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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英雄联盟落日 > 第八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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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从肯内瑟继续南下,穿过被称为“荒漠终门”的可哈丽塞,恕瑞玛的地界也即将到头。如果你在试图通往髓印集市的方向上偏离了路线,又或是在无端卷起的沙暴中不幸迷失了方向的话,那么你很可能会踏上另一条通往文明边缘的道路。南部大陆的大地并没有因为恕瑞玛领土的终结而就此停下脚步,它在远离恕瑞玛的边境地区伸出了一只形如鞋跟的半岛。不管你是从肯内瑟还是瘴荫丛林过来,一路上都不乏探险家和当地的向导向你告诫靠近这片地区的危险性和愚蠢性。从这里开始,地形逐渐变得坑洼,绵延的沙丘从某一点突然转变成了类似于老化石笋的地貌。越来越多的枯叶沙棘开始攀爬在硬化的土地上,就像倒伏的枯萎小麦一样,能够忍受这种恶劣环境的恐怕也只有这些原始植物。虽然沙漠已经在此终结,但高低不平的崎岖大地上依然积盖着尘土,那些看似结实的地面,实际上则是堆积了沙尘的沟壑和地洞,一旦你疏忽没有分清脚下土地的虚实,迎接你的就只能是如同坠入覆雪冰川一般的遭遇。受到某种未知因素的影响,这里的风向永远是从恕瑞玛或者以绪塔尔吹往南极极地,无论是夏季恕瑞玛的热土飞沙还是冬季以绪塔尔的短梅馨香,都会夹杂在不寻常流淌的、如同无月午夜一般死寂的空气中吹向包含诸多未知的恐怖地带。当你不幸涉足这片区域的时候,毫不歇停的冷风和越陷越深的干流沙似乎在阻止你离开,就像吞噬细沙尘土那样企图把你——或是你的头骨——永远地保留在这里。再往前一点,石笋形成的森林开始出现在干燥的土地上,起初只有零零散散如同七倒八歪的老妪一样的零星几个,但很快就变成了成片的参天巨柱。它们几近光滑和分明的轮廓几乎会让你以为这些石笋是那些恕瑞玛古老的方尖石塔被沙尘掩埋之后形成的,但倘若你无知地想凿开它们,你就会亲眼见到其中一部分石笋的前世——某种骇人的巨型生物的骸骨。即便是巨神峰自视甚高的那些家伙都不会有这样的庞大骨骼,而且它们已经支离破碎,很难想象如果把这些石笋中的遗骸拼接起来,这个生物生前有多庞大。这不是任何符文之地上已知的生物应该具有的体型——就算是在各个种族的历史记载中也从未出现过类似怪物的描述。它们就像某种生活在专门用来对付小孩子的晚间禁足鬼怪故事中一样仿佛遥不可及,然而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却无一不在印证这种恐怖生物的存在——至少是曾经存在;而这里的故事则已经取代了附近地区的那些鬼怪童话,成为了恐怖故事和专门用来吓唬小孩子的全新灵感来源。随着行程的深入,越来越多的耐旱耐盐杂草开始出现在远方某些地势较平坦的地方,而丘陵腰上的部分却寸草不生,盐碱性的土壤盘踞在每个小山包脑袋上,就像一顶霜白的帽子一样;而三不五时的降水则裹挟着这些危害物径直流向低洼处,尤其是在那些地陷和峡谷里,你总能看到呈水蚀状干涸之后沉积下来的白色盐晶带。向东海岸靠拢,这里的生机才逐渐有了些许起色。地衣苔藓、类仙人掌植物和其它一些小型灌木终于冒出了头角,刺生荆棘开始围绕着落叶灌木疯长,这种生长态势即便是整个恕瑞玛中恐怕都是绝无仅有。跨过某条山脊,登上隆起的高地之后,土壤的情况才有所缓和。变种矮牧草、匍匐碎花和短茎杂草突然茂盛起来,甚至开始出现经过简单垦殖的土地。稀稀落落的破败草屋、圆顶石窟和徒有四壁的“建筑”就像钻出脑袋的田鼠一样招人反感,而在那些老旧崩坏的石墙边上和肮脏牲畜棚附近偶尔探出的身影,就像是鬼祟的猎魂人一样不怀好意。在这种地方,你会极度渴望看到一两个活人,然而你对这里环境的反感和对这些身份不明家伙反常举止的恐惧,总会使你自然而然地把他们和当地的怪异环境联系在一起,并忙不迭地想要远离这些古怪的人——尤其是在像这样的阴天黄昏之际,这种感觉愈发强烈。就像是这里的环境在处处和你作对一样,脚下的土地也变得越来越不安分起来,生还的旅者和探险狂热者会在酒馆里严正地告诫你,这是这片土地对你发出的最后的警告,因为你想要继续深入探索的,是一片就连符文大陆自己都无法摸索清楚的邪恶之地。越靠近那里的核心地区,周围所有的环境都将开始变得陌生、诡异,你所熟知的所有生存法则、生物形态,乃至一些最基本的物理规律,都将被打破。引导你的绵长海岸线会把陡峭的悬崖放置在每个你意想不到的地方,松散的海岸崖石时刻威胁着毫无防备的你。用不了多久,你就不得不重新折返内陆地区。从东海岸的碎石平原继续往先前的方向行进,在翻过另一座石山,攀上某段山坡之后,成片的盐碱池和破碎的风化流纹岩开始统治脚下的大地。破碎的地面上随处可见低洼的水蚀河道,紧接着就变成了深不见底的乱石深渊和张着血盆大口的峡谷。你偶尔能在几处坍圮的碎岩架底下找到你极度渴望看到的涓涓细流,但堆积在边上那些森森的动物或者和你同类的远足者的白骨同时也会时刻警醒着你,这些细流中含有比海水高得多的盐分和矿物毒素,它们就像披着华丽外衣的剧毒果实,一旦诱惑成为主导你思考和行动的主导因素,那么那些可怜的骸骨就是你最好的下场。靠近某片废墟地带,地势才开始再度变得缓和一些,但依然无法快速前行,深不可测的陡峭峡谷和四下倒坍的破碎石柱还是会在不经意间出现,为阻止你踏入这片禁忌之地而做最后的努力。但随着你继续深入,这些障碍消失得异常快,周围的环境和景观也开始急剧变化,眼前的东西开始变得单一而古怪,直到平原的终结。庞大的诡异物体出现在山麓对面,它们就像是一只硕大无朋的刺棱龟背甲壳上凸起的钙柱,但却更像某种离奇的生物体。如果你仔细一点就会发现,脚下的整座山丘都是它的身体形成的。靠近它们的那些极不均匀的空气仿佛会让你觉得它们在不停地蠕动——实际上它们确实会。这些远古的渎神造物正在等待着从休眠中醒来。在很久以前,这里的富庶程度不亚于恕瑞玛王都,延续生命的河流也同样博爱地恩泽于此。它的名字就和这里原先成片的绿洲以及一马平川的绒草地一样充满诗情画意——“南风起始之地的净土”,而在外人耳中,它则被译为:艾卡西亚。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但凡是个旅行者和探险家,都会被告诫别靠近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临近城邦中的地图上都以一片朦胧的迷雾来代替这片区域,每个恕瑞玛图书馆中有关于艾卡西亚的记载都被销毁或者封存。因为即便是对恕瑞玛高高在上的飞升者来说,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也难以启齿。恕瑞玛高层严密地封锁了任何和这里有关的消息,但它却依然不胫而走,各种添油加醋的版本在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恕瑞玛,甚至是整个符文之地。没人知道为什么在这种地方还有居民愿意留守,这其中并不乏一些年轻人,如果他们愿意穿过半片可哈丽塞,大可以带着族群迁往髓印集市或者试图偷渡入以绪塔尔。外界的学者对此给出的相对合理一点的解释是:在长期与世隔绝的环境中,艾卡西亚的遗民几乎已经成为了一个家族性团体,社会性的退步使得近亲繁殖已经大行其道。从至少两代人以前,这里的居民的平均智力就已经开始下滑,年轻人不再对外界有过多向往,除了放牧,他们唯一的消遣就是进行一些怪异而鬼祟的未知崇拜。从早先一队深入探查该地区的法师团和人类学家所提供的线索来看,艾卡西亚的绝大部分遗民深受某种未知的怪念的影响,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时常会在新月和月蚀来临之际做出一些令人难以置信的举动——或是三五成群地进行无组织的梦游,或是提前等候在附近地势较高的山顶上,切切察察地念叨着什么。而对该地区古老语种颇有研究的学者也解读不出其中的含义,他们中的多数人认为,艾卡西亚遗民已经不可逆转地偏离了符文之地文明的发展道路。外界学者乐观估计,最多只要再过两代,罪恶的遗传疾病就将彻底掌控所有艾卡西亚的婴儿。而现在,外界对于这块禁忌之地的猜测和议论开始也随着探索难度的加大和兴趣的减淡而逐渐平息。最近的几年来都没有任何人愿意涉足,不是因为途中时隐时现的鬼祟身影,就是因为这里波诡云谲的地形和超越自然的怪异规律。很显然,把这份好奇心放在其它名山大川要比在这里好得多。尼尔斯穿过了传送门,他的脚在踏上这片盐碱地的同时就已经开始不安分地抗议起来,恐惧的反应来自于他人类的心理。背后的风沙依旧推搡着他,在他耳边低喃着未知的字句。他身上暗金的盔甲在这里却显得一点都不格格不入。卢莉拉让作为先行者的几个魔导师通过传送门回到了伊莉斯身边,就这个特殊任务来说,参与的人越少越好——而且他们留下来的结局极大可能是被潜伏在这里的未知生物杀死或逼疯。“这里正在萎缩。”

卢莉拉倒吸了一口气,随后立即皱起了眉头,“所有生机和活力好像正在被抽向同一个地方。”

乐芙兰给尼尔斯植入的某段记忆中浮现出了有关艾卡西亚的一部分片段:艾卡西亚沦陷那天,那些被艾卡西亚人以某种邪恶的仪式召唤出的渎神怪物扫平了恕瑞玛派出的整支军队,那些教从、圣职者甚至是天神,都没能抵挡那些扭曲的怪物——而最终艾卡西亚人也没能逃过和他们一样的命运。最后,艾卡西亚屹立的土地被这些扭曲的恐怖怪物所召唤出来的虚空彻底撕裂,如同蛛丝的线状腐蚀触手拔地而起,形态各异的虚空造物经由破败之茧孵化而出,面目可憎的虚空领主从扭曲的虚空中露出了他们的身影。一些外界学者天真地认为,只要切断艾卡西亚地区的魔法,就能饿死这些虚空生物。然而在法师团冒着生命危险深入探察之后,令人惊讶而惶恐的结论才广为人知。这些虚空生物的极强生命力足以应对符文之地上的绝大部分恶劣环境,它们形成的丝孢能够让它们在极端环境中休眠数百年。尽管对艾卡西亚虚空之地的探索并未完全终止,但至今为止,外界还没有任何行之有效的方法能够将这些造物连根拔除。踏破盐碱地的晶粒发出的如同踩在积雪上的嘎吱、沙沙声响,随处可见的石笋就像竹林中被开辟出来的小道一样横七竖八地倒向两边,引领这两位不速之客深入这片罪恶聚集地。但这里还不是他们的终点,这里依旧没有他们要找的东西。盐碱化开始随着地势的升高开始变得不寻常,靠近地面的温度也开始变得忽冷忽热。在爬上那座被称为“守望高原”的高地之后,艾卡西亚终于露出了它溃败的现状。紧挨着守望高原的是一片巨大的盆地,从它接近光滑的完美边缘可以推测出,盆地的形成或多或少和虚空的降临有所关联。靠近盆地中心的土地已经变成了焦黑色,就像经历了一场巨大的爆炸一样;焦土之上的空间已经遭到了异常扭曲,光怪陆离的线条来回穿其中,但更多时候它表现出来的是震慑人心的空洞黑暗。盆地内的几乎已经没有任何植被——甚至是它们的残骸,唯一能见到的是遭到虚空吸附而形成的怪异、恐怖的石塑。它们就像一个个形态诡异的哨兵一样守卫在虚空中。站在这座巨大的废墟面前,脚步似乎变得异常沉重,怪异的强大引力就像是从脚边每一块石头中散发出来的一样,仿若一只只无形的巨手把你抓向深渊。高原上突然改变的风向把令人作呕的气味传了过来,就像是同时打开上百具严重腐烂的棺材扑面而来的恶臭。法师皱着眉头转过了脸,同时用诺克萨斯方言咒骂了一句。从高原旁的某条脊背下去,很快就能抵达地势低一点的平台上,粘滞的沼泽开始出现在视野中。这些沼泽的尺寸不一,但和正常的沼泽比起来都相形见绌。它们中最大的也只有一扇窗户大小,绝大部分都只是如同脸盆和碗口大小的滩涂。沼泽的分布显得异常诡异,虽然不是严格呈现出某种几何规律,但却不禁让人联想到某个传说中的千眼怪物。仅出现在这片偌大平台上的密密麻麻的沼泽群似乎在暗示着这些非常之物的成因。秃鹫和盐蓟鸟的腐烂头骨半浮在粘泥上,可怜的觅食者在这片诅咒之地中彻底迷失了方向,这些沼泽就像它们的坟场。“这里大概就可以了。”

卢莉拉在最边缘的一个沼泽前停下了脚步,“但愿以你的身手足够让自己安然无恙。”

“感谢你虚假的好意。不过要当做诱饵的可不是你,法师。你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让元素生物替你卖命,和我比起来,你的处境自然更加安全。”

尼尔斯拔出了漆黑长剑面无表情地说道。法师若有若无地露出一个冷笑:“到时候我可不会浪费时间来救你。”

尼尔斯从挂袋里掏出了两个小瓶子,其中一个是空的,它的瓶身和瓶盖中都镶嵌有用于隔绝魔法的细丝;另一个装有某种常温之下依旧处于沸腾状态的橙红色液体,瓶子上面刻着某种象征炼金药剂的工坊图案。卢莉拉打了个手势,在空中迅速画出了一个召唤阵。大地随即开始震动,所有沼泽都开始沸腾,令人作呕的腐臭就像山洪一样爆发出来。与此同时,非生物所能发出的阵阵尖锐的刺鸣透过地面传上来,岩石开始滚动,整座山体就像一个活物一样从休眠中苏醒。法师咬着嘴唇不停催促着自己的手,同时不安地比划着,为其画出最后一个元素注脚,元素阵很快成型。一只火元素随着阵法的坍缩而被召唤出来,并在卢莉拉的另一个咒语结束时就像离弦之箭一样迅速飞向扭曲盆地的不可见处。沼泽群的沸腾渐次平息,整个高地的恐怖震动开始随着火元素的飞行轨迹蔓延开去,沿途的地面开始隆起,就像地表之下蔓动着的巨型沙虫。大地发出如同哭号的厉鸣并随之崩裂,焦土和枯石的断裂声就像成片竹子依次被折断发出的噼啪声一股脑倾泻下来。“好了,我们得赶快!”

法师局促不安地望向尼尔斯。她很清楚那个火元素的下场,艾卡西亚土地上的这些鬼祟的家伙们对外界的魔法就像饥饿的凶兽面对猎物时一样虎视眈眈。从休眠状态被唤醒的渎神之物只会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狂躁和贪婪,这些难得的养分并不足以满足它们被迫唤醒时的饥渴,反而让它们变得更加暴戾——没有哪个理智的人愿意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多呆片刻。在几乎要撕裂天空的雷鸣般浑厚的震动声中,火元素开始快速上浮,焦土的地裂随之戛然而止,但崩山裂地的骇人震动却有增无减。大地开始错位,巨角一般的巨大丝状石笋紧跟在火元素之后破土而出,如同飞射而出的擎天锁链伸向它近在咫尺的可怜猎物。与此同时,石笋顶端的焦土和厚岩逐渐剥落,露出了其中包裹着的黄白色蠕动的丝状之物。无数丝状分叉从它的主体分离出来,并渐次形成一个个某种面目可憎的生物的脸,从那些狰狞的脸上生长出来的则是更多张牙舞爪的怪异手臂。这些令人望而生畏的东西——实质上来说是虚空生物的一部分——就像喷吐而出的蛛丝以及正在捕食的蛙舌一样迅速伸展,从顶部张开半球状的魔法捕获器官,一直到把整个挣扎中的火元素裹挟其中。卢莉拉把一颗附有些许魔法气息的玻璃珠丢向脚下的小沼泽,沼泽很快重新沸腾,污浊的沼液以可见的速度漫了上来,浸掩于其中的鸟类羽毛、盐碱地带爬行生物的骸骨都随之涌上地面,同时从中涌出的气泡和恶臭也更加剧烈。与追捕火元素如出一辙的丝状之物很快就从沼洞中露出了它怪异的身姿:除去那些令人作呕的沼液和黏液,交缠在一起的纹理分明的丝状物就像是在呼吸的修长的细钢筋一样;从它蜷曲的姿态来看,它的躯体应该十分柔软,但这些密集蠕动着的丝状物很快就会把你对它的任何好感都抹杀殆尽——你眼前的这个诡异造物活脱脱就像是某个生物试验室中解剖出来的肌肉标本,很难想象是何种力量支撑着这些缠丝攀升起来的。尼尔斯半蹲在沼泽口打开了橙色炼金药剂的瓶盖,将其中的药剂滴在还未完全生长出来的丝状石笋上。接触到药水的缠丝立即开始变得棕黄,并发出如同冰水滴在灼热铁块上的嘶嘶声。缠丝的主体开始挣扎着扭拧起来,就像一条被斩首的虎纹蛇。棕黄区域随着药水的渗透而向下端扩散,接触到药水的中端缠丝都失去了原有的活力,并开始硬化,随后逐渐停止生长。祖安战士迅速挥动手中的漆黑长剑,将进入强制休眠状态的缠丝的顶部劈砍下来,与此同时,他们脚下的整座山体都开始发出更为强烈的震动,并伴随着一种不可能从任何生物口中发出的恐怖厉鸣。他们眼前的这支缠丝开始被重新唤醒,棕黄的颜色正在迅速褪去,蠕动的丝体正重新恢复生机。尼尔斯忙不迭地把掉落的那截丝体拨到另一只空瓶中。他已经发现先前追逐火元素的那支缠丝已经将那团魔法生物消化殆尽,并将目标转向了新的猎物;而他们周围的所有沼泽开始以更为剧烈的状态沸腾。“离开这里,法师!”

尼尔斯收回瓶子,鲜有地露出了饱经风霜的严肃和担忧。他印象中的那段记忆在此刻被重新唤起,以吞食魔法为生的虚空生物,它们中的绝大部分低级生物的生存目标相似而单一。在毁灭艾卡西亚的人民和土地之后,就开始长眠于这片盐碱地中——就像寄宿于这片腐烂土地上的蛆虫。法师的斗篷在无端卷起的厉风中猎猎作响,砂砾和碎石就像雨点一样噼啪地砸在亚麻斗篷上,就像盛行于弗雷尔卓德冰原上的雪暴一样肆无忌惮。擎托着她的地面也仿若流沙一样随之开始下陷,同时从阴暗的地底传出非生物发出的怪异声响。他们很确信,在他们脚下的土地中,还有无数这样的渎神造物正在被唤醒。在重新登上守望高原之后,原本盆地中的几处焦土就像被撕裂一般轰然崩塌,构成盆地骨架的巨型缠丝如同一条条臃肿的巨蛇一样开始暴动。巨响尾随着崩裂在高原上开始向他们逼近,夸张的狩猎继续展开。坠石和滑坡掀起的冷风在此刻显得微不足道,怪异的咬合声、蠕动声和嘶鸣声不知来自天空还是地中。所有风化的碎石都变得异常光滑,总在想着把逃亡者逼上某个悬崖峭壁或是流沙沼泽。直到脚下的碎石变成更为坚固的石灰岩,高原地势逐渐下滑,他们才和追猎者拉开了距离。但身后如同滔天沙浪一般的蠕动缠丝依然没有片刻停息,它们的身躯与先前相比已经大相径庭,身后的高原已经开始被它们丑恶的身躯盘踞。那些无法令人直视的邪恶之物,它们身上的黄绿色黏液随着它们身体的翕张而从每股丝间溢流出来;半透明的黏液中包裹着一些依稀还能辨识来源的生物残肢、植被躯干,各种种族的骸骨间或从缠丝中被挤压出来,而另外一些则已经面目全非。或许只有蚊蝇和秃鹫才会把这里当成是美餐的天堂。夕阳下沉得就像试图躲避他们身后的怪物一样快,在尼尔斯和卢莉拉正式逃离高原,重新踏上较为湿润的丘陵之前,它就已经在另一端的沙丘之下藏起了自己的身影。夜幕之下的虚空更为饥渴,逃离了阳光束缚的它们肆虐得就像极夜中穿行于冰川的风暴。它们似乎融入了周围的无尽黑暗,只留下越来越强烈的绞丝声、令人发麻的蠕动声和摩擦沙砾的嘶嘶声。任何一点魔法气息都会使它们变本加厉,法师不得不打消召唤火元素照明的念头,只能跟着依靠炼金药水夜视的祖安战士踏上丘陵。远处隐约响起了一阵某种古老的铜铃声。没有任何迹象能够判断它来自何方,它就像是这块诅咒之地对早已麻痹的大脑做出的错误暗示一样,这种声音似乎直接产生于被软化的大脑,并像一把尖刀一样笔直刺入即将被腐化的思维。它的声音就像疾风从破碎的狭长岩洞中穿行时发出的厉鸣一样尖锐而变化多端,铃声掺杂在身后的黏液声、嘶嘶声中,所有声响和动静都开始变得极其融洽。但让尼尔斯惊奇的是,不管是铃声的音调或是其断歇的特点,都几乎别无二致。那就像是从祖安炼金工厂的某种机械中发出来的,永不知疲惫的机械卖力奔走的声音。很快这种一闪而过的念头也被眼下更为紧张的形势取代,他已经几乎能感觉到来自身后巨型缠丝的饥渴声,它们那难以想象的进食器官和浑身的黏液发出来的吱吱声几乎要把他们撕裂;涌起的黑色狂潮仿佛在用晦涩难懂的邪恶咒语吟唱些什么。甚至在某些时候,尼尔斯认为那些恐怖的渎神之物的舔舐声已经近在咫尺,它们张有数排獠牙的巨大口器已经快贴上它们的脑袋。祖安战士迟疑地向他的同伴发出了疑问。“那不过是幻觉,尼尔斯!难道你那愚蠢的大脑还没有被开化到能够分辨这些东西的程度吗?”

卢莉拉朝着他厉声喊道。虽然他们离得很近,但前者依然无法控制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赶紧甩开它们!否则我没有机会重开传送门!”

“管好脚,闭上嘴!”

祖安战士隔着夜幕瞪了她一眼,不管后者有没有看到,这都起到了应有的作用。至少想要在这种地方保持正确的逃离方向对尼尔斯来讲不是什么难事,逆行的风在此刻终于也派上了点用场。随风而来的湿润空气中已经开始掺杂壤土和淡淡的冬牧草气息,这暗示着他们已经退回到了令人厌恶的艾卡西亚遗民聚居点。而那些和肮脏之物同居一片土地的可怜鬼们没准可以成为诱饵。不同寻常的铜铃声再次响起。尼尔斯突然注意到了视野中整齐排列的废墟和放肆生长的牧草,这些东西在夜视药水的作用下显得阴森而怪异,像极了祖安荒郊的某块乱葬岗。而在稍微远一点的某座坍圮的石墙边上,出现了一串幽幽移动的萤火虫光斑,就像夜间倾巢而出的狼群深邃的眼睛。这些光斑在这种地方发出了诡异的散光,而且它们跃动的方式如同一条体态扭曲得极度怪异的的长蛇来回蠕动。但这也仅仅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很快这些光点就开始散了开来,杂乱无章地铺成一堆堆无规律的队形。古老的铃声就像被一个看不见的恶魔牵着一样,一直摇到了尼尔斯耳边。甚至于后者几乎快要觉得其中混入了一些比渎神造物还要早就被深埋在地底的、被广为流传的谣言称为“远古邪物”的生物诡异的耳语。那种声音就像是一个陷入谵妄尽头的发疯者,在精神状态崩溃和清醒的边缘喊出来的、高音调而拖长音的怪鸣。你绝不会从中听到任何带有理性的话语,所有的鸣叫片段只能拼凑成零碎的荒诞。很显然,这次连法师也听到了。卢莉拉意识到铃声的来源就是这些光斑——这些栖身于这个诅咒部落的、对未知的黑暗进行盲目崇拜的可怜鬼。身后的巨动不知何时开始已经不再暴躁地嘶吼,涌动的黑暗突然间就沉寂成了一片深海之下的幽闭。就像前一秒还在咆哮狩猎的剑齿狮瞬间像一只小猫一样安静了下来。尽管连夜视视野中也已经无法捕捉到它们骇人的身影,但尼尔斯清楚对方依旧在某个阴暗的地方对他们虎视眈眈。斑驳的光点从密集逐渐变得疏散,再靠近一点之后,尼尔斯才能隐约看到光束后方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的些许轮廓。如果再看仔细一点,他们就像戴着一副死气沉沉的人形面具一般的恐怖姿态就一览无遗。最前面的一两排还能让人勉强和外界的普通恕瑞玛人联系到一起,但越往后面,他们的表情和外观就越发怪异。从面部青筋暴起、如同被慢慢绞死的,到被剜去双眼、削断鼻梁的,最后甚至是一半的脸已经腐烂的尸骨,都在这时候从背后的夜幕中现出了身影。光是他们骇人的外表就已经足以让任何人不寒而栗,而从他们口中颂唱出来的某种音节怪异的短文更为这些崇拜者蒙上了一层诡异的面纱。他们其中一部分的人手里都拿着一支短小的火把,另一些则拿着草叉、锄头或者其它农具。那些火把的握柄离上方的火焰只有不到十厘米,从远一点的地方看过去,就像是他们手里抓着一团火一样。让尼尔斯惊异的是,即便是在午夜的冷风中,他们手里的光源都没有丝毫跳动的迹象。火把上的火焰就像是一盏定格的煤油灯一样持续发出毫无热量的光芒。这时候,崇拜者已经一改原先僵直挪动的模样,现在他们就和跛脚却试图奔跑的人一样,用怪异的节奏滑稽地行进;而很快,就变成了混乱而饥渴的追猎。短促而尖锐的怪声伴随着古怪的咕咕声从他们中的某一个口中发出来。听上去他们仿佛有独特的发声器官,一种掌管着类似腔膜动物的尖鸣,另一种则掌管着肺膜生物较为低沉一点的音调,并能够同时发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其他的崇拜者似乎得到了某种命令,开始以相同的怪异音调来回应对方,并开始举起手中的农具张牙舞爪地飞扑过来。卢莉拉听到了尼尔斯拔剑出鞘的声音。祖安战士干净利落地架住了为一支企图刺向法师的草叉,然后转了转手腕,挥剑将面目可憎的崇拜者逼退,并把法师拉到了身后。“想丧命的话就直说吧,女人!我可没功夫把时间花在救你上!”

祖安战士的利刃就像黑刺一样穿行在幽夜中,崇拜者手中的火炬就像一颗颗星子被悉数摘下。利刃咬开衣甲和腐肉的撕裂声就像一个屠夫行刽时干净利落的肢解声一样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火光围了上来,法师咒骂着眼前扑过来的崇拜者,同时谨慎地选择自己后退的位置。在确信那些虚空造物没有盘踞在附近之后,才重新开始念起能给她安全感的魔法咒语。而在卢莉拉第一段咒语成型的同时,远处的黑夜也再次涌动,恐怖的地裂和诡谲的蠕动声卷土重来。法师立即停下了咒语。看样子那些荒诞的地理生物志中记载的还是相当准确的,这些虚空生物对魔法的感知力远比她想象中的敏感得多。如果光是一截咒语就能让它们的反应如此激烈,那么流传在街头巷尾的那些怪诞的传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这些虚空造物似乎在躲避什么,不是炬光或者草叉,而是某种看不到的东西。只有当她使用魔法的时候,它们才会从黑暗中露出凶恶的本性;而一旦她停止了施法,它们就又会像碰到了带刺玫瑰一样忙不迭地缩回去。一个想法逐渐在她脑海里成型,这些虚空生物似乎在惧怕他们眼前的这些鬼祟的崇拜者,只有用魔法这种养料才能激活它们贪婪的欲望——也就是说,这些农夫崇拜的对象并不是虚空造物,而是比它们更为恐怖的东西。那个东西支配着这些崇拜者,就连虚空生物也对此有所忌惮。卢莉拉已经开始意识到他们陷入什么境地了,操控着艾卡西亚土地的,可能不仅仅只有虚空生物。法师的直觉告诉她,那些难以名状的东西很可能要比虚空生物更为古老。在入夜之后像鬼魅一样游荡于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与虚空争夺着猎物。这不禁让她想起了盛行于古老的大部头魔法古籍中的传说。那些荒诞而可笑的传说行文风格迥异,描述千奇百怪,但无一例外的是,它们的源头都在冥冥中指向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直面的推论——在古老的土地和海洋之下,有一些远比符文之地和整片征服者之海更为古老的东西,它们曾经活跃的时代是无法以现在的知识和技术推测、想象的。尼尔斯手起刀落地劈砍着,群星之末就像斩断荆棘丛一样,轻而易举地撕开每个可怜鬼的身子。然而从他们背后的夜幕中,涌现出来的炬光越来越多,到最后,甚至那片高耸得就像驼背老头一样的守望高原顶上也黑压压得站满了人。而让卢莉拉惊异的是,蜿蜒盘踞的火光并没有驱散山头的黑暗,所有炬光汇聚在一起并没有照亮任何本该由这片火光照亮的夜幕;恰恰相反,两个崇拜者相互之间的黑暗并没有因为炬光的存在而消退,每一支火把都只能勉强让人分清持有它的家伙的面相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只马托林。“这是幻觉,尼尔斯!”

法师一边躲闪着来自崇拜者疯狂草叉和竹矛的攻击,一边朝着尼尔斯喊出了自己的猜测。祖安战士用沉默回应了她,但很快他也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性。“不!不是寻常的幻觉……透过火光我看到了高原上的石头,还有地上刚被草叉叉起的牧草,这绝不会是臆想的产物。但除了他们的吠叫,我听不到任何脚步声,这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漆黑长剑披荆斩棘般地高歌着,刀刃面和剑锋面截然不同的呼啸就像双管口琴独特的高低音一样,仿佛都快要切开周围浓重的黑夜。交战声开始从原来胶着的地点向着东北边转移,最后一直绕过火光遍野的高原脊背,然后从山麓处突围。无光的天空卷起扭曲的波纹,夜色之下的时间变得逐渐不再被他们感知。脚下的土地似乎也加入了这场追逐,扭曲的山脊就像被拉伸了一样一直延伸到远端。当他们从守望高原脊腰退到下行道的时候,东边山脉的轮廓已经开始被天际的淡色云层勾勒出来。依稀几道错乱的光线以凌乱而壮美的姿态从群山背后被卷起,然后挣扎着消散在帷幕中。黑暗中的摸索使得每一个未知的动作都变得危险无比。白天默不作声的沟壑、峭壁和深坑,此时就像鬼祟游荡的沼泽爬行怪开始狩猎一样,无论这两个闯入者走向何方,它们都会提前埋伏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空洞而诡异的回响轰鸣地对整个高原进行了围剿。仿佛近在耳边的窃察声就像加入演奏的鼓点声一样逐渐从稀疏变得密集起来,迷雾终于在高原尽头的某处平台上,再度追上了它的猎物。惨白的颜色就像倾泼的染料一样从草地里蔓延了上来,附着在尼尔斯漆黑的盔甲上、卢莉拉的长袍上,并随之将他们吞没。令人心惊胆颤的低语声就像拔地而起的藤蔓一样迅速缠绕上了猎物,仿佛来自深渊的怪鸣穿透了头盔和兜帽。让人血液凝固的暗示力量就像一头失控的白角犀牛一样在猎物的脑海和思想中横冲直撞。周围环境的乳白色逐渐沉降下来,尼尔斯隐约看到一些规则而分明的某种物体的轮廓渐渐显现出来。迷雾的颜色开始转变,从原先的乳白逐渐变成了以棕黄和淡金色为主导的颜色;而那些棱角分明的轮廓——尼尔斯现在也认出它们是什么了——是一个昏暗的土制小房间,谈不上有多高档,只能被当成临时的歇脚点。屋内的光线已经有些微弱,只得益于夜视药水,尼尔斯才能看清屋内为数不多的简陋装饰。但即便如此,屋主人却依然没有点上蜡烛,只有透过那扇狭小的小窗子洒进屋的那点金色阳光为房间内提供了唯一的照明。七倒八歪的桌椅、被打碎的杯具、到处散落的布条和丢落的肮脏兽皮外套暗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争斗。屋内弥漫着的恶心的气味也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兽皮的腥臭味、酗酒粘上的酒气、刺鼻的汗臭和其它一些让人难以忍受的异味。迷雾更加浓烈,房间中隐约的声音也开始断续可闻。其中有一个女人筋疲力竭的哭泣,然后是两个男人如狼似虎的喘息声,最后则是另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忏悔和诅咒。尼尔斯的意识开始变得混乱,有一些让他感到似曾相识的光影飞快地从他眼前掠过。一座到处都是参天建筑的城市、不见天日的下水道、满是毒绿色液体的河水、蒸汽机和烟囱排出的灰黑色毒气。从工坊的流水线里推出来的一瓶瓶各种颜色的炼金药水被送到了一排排人的面前。这些人的年龄和性别不一,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脸色都像是生化实验室中的试验品一样,并且都已经是一副上了年纪的样貌——当然这只是表象而已。这些人之中不乏几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但现在看上去都已经和五六十岁无异。他们的这份工作已经注定了要比别人短上大半的寿命。每个人都喝下了摆在自己面前的试用型药剂,然后等待着药效或是副作用的发作。当他们选择这个职业的时候,就已经意味着把自己的命交给幸运女神。一旦他们抽到了某种副作用毒性强烈的药剂,就说明幸运女神已经对他不再垂怜。场景很快就发生了变换。各色试剂、毒绿色的透明导管和冷冰冰的器械逐渐变淡,最终形成一个废弃的老旧矿洞。他看到自己手里好像握着一瓶闪着银光的液体,然后把一颗淡紫色的晶体放了进去。接着,银光和紫色都被拉伸到了尼尔斯身后,所有光束扭曲成了一个个光环,并逐渐暗淡下去。最后,尼尔斯视野中的场景重新变回了昏暗的石屋。他看到一个男人正跪趴在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床边泣不成声,一把沾血的祖安长剑倒在一旁;而床对面,则是两具已经被割得面目全非的尸体。那个女人的四肢都被粗布条捆绑着,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样。尼尔斯仿佛觉得那个女人的面容似曾相识,但却无法在记忆中搜索到和她相关的只言片语。他极力想要回忆起什么,而意识却只能触碰到一片毛玻璃一样的冰冷冷的隔层。隔层的对面好像有一些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但当他试图触及那块地方的时候,总会像被无数针刺一样缩回来。“把我变成星星吧,尼尔……”尼尔斯隐约听到那个死去的女人口中传出了一句话。他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越来越躁动的焦虑逐渐浮现出来。尼尔斯脑海中的那团黑暗突然开始异常地翕张,就像一团有生命的物体一样被惊醒,甚至于他的语气也开始变得狂乱。卢莉拉还在他身边喊叫着他的名字,但尼尔斯却置若罔闻。法师清楚尼尔斯已经陷入了幻境,后者不停的低喃让卢莉拉感到不可名状的惊悚。她警惕地拉紧了自己的长袍,期望它能带给自己微不足道的安全感,同时试图让自己集中注意力来抵抗迷雾的致幻作用。但即便如此,她的视野中也还是开始出现幻觉的前兆。卢莉拉略显张皇地拨了拨她的魔法项链,将连接传送门的请求从项链中传送出去。在得到要塞中的侍僧的回应之后,法师开始念起古老的咒语,试图和要塞中的传送门建立联系。然而从她口中蹦出的每一个咒文字节和魔法细脚都变得尖锐而怪异,最后,所有咒文组合成的魔法却与卢莉拉准备的魔法大相径庭。法师已经意识到幻觉对自己施法的影响,但她的嘴巴正在毫无征兆地被引导向偏离正常的轨道,而她自己却无法终止这个危险的法术。深紫色的魔法阵在浓灰的迷雾中显得格外诡异,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淡紫色游丝源源不断地注入到魔法阵的边缘,逐渐形成卢莉拉口中的咒文的形状。而这个魔法却并没有随着法师咒语的完结而释放,她的精神力依旧在持续地被从身体里抽出,然后注入到魔法阵中。法师焦灼地在乱成一团的脑海中检索着那个能够快速切断施法的咒语,庆幸的是,她依然保留着一个法师应该有的敏捷的思维。卢莉拉的左手颤动着在空中比划着阻断咒语的细脚形状,一边重复确认、酝酿着那段至关重要的字节。当她顺利喊出那段战栗的咒文之后,法师终于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并迅速切断了精神力的供给。紧接着,她颤抖的身体就像一具被抽干活力的骨架一样瘫坐在了地上。魔法雷暴在魔法阵激活的瞬间就开始肆虐在他们脚下的土地上。经由魔法阵引出的叉状闪电和落地雷暴毫不停歇地在附近引爆,轰鸣激起的冲击使得原本朦胧的灰白迷雾变得像是极其混浊的石灰浆一样。大型雷暴留下的闪电漩涡时刻威胁着对魔法毫无防卫的两个人,尼尔斯的盔甲上已经开始出现电击的焦化,而卢莉拉的法师长袍上也留下了数个遭到高温灼烧的破洞。法师呼唤着尼尔斯,却发现他依旧沉浸在某种她看不到的幻想之内。卢莉拉咒骂着从地面上挣扎起来,靠近地面的浓厚迷雾几乎要将她完全吞没。法师摸索着来到了祖安战士身边,后者低喃着一些她听不懂的东西,同时隐隐表现出怪异的怵动。卢莉拉逐渐意识到了尼尔斯现在反常的举动可能会给整个计划带来的未知影响。对于一个被抹去记忆的人来说,如果透过某种魔法或是其它手段,长时间经历或者被暗示一些曾经让他记忆深刻的片段,很可能会让他的记忆出现混乱和冲突。而这样的后果则是会陷入深度的自我怀疑和精神挣扎中,最后完全失去理智,只能再度依靠精神类药水来俘获他的思想。法师匆忙地举起双手,一边念起屏障咒语,她只能寄希于这个魔法能阻隔迷雾带来的幻觉影响。然而远处的大地再度传来异动,这次从远处地裂中散发出来的诡异光束都变得清晰可见。而那些来自地底深渊中的怪异身影就像梦魇一样,被暗色的光芒投射在苍白的迷雾中。它们蜷曲扭动的粗壮茎干就像神游于符文大陆的铸星龙王巨大的身躯一样,但那相比于此时恐怖的景象也只能算是微不足道。游荡于迷雾之中的鬼祟身影仿佛像栖身于深海中的远古巨鳗,令人生畏的盘虬声随着它身躯的扭动而低沉地从地底传来。远处的地面仿佛张开了无数血盆大口,剧烈的塌方和地陷形成一个个深不见底沟壑和渊谷,就像开启了通往渊狱的大门。山崩地裂的咆哮很快就盖过了闪电风暴的轰鸣。等声响再靠近一点,卢莉拉甚至都感觉自己听到了那些来自地底的渎神之物摄人心魄的鬼祟交谈声,就像是尖牙利齿的林间野兽在狠狠咀嚼骨头那样的咔哒声。紧接着,那些面目可憎的骇人生物就从迷雾的遮掩中露出了身影。虽然这些生物的体形依然十分庞大,相比于他们先前在艾卡西亚遗迹和守望高原见到的,这一次他们遇到的虚空造物显然只是一些细枝末节。未知的腐臭液体从缠丝生物躯体上的细小洞口流出,滴到沙石地上立即发出如同被腐蚀的嘶嘶声。它们对魔法的感知能力更为灵敏一些,但在迷雾中表现出来的缺失是倦怠和不安,就像眼前的迷雾中存在某些看不见的威胁一样。法师的设想再次被印证。这些虚空生物似乎在忌惮他们眼前的迷雾,只有当它们感应到魔法这种令它们极度饥渴的养料的时候,才会不顾一切从地底现身。卢莉拉一边咒骂着尼尔斯一边试图将他拖离迷雾,然而后者的双脚就像已经在地面中扎根了一样无法挪动。尼尔斯手中的群星之末突然发出了一阵轻颤和低吟,空灵的声音在巨响声的背景下却依旧清晰。利剑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操控着尼尔斯僵直的胳膊自行挥舞起来,漆黑的剑身就像撕开一张皮纸一样劈开了迷雾创造的幻影。昏暗的小房间突然变得分崩离析,四面八方的石墙被一把无形的刀刃从中斜削成两半,并逐渐像沙堆一样坍塌。石屋外虎视眈眈的迷雾立即从洞开处倾泻到了石屋内,瞬间将尼尔斯重新淹没在迷雾之海中。那个女人的身影和声音似乎并没有停止它的纠缠,尼尔斯感到自己似乎缺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那种感觉却也逐渐变淡。直到最后,他再也无法回想起那个女人的样貌,甚至连她说了什么也无法记清。他摇了摇脑袋,那些幻境便彻底离他而去。群星之末剑身上勾起的刃刺和孔槽在迷雾中的切割发出了如同极地凛冽冷风般的哭嚎。祖安战士重新控制着长剑在虚空造物的包围中来回舞动,无数试图取他们性命的缠丝被漆黑长剑利落地斩断,而每一根缠丝被切断之后都会有更多缠丝重新填补上来。而在这些错乱的纠缠声之中,尼尔斯察觉到了某个与之极其不融洽的脚步声正在快速接近他们……暗夜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垂下了它的帘幕,尽管男孩并没能确切地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但吹过他惨白脸庞的风束已经不再像刚刚那么干燥、冰冷,夹杂在风中的水汽足以让男孩亟待滋养的皮肤感到一丝希望——黎明马上就将拥抱他。然而现在天空的任何一角都没有呈现出让男孩重燃希望的光斑,冗沉的云雾和压抑的夜色似乎吞没了整个黎明。男孩比之前更虚弱了。他筋疲力竭的身体并没能在此前的昏迷中得到充分的休息,相反的,梦魇似乎在他昏迷时悄悄夺走了他宝贵的体力。然而奇怪的是,尽管男孩的嘴唇和皮肤都已经干裂,但他并没有感到自己对水源的强烈渴望,或许是身体上的疼痛掩盖了这种念头。庆幸的是男孩终究没有向夜晚难熬的风刀霜剑屈服,他眼中希望的火苗跃动的频率要比先前任何时候都快,盲目的希望和信心在他身上找到了栖身之所。男孩饱经风霜的棕色眼睛突然看到了一束来自天际的微弱白光,就像远洋迷航的船只看到久违的引航灯一样。但迷雾似乎并没有任何退散的迹象,那束光就像是从迷雾中照射出来的一样透出迷幻的光晕。卷掣的疾风搅动了光线的轨迹,对面的沙丘开始在光线的投射下现出它朦胧的凹凸轮廓。虽然它真切得有些不自然,但男孩清楚,希望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在这时候是他最可靠的伙伴。男孩动了动身子,他计划朝着背对着太阳升起方向行进,这样他就能在阳光为他投射下来的光道上尽可能久地停留一会儿——他从没有感觉到自己对光的渴望和依赖已经到了这种几乎可以用狂热来形容的程度。然而当他试图重振信心之际,迷雾却重新占据了天际的领地,原本让男孩感到希望的白光此刻就像和他玩起了捉迷藏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紧接着,如同宽齿麂鹿嘶鸣一般的声响突然从远处的沙丘传来,仅仅只持续了一小会儿,这种嘶鸣就变成了低沉、喑哑的隆隆声。男孩清楚,沙暴要来了。他缩回了栖身的沙洞中,庆幸的是它处于背风面。男孩用手边所有细沙和石块搭起一道摇摇欲坠的墙体,并寄望它能在风暴中发挥出若有若无的作用。他还需要等待。希望它不会持续太久……男孩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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