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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辩学大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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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百冽华”此名作为主角的小说,全名是《百圣之命》,能让方罗如今还记得,只因百冽华谐音似“白莲花”。小说中,百冽华出身上古百姓炼药世家“百药阁”,身赋“药子”血脉,待时机成熟,血脉觉醒,将会从血脉中继承上古积累下来的所有药方、丹方。里面甚至可能都有复活丹。而自己这幅身体,竟是那小说的大反派!三千大道,因各人心性不同,择取的大道也随之产生差异。主角百冽华为修成百药阁世家上古传说中的药王道,出生死轮回之苦,他游历各地,走上了炼身修心的受苦之路。药王道,作为千万炼药师中最难修的上三千大道之一,炼的是药身,修的是仁心,主角一路做尽仁善之事,在最后一卷中,更是迎来了要与某位意图灭世的大反派做斗争的经典劫难。此前两卷拯救千万人生命的主角,最后更是背负着世界命运,在最后主角修成大道、与反派同归于尽的画面中,小说得到了一个圣人从反派手中拯救世界……呃,拯救失败了的结局。对,没错,最后整个世界都毁灭了。方罗回忆到这里也不禁挑眉,当初会找到这本烂尾小说,也是因为那阵子极度中二,讨厌圣母婊因为愚善而连累别人的事情,所以想找一本虐圣母婊的小说来看。但这本《百圣之命》,却差点把他看哭了,他也从此爱上了圣母人设,每每看到主角亲身经历极黑暗极恶劣的事情,还能保持初心,想要拯救所有人;明知难为,却仍然坚定地用古道热肠去感化别人。他都感动得要命,善良真是一种极为高贵的品质啊!但差点看哭,终究也是没哭。那种人,他尊敬,却不向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世方式,而对恶人的善良,方罗觉得自己心中大概有,但分量估计是不会太多。也不知作者最后是受了什么刺激,让历经了七道炼身劫、六层修心劫的主角最后功亏一篑,命丧黄泉。主角的故事暂且不提,每位反派终有其反叛的理由,更何况,自己这位反派,还是导致世界灭亡的罪魁祸首。且说那魔门尊主,好好地经营着魔门,矛盾却从魔修内部的派系之争中生出。便是那“魂派”与“血派”的势力之争了。在魔门被各大正道门派联手剿灭的外因背景下,身为血派的魔门尊主,被混进魔门的、来自魂派的二五仔“左护法·骷伞”用计策反了他的手下,所有忠信与座下门人尽数被各路修士赶尽杀绝,死相惨烈。魔门尊主在守护亲朋师友的战斗中,自己也身负重伤,修为大退。最重要的是,骷伞还杀了这位魔门尊主的道侣,这位道侣拥有着天下第一出尘的美貌,其中因各种攀慕、嫉妒与仇恨等邪心,骷伞最后甚至在身负重伤的尊主面前,率众人将他的道侣轮番折辱后致死。途中一直在想办法抗争的尊主见再无任何营救道侣生还的希望,眼睁睁看着道侣被恶人折辱,早已半疯的他便自爆元神,以命复仇。却有一丝余魂残留,夺舍他人,一头扎进复活道侣与复仇的深渊。这,便是这位反派的隐故。其中种种原由与牵扯暂不细说,方罗也懒得去管。拿出刚才到自己手中的陌生储物戒,甩手就朝旁一扔,看都没多看一眼。紧接着,脚下就一个踉跄。“怎么?!”

古质喊着扭头就御剑直冲而下,要去捞那只储物戒,差点没把同样在剑上的方罗给甩出去。他速度极快,储物戒给他稳稳拿到手,复又递给方罗,“……没拿稳?”

方罗挑眉,“我不想惹祸上身。”

他可一点都不想掺和进别人的故事中。古质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却是拈了拈手中的储物戒,看着品相,连个储物戒都绝非凡品,不知其中藏的珍宝有多大的价值!方罗看着他有些艳羡的神情,了然几分,“你若想要,那便拿着吧。”

反正是这幅身体的东西,给谁都没关系。古质抿唇,好似有些纠结。但他终究还是忍痛割爱,一把塞至方罗的手中道:“罢了,肆意窥测他人之物,此等行为终是不妥。”

方罗愣了下,没想到这人嗜惯依附强者,舔富趋贵,对这种小事竟还挺有原则性。方罗想着,还是将自己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入,他听说过,这个世界的人都会给储物法宝封下禁制,他打算一旦试探到储物戒有禁制就迅速收回,就是恐被禁制伏击到。可正在他隐觉不对要撤回灵力时,却发现如何都撤不回,想要断去那一丝的灵力,也未来得及,只看到两股紫气如鬼魅蛇影,嗖得钻入他的命脉中。方罗只觉得手部微有一刺,两股灵力熟门熟路地汇向他的丹田,方罗猜测,那有可能是身体原本散在这个储物戒的灵力。古质一惊,“是储物戒主人的禁识灵力!可有大碍?!”

方罗看了看手,“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虽是这么说,但内视自身,也感到了一丝奇怪,那两股灵力看势要与其他灵力流一同汇往他的丹田,可却在半路停住,原地徘徊。不过倒也不堵着他原本的灵流。方罗疑惑,此时却也不能问古质。见并无其他异样,便暂时不管。储物戒中有一颗红色玉滴以及一道上品回溯符。方罗倒于手心,有些疑惑。古质干脆御剑落地,待寻至一颗巨石后,坐下休息。方罗问他关于回溯符的事情,古质略作解释。两人也不知那红玉滴是什么,便打算先看一看那上品回溯符中可能回溯的情景。回溯符嵌刻着可以奠基极小片空间稳定存在的时间禁制。使用时,需当事人抓取某处空间中正在发生事件的因果线。后续拿到回溯符的人,便可以利用这一丝的因果线看到过去发生的空间景象。根据品级的不同,景象能留存的时间长短不一。理解到这点后,方罗也难免产生了兴趣。这回溯石里面录到了什么?回溯石被以灵力启动,半空顿时闪出幻影画面,乌糟杂乱的声音,只能听出好似有许多人在笑。可画面才出现一瞬,旁边便传来一道沉沉的铁器呼啸声,方罗侧头就看到一柄玄色长枪破风而来,直接将浮于半空的回溯石击了个粉碎,后劲甚至于瞬息之间将他们侧靠的巨石都射穿,直将地面砸出一道骇人沟壑!方罗迅速跳起,心里也有一丝后怕,若是再准一点,他的头颅都会被刺穿!“是你?!想干什么!”

方罗警惕地看着旁边突然出现的一人,那人竟是刚才的那位白衣人,主角百冽华!之前护在他身后的黑衣肃容男子已不再,而代替男子出现在百冽华身旁的,竟然又是那吴因鹤。百冽华神情严肃地盯着方罗,“方才你看到的,只是幻境。”

语调清冷,却很是坚定,好似在向方罗强调着什么。方罗莫名其妙,只觉这人说话时语调柔和,但目光中的锐利,却有种……被逼视之感。刚才他都没来得及看清呢,就感觉画面中有不少人围着什么在笑。他疑惑地看向古质。哪知百冽华比他转头的速度更快,一瞬移至古质面前,伸出手:“把东西交给我。”

方罗内心暗惊,怎么回事?主角想要抢那红玉滴?!方才是碍于那几个魔门中人在场,所以才没有下手吗?他一时摸不清情况也不敢开口。古质看了他一眼,还是将红玉滴交出。百冽华一指稳着红玉滴,看了眼吴因鹤,随即恭敬地朝着方罗屈身道:“尊主,这是您道侣的芥子法宝。他当日脱困后,匆匆前往金尊泉疗伤,来不及与您辞别。临走前托我寻找此物,说是您给他的储物戒于混战中丢失。让我找到了交给尊主。”

方罗暗呼出一口气,嚯,原来是这样一个大回转,百冽华真是做作啊!哪怕是对剧情细节不太了解的方罗,他也大概知道,就是在那魔门浩劫期间,发生了尊主被众人背叛,手下全死去,他道侣也被凌辱至死的事情。但如今听上去,手下都没死,道侣也去疗伤了。所以,什么情况?“自己”的道侣,为什么要别人来解释去向?当时,身体原主在哪里?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去救道侣,然后看到那场决堤一般的悲剧吗?怎么醒过来,暴尸野林?也是,要是没点意外,自己也穿越不来,一定是发生了与剧情中不一样的事情。思绪瞬间闪过,方罗故作淡定地看向吴因鹤,“当时发生了什么?”

看似就是这人拿到储物戒的,他这样一问,不过分吧。哪知,他话音刚落,吴因鹤就被惊得后退一大步,好像自己的言语是剑,把吴因鹤戳了个踉跄似的。吴因鹤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方罗只是问了他一句。他面色僵硬道:“弟子,弟子当时受命与一众炼气弟子藏身于魔门禁地中,后来便在山蘅洞府口捡到了此物,并未见到副门主的身影……”他说着,暗中瞥了眼一边的百冽华。方罗虽然没注意到他神情的诡异,但他也有自己那点微薄的信息量。那回溯符中的画面是幻境吗?欺他知识量不多可以,但百冽华的那句“是幻境”的解释中,明显有着不擅于撒谎的僵硬:漏出了破绽。手中的储物戒是“自己”赠给道侣的,能放入东西的,恐怕也就“自己”和道侣。好好的,两人放个幻境在里面做什么?以百冽华方才着急的攻击态势,分明是不想自己看到那回溯符中的回溯内容!再看他僵硬的谎言与吴因鹤的紧张程度,他们一定是情况紧急,迫不得已才撒下如此拙劣的谎言。什么紧急情况迫使他们这样呢,是再过数秒,自己就要完全看清回溯符中的内容了!方罗想明白后,觉得自己一下子从事端中心,移至了旁观的角度。心情也不再紧张,反而像在看悬疑剧似的,淡定分析了起来。“回溯符中的不是幻境,而是当时在禁地中的画面,是吗?”

方罗试探性地问出口,结果就看到吴因鹤低着头沉默的样子。而百冽华在一旁欲言又止。看来是的。而且百冽华没有再度一口咬定是幻境,说明他自己也意识到他谎言的漏洞之大,根本毫无弥补的可能性。再联系回溯符中,最开始听到嘈杂的笑声与数人围聚的画面……当时是各大门派围攻魔门的危急时刻,还有人在笑,还有人敢在听上去就是魔门把守最森严的禁地中围聚笑闹……想到这里,方罗眉头微微紧蹙。一边的百冽华打量着他的神情,负于身后的左手不禁握紧。他一路尾随,本也不想出来的,但见方罗竟从那枚储物戒中拿出一张回溯符,他就知道不对劲了。没想到他事无遗算,却还是漏掉了吴因鹤与他捡到的那枚储物戒!更没想到那魔门副门主在身形陨落关头,竟将自己的受辱画面抓取了因果线,制成了回溯符,誓要自己的道侣为他复仇!若不想让这魔门尊主崩坏扭曲心性的话……他只能出来阻止了。毕竟那件事是此界走向末日的源头。方罗看向百冽华,“我道侣死了是吗?这里面的内容是他被别人侮辱的画面?”

百冽华震惊地看着方罗,好似一层巨海冰面裂了一道深缝!百冽华动了动嘴:“你……?!”

他当时去晚了一步,没能完全阻止悲剧的发生,但他在身负重伤的尊主即将冲进禁地、快要看到自己道侣受辱画面时,堪堪将人强行传送出了魔门的领域!他,即便能从刚才那些只言片语猜测到回溯符中是关于自己道侣的事情,但怎么可能会知道得如此具体!况且,这件事发生后,他虽没有杀死任何一位当事者,但作为惩罚他用了范围性的清一灭神术,让所有参与的淫邪恶人均成了痴傻儿,无法思考事物,难以言语。知晓者不能言语,能言者不知晓,还有什么人会泄露这种事情?!方罗看他这样的反应,好像在震惊着什么,却没有否认。看来自己是猜对了。方罗心情平静无波,没亲眼见到,自然也不会产生什么特别的心绪。说白了,都是别人的事,他现在只想把自己从所谓的小说剧情中摘出去。他故作痛苦地闭了闭眼,沉声道:“知道了。”

百冽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不反驳就已是默认,看来不管怎样,这事都瞒不下去了。他紧紧盯着方罗,心里盘算着他接下来会如何行为。结果却听到方罗看着自己指尖的红玉滴道:“东西你收着。你既是魔门的恩人,魔门便也暂时交给你。不要再来烦我。”

方罗说完面容冷酷。之前的那几个魔门中人,不是特别激动地说百冽华是“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的大恩人么,既然如此,烂摊子全部扔给他,也很正常吧。至于为什么主角这种时候会去帮助魔门,鬼知道这是什么逆天的展开,反正他一丝掺和的兴趣都没有。说着他又看向吴因鹤,这个人看上去挺害怕自己的,应该能当个传话筒。“听清楚了吗?”

方罗冷声问。吴因鹤一脸惊愕,见他问自己,惊骇地看着百冽华,实在很难相信,上古魔门尊主的位置就以这样的方式,轻描淡写地易位了!吴因鹤看着百冽华指尖的红玉滴,终究还是开口道:“可是……尊主!副门主的芥子法宝中,应该是有魔门兵库的钥匙?!”

那储物戒其实是魔门右护法从禁地中拼死带出的,临死前托付给自己,说一定要交到尊主的手中。也正因为其中有魔门兵库的钥匙,魂修的那帮人才四处打听自己的下落,甚至不惜追杀自己也要将东西抢去。魔门的兵库,其实应该算作一处魔窟。其中封印着无数拥有凶狂器灵的魔器,都是无数由生人魂魄炼成的极戾之物,哪怕放一个出去,都有可能给一方天地带去难以挽回的灾厄。方罗一听这名字,脑中也隐隐记起一段剧情。魔门兵库中有一位天狐王,是被囚禁的一只圆满上十八阶妖兽。传说妖兽的此种修为等阶拥有着人类修士元婴之上——出窍期的修为!那还是上古初代魔门尊主囚在里面的。天狐王在里面管理着万千魔物。到了目前魔门尊主这一代,除了拥有进入入口的钥匙,基本已经完全失去了对兵库的掌管。虽然魔门尊主屡次尝试收服天狐王,却也次次失败。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天狐王被主角收服,兵库的掌管权归了主角。主角作为一个圣善之人,自然是不虚这些魔物,也正是因为他的良善,也不会过度伤害那些魔物。只是时常以自己的良善感化它们。魔物们也成为主角强大的助力。前主人已死亡,兵库易主,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见吴因鹤胆敢这样说,恐怕东西的重要性,容不得自己这样随意送给他人。方罗想着,暗叹麻烦,朝向百冽华,倨傲道:“你去魔门兵库,把里面的狐王请出来。顺便自己也领点武器,能拿多少看你自己本事。”

反正是主角的总归是主角的,不管主角带着什么目的进去,进去了肯定就能收服了。是下达命令的语气。吴因鹤听完,略微松了口气。原来,不是随意的兵库易主,而是对恩人的答谢礼?吴因鹤想着,这才意识到,方罗刚才说“魔门便暂时交给百冽华”,原来只是“暂时”,并不是尊主易位!既是这样,回去跟魔门的师兄师长们也好交代。然而这“暂时”两个字,也只是方罗用来稳一稳他们的陷阱罢了。他也知道,如果直接说,尊主不干了,你们谁爱干谁干的话,实在人设不符,但说个“暂时”,讲得好像自己有更重要的事要先去做,这多合理啊。百冽华也是听出他这层意思,直接问道:“那尊主这是要去做什么?”

说着,看着自己指尖的红玉滴,神情闪过一丝恍惚。自己与尊主也没认识多久吧,这位尊主就放心将这么重要的钥匙交给自己了?不过,真是没想到这把钥匙,这辈子竟阴差阳错地又到了自己手上。这就是……命运吗?百冽华想着,意识却陷入了更深层的地方。他虽名为百冽华,却是从生灵涂炭的废墟末日中重生而来,只为打破那走向毁灭的未来。他拼了命地修炼,精密地计算着日子,做了无数谋划,却在魔门浩劫那日,如同既定命运一般,这样那样的事情绊住了他,最终仍是误了阻止最初悲剧发生的最佳时机。他不死心,他也无法放弃。已经经历过世界毁灭的他,还有什么事态会让他崩溃?方罗看着他,不回答他的问题,却只是反问:“你是怎么跟魔门扯上关系的?”

百冽华想了想,虽不知这人问这问题的本意,但也觉得作为魔门尊主,在意门内陌生的新人来历也很正常。他想了想道:“受人指点,加入了正道门派组成的剿魔盟势力中,本想一起讨伐魔门,却发现不知不觉,周围的讨伐者也皆尽成‘魔’。”

百冽华说着,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当一个环境允许作恶,反而会看到更多超越底线的极恶之事。随着他的经历,在他的心中,善恶的界限早已模糊不清,唯有一点清晰,便是人没有决断他人生死的权利。方罗笑笑,这倒跟主角的善良性格很符合,想必是看不惯别人杀伐掳掠,便直接站到了魔门一方吧。虽然不知道受人指点是什么情况,但想来也是主角的机遇,即便与小说中稍有不一样,但都遵循正常的逻辑发展。见百冽华说完后没有再继续追问,方罗看了眼古质,古质会意,立马御起飞剑,两人速速离去。而身后的百冽华见他要走,自己也没有合适的身份与理由再去阻他或留他,只要任由两人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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