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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论考试作弊我从来没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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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麻利地解开裤子,开始排泄体内的液体,那种释放的快感爬上心头。面前的瓷砖早已开裂、污渍斑驳,我向前走了一步,因为墙上写着向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这时窗外传来两次翻过围墙发出的“扑通扑通”的落地声,一个男人说道:“里面是男厕,你敢不敢往里瞅瞅,说不定有收获哦”。那男人说话语音语调猥琐极了,听得我心里有些发毛。一个女声说道:“有什么不敢的,老娘什么鸟没见过?”

现在的人已经无聊无耻到这般田地了,我赶忙加大力度、提升效率、猛增排量,但这时我的手机响了:“如果这都不算爱,还有什么好悲哀,谢谢你的慷慨,是我自己活该……”该死的张学友。男人,“真的有人哎,看看哪个倒霉鬼。”

就好像口袋里装了一颗定时炸弹,我手忙脚乱翻腾着口袋,几滴尿液撒在裤子上,我暗骂一声掏出手机掐住铃声,说:“到了吗?好,你先等会,我马上来。”

我放回手机,习惯性地抖了抖身体,忽然听到外面一片笑声,我有点火大,这年头出门在外上厕所都要小心。我系上裤带低头一看,白色的裤脚湿了一小片,淡黄的液体慢慢洇开,这种感觉就像早餐精心准备的牛奶里漂浮着一只死苍蝇。我转身离开,这时墙角有什么东西吸引了我,我走上前去发现地上躺着一支香烟,在保证周围没人的情况下,把烟捡起来仔细端详。这烟通体纯白,烟身极细,滤嘴很长但已被尿液侵湿了一小部分,上面刻着不知道哪国语言的华美文字,总之一看就是某个富家子弟不小心掉的。虽然烟盒上总是写着“吸烟有害健康”,但我觉得这支烟是圣洁的,它躺在厕所里的不幸埋没了它的出生和价值,就像我在这所大学一样,顿时一种同病相怜的伤感油然而生。我把它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回到宿舍,阿智已经在等我了。阿智是我们一个宿舍的,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才,聪明、勤奋,眼神中透露着一种罕见的睿智和难以捉摸的狡猾。他来自偏远的农村,一个在网上都可能搜不到的地方,他总是自豪地跟我们说自己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他学习成绩优异,却把自己当作一个商品开发出来——卖答案给那些成绩差的同学。因为风险与机遇共存,好学生都不愿意冒这个险,所以答案价格不菲,这就是所谓的价值规律。我觉得他这辈子会有两种结局:一是走上正途,创造某些能够改变世界的东西,然后拿个诺贝尔奖什么的,在鲜花、掌声、美女、金钱中名垂青史、受万人敬仰;二是误入歧途,用他那聪明的小脑袋瓜做一些伤天害理的勾当,最后终有一日就地伏法,日日夜夜备受煎熬,老死在一个不见天日、阴冷潮湿的监狱里。目前看来,他正朝着第二种结局义无反顾地前进着,每当想象着他蜷缩在监狱牢房的角落,抓起一只青花色的蛆,然后笑呵呵地说,真棒,今晚开荤,我就毛骨悚然。阿智总是很忙的,我一进门,他就不耐烦地说:“怎么这么慢?”

“路上耽搁了一会。”

我掏出那只华美的烟递给阿智,“我爸的朋友从美国带回来的,可可齐底牌。”

我胡诌一个名字道:“世界名烟,一根的价钱顶你抽一个星期的杂牌,尝尝。”

阿智接过烟,先是端详了一会儿,翘起厚厚的上唇,把烟夹在鼻尖和嘴唇之间,像电视里那些品酒大师,闭上眼深深地吸气。然后他点燃烟,用力地吸上一口,嘴巴鼓的像一个受了惊吓的刺豚。阿智摇晃着质量惊人密度超高的脑袋犹如一个听着京剧年事已高的老头,片刻才喜笑颜开地对我说:“外国烟,味道就是不一样哈。”

我心想这丫要早生几十年,肯定是个汉奸。我问:“味道咋样?”

“香,香中还有点涩。”

废话,这尿味能不涩嘛。我坐到他旁边,“是,闻着都香。东西呢,带来了吗?”

阿智把答案交给我:“前十道是必考题,都是上课划的重点,你背背及格没问题。”

这些答案可是我的救命稻草,我仔细地看了一遍,发现什么都看不懂。我从口袋掏出钱给他,说:“就这两百块,多一个子也没了。”

阿智展开皱巴巴的钞票,在太阳底下比了比,“没事,谁叫咱一宿舍的呢,你也是老客户了,我们以后还有的是合作的机会。”

我心想妈了个巴子,要不是有求于你,我早把你弄死了,嘴上却说:“互利共荣嘛。”

“好了,我先走了,还有几个单子。”

阿智刚走到门口,又转回头,盯着手里的香烟问,“你刚说这烟什么牌子来着?”

我挠了挠头:“额,可可齐底,跟那电影名差不多。”

我把阿智送走,拨通另一个室友的电话:“喂,东西我拿到了,你到哪儿了?”

“我也快到了,你先准备准备。”

我挂了电话,从柜子里捣腾出一件深色多口袋休闲服,带着一股油腻的污渍味,潮湿得可以渗出水来,硬着头皮屏住气穿上。下午,我和楚语站在路口。我抽完最后一口烟弹开烟蒂,想象着自己是一个痞子、流氓或者马上要执行一项关乎国家生死存亡特派任务的大英雄,我说:“准备好了吗?流程都熟悉了吧?”

楚语点点头给我一个眼色。同学们陆陆续续进场,这次补考对我们很重要。监考老师站在讲台,目光犀利,宣读着考场纪律。左边一位满脸雀斑的女生低声低气地问我:“不知道等会考试能不能借我看一下呢?”

我委婉回绝:“楚语上次全蒙考了56分,我认认真真才考34,我帮你就是害你啊。”

而右边颇有姿色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班花向我发出同样的请求。我说:“同学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助嘛,待会我出去发你答案,不过今晚你要请我吃饭。”

她说:“算了算了,手机欠费了。”

就在此时,她的手机响了,我呵呵一声置之一笑。考试开始了,监考老师在教室里来回踱步,漆黑锃亮的皮鞋发出浑厚有力的脚步声,眼睛不间断地扫视着整个考场,眼神歹毒,好像每抓到一个作弊的学生学校就会奖励他一张毛爷爷,集齐一百个学生就会授予他“校园最佳监考标兵”称号似的。此时此刻一定是他人生最辉煌的时刻,他就像上帝一样监视着每一个考生,各种搔首弄姿、装腔作势、眉头紧锁、奋笔疾书、黯然神伤尽收眼底。我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举起手,老师走了过来威严地问:“这位同学,有什么事吗?”

我指着墙角的楚语悄悄地说:“老师,那个人作弊。”

他看了楚语好一会儿,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皱着眉头问我:“你确定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点点头:“确定,我看见他带小抄了。”

监考老师转过身,朝楚语走去,我立马从口袋里拿出救命稻草,疯狂地抄起来。“什么?您说我作弊?”

这时楚语大喊,大伙儿齐刷刷地看过去,好戏即将上演。“口袋里是不是藏什么东西了?”

“没有。”

“给老师检查一下。”

“我说了,没有。”

“有没有,看一看就知道。”

“老师,你这是诽谤,对我的侮辱!”

楚语喊得特别大声。监考老师急了,语调强硬地说:“你站起来,口袋翻出来,快点!”

就这样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一会儿,我把能写的都抄上了,满意地笑笑,大声打了一个喷嚏。“算了算了,也不是第一次了。”

楚语听到我的喷嚏,摇摇手站起来,把口袋里的钥匙、打火机、指甲钳、饭卡、风油精、挖耳勺逐一翻出。监考老师什么都没找到,无奈地离开,脸通红通红,瞬间从高高在上的上帝变成一只猴子。我又举手。监考老师瞥我一眼,他在考虑要不要理我,最后还是一脸生气地走过来,“又怎么啦?”

“没发现他作弊吗?”

“你就这么肯定他作弊?”

我挠了挠头,“对啊,考前我看见他课本里有藏着小纸片。”

老师更加火冒三丈,“课本里有藏着小纸片很正常啊,可能是复习纸条。”

“不可能啊,我以前都用小纸片作弊的。”

我看了老师一眼,他表情僵硬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哦,我是说以前,现在不了。”

“好了好了,你还是做你的试卷吧,别影响老师工作。”

“好的,我都做完了,那我交卷了。”

我把试卷整理好递给老师。“你这名字、班级都没写呢。”

“哦,对对对,我补上。”

我认认真真地写完名字、班级、考号。楚语朝我点点头,他也把题目写完了,把答案塞回鞋子里,我给他一个眼色,示意在门口等他。铃声响起,同学们鱼贯而出,走廊被挤得水泄不通,班花拿着手机一顿电话。果然考场如战场,以前的对手是其他同学,而现在的敌人变成了监考老师,我心中暗暗感叹在教育工作中教师和学生应该是一个有机的整体,两者缺一不可,而我却将这两个角色放在了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争锋相对勾心斗角的对立面上,我常引用社会上的观点说这就是中国大学教育体制的诟病来安慰自己,但我知道这只是为自己的卑鄙行为找一个借口,不禁为自己感到悲哀。我一路往下,满脸雀斑的女生坐在楼梯上一脸哀愁,她看到我马上把头低下双手掩面,在那么一瞬间,我心中泛起一丝内疚,然后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从小时候起,我就是一个比较自私的人,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我是一个很冷的人,我对周围的事物很少感到兴趣,而我对不感兴趣的东西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冷漠,我不会无缘无故去关心一个人或帮助一个人。我记得有一年初中,那是一节体育课,正值盛夏天气炎热,我翘课偷跑回教室。一进教室就发现教室里竟然还有另一个人,一个女同学蹲在走道的地上,她捂着肚子,脸上一副难产的表情,我看着她她看着我,从她的表情上了解到她的肚子应该很痛,然后,然后我就走了。等我在厕所冲了五分钟凉回来,惊奇地发现她还蹲在那,当时我只是觉得她能保持一个姿势这么久是件很神奇的事,然而我没跟她搭话,只是很自然地回到位子上等她,等她站起来的时候,由于腿蹲麻而摔倒的那一刻。后来,不知道是她开始发育了还是我开始发育了,我开始关注这位女同学的胸部,那块区域是除头发以外我能分辨男女最大的不同,我对这个不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且我只对她的感兴趣,渐渐地,从局部到整体,我对这位女同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喜欢上她了。我经常在她坐的那片区域活动,装作很随意地斜眼瞟她,或者远远的观察她,特别是在夏天晨跑的时候,一有机会就跟她说上几句话,故作幽默地开些无厘头的玩笑,事到如今,我已经忘记她是否为我的幽默开怀大笑,但也许那是我人生当中最早的撩妹。等到中考结束那天,我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小宇宙爆发了,我想很多事情再不做就没有机会了,于是便向她表白了,我以为就算她要拒绝也会说,对不起,刚考完试,我想静静。而她只是很平淡地对我说:“你是一个无情之人”。回到宿舍,我和楚语站在阳台上,夕阳西下,楼下的凤凰花早早地、先人一步开始飘落了。楚语点燃一根烟递给我。我问:“考得咋样?”

楚语吐出一个烟圈,“马马虎虎吧。”

“哎,你假期里没看书啊?”

楚语挥挥手,“别提了,那俩人闹离婚,家里一天呆不下,爷爷又病了,我都在医院里陪他。”

“有够倒霉的,最怕爸妈闹离婚和家里老人得病了,都让你赶上了,老爷子啥病啊,严重不?”

“挺严重的,已经躺在重症监护室了。”

楚语长叹一声,“我爷爷他信基督信了半辈子,现在也只能乖乖地躺在床上,根本没人眷顾他,也不来个干脆的,日日夜夜备受煎熬,有时候我都不忍心看他难受的样子,看着他我的心就像被针扎似的,不看他又怕再也没机会了,开学临走前我是真舍不得离开他啊。”

楼下几个女生吃力地从冬青树上收拾被单、床垫,好一会儿才把自己变成一个个大白球聊着天离开。“你说人这一辈子活了几十年,来这世上走一遭,到最后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啥意思啊?”

我摇摇头看着楚语,“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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