明白了，身为修士，总要做这些杀生之事的。”

“呵呵。”

方罗冷笑一声，专心打量四周情境，不再开口。刚才那一瞬间，方罗莫名想到了百冽华，若是那《百圣之命》的主角百冽华在这里，他若是认定了不想让鸟死，绝对是铁了心会来阻挠自己杀鸟的。但百冽华不让人反感的地方，就在他能想出比别人更好的办法来让所有人获利。而且，主角百冽华也并不会像古质方才那般幼稚。方罗想着，面色愈冷。就在刚刚那事后，方罗心中突然明晰，古质人不坏，只是确实与自己非同道罢了。他也没什么兴趣来好为人师，更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便什么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